墨汁沿著筆鋒滴落在宣紙上。
只一個墨點,落在素白的紙上卻是黑白分明。
董歷看到,笑得瞇了瞇眼睛,繼續(xù)開口,“也對,再怎么說人家現(xiàn)在也是在藝術圈里有頭有臉的人物,發(fā)展勢頭好,身家早就不知道是幾位數(shù),區(qū)區(qū)特聘老師,怎么可能看在眼里?!?p> 說完,像是無意間走到宋文青教授旁邊,欣賞過后,由衷感慨,“這么好的一副字啊,偏偏落了墨,真是可惜啊,可惜?!?p> 宋文青教授聞聲,默默放下了筆。
董歷瞧著他的動作,笑了,“對了,忽然想起來教導處還有事需要我處理,那我就先不多留了,改日有時間咱們再詳聊?!?p> 說完,他從案幾處撤走。
挺直的脊梁,揚起的下頜無不彰顯著他此時的得意。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宋文青教授站在陽光中一身清骨,視線看向董歷的方向,言語中無奈,“董歷,這么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因董歷是背著身,在聽到宋文青教授的話后,他停頓一瞬,唇角的笑容漸漸隱退,眼神中狠戾卻只增不減。
對他有什么好處?
他現(xiàn)在還有什么好處可以再提?
他現(xiàn)在的境況時因為誰造成的?
這一點,他可沒忘。
停頓片刻,很快董歷就調整了情緒,轉過身來,看向宋文青教授的目光不解,“宋教授,您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
宋文青教授沒有立時回答他的問題,伸手移開鎮(zhèn)紙,將落了墨點的宣紙取下,重新鋪了一張。
這次他沒有再寫瘦金體。
他取取一只大筆,沾墨后一揮,握筆有力,重新下筆。
董歷冷眼看著他的動作,也不急,就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負手站在那里。
不一會兒,就在紙上重新寫好了字。
最后題字的時候,宋文青教授終于緩聲開口。
“一張紙,一桿筆,寫字而已,錯了也無妨,大不了錯了重新寫過。做人也一樣?!?p> 董歷眼神漸瞇,面容淺笑,但笑容卻到不了眼中,“宋教授,您這是在說什么?我真是太愚鈍了,怎么一點都聽不明白您的意思?!?p> 宋文青教授不答,重新看了新寫的字,“今天的字不錯?!?p> 董歷臉上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既然宋教授還忙著,那我就先走了?!?p> 宋文青教授未出聲,又換了一張紙,重新伏案寫字。
董歷本來走出了兩步,身后一直沒有聲音,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寫好的一副字放在了一旁,黑白分明,赫然四個大字——知錯能改。
呵,在心底里一聲冷笑。
董歷收回了目光,掩藏住戾氣,直接抽身離開。
錯,誰的錯?
讓那個人重新回到平川大學才真的是錯。
然而,在平川大學發(fā)生的事情,最中心的牽涉的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等徐槿一醒來后,天已經亮了。
一覺睡到大天亮,此時的她心情還不錯,于是收拾了收拾,抱著Lucky去了畫廊。
正好,辛堯也在畫廊里忙著。
見了徐槿一,辛堯頓時眼睛放光湊了過來。
起先,他也跟別人一眼,對徐槿一挺怕的。
后來,接觸過后,才知道徐槿一就是面冷心熱。
別看他的老板總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要是真到了關鍵時候,辛堯敢保證,他的老板絕對是最仗義的那一個。
不過,現(xiàn)在看到徐槿一,辛堯有個問題想要問一問。
殷勤地倒了杯水過來,順便拿過一個球,扔給Lucky,讓它到一邊玩去。
徐槿一眼皮沒抬一下,繼續(xù)畫著手上的草稿,陽光落在她臉上都沒能化去她音色的冷冷清清,語氣淡淡,“有事就說。”
“老板,你為什么要拒絕到我們學校當老師?”
奇怪地掃了辛堯一眼,眼神中明顯帶著嫌棄,“沒睡醒?說什么夢話?”
“沒說夢話!我們學校的藝術系要聘您當藝術系的老師?!?p>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辛堯還激動了半天。
對于徐槿一的實力,辛堯是百分之百的佩服。
他來這里幫徐槿一看畫廊,很多繪畫方面的知識還是從徐槿一這里學到的。
可沒想到他前一天高興,第二天就聽到校園里傳著她拒絕當老師的消息。
他知道,他的老板一直都是個有性格的人。
要是徐槿一今天沒來畫廊,他也沒膽量打電話主動問。
可既然人來了,他還是有點壓不住好奇心,想要問個情況。
徐槿一聽明白了他的話,又見他的表情認真不像是在說假話,不過眼神卻一點點變冷了,還有點嘲諷的意味在里頭。
她身體后仰,靠近了椅背,翹著二郎腿的同時手上還不慌不忙地轉著筆,。
她又確認了一次。
“你是說,你們學校要聘我當老師?還是藝術系的?”
“對啊。”辛堯坦白,知道什么就說什,“而且,我還聽說,就為這事,教導的董處長和宋教授還吵了一架,好多人都看到了。”
嘖了一聲,辛堯自顧自地開口,“沒想到宋教授平常那么仙風道骨的人還會爭執(zhí)。”
徐槿一視線慢吞吞落在他身上。
宋教授,她知道指的是宋文青教授。
董處長指誰?難道是董歷?
辛堯一對上她的目光,停頓后立馬反應過來了,“哦,對不住了老板,我忘了,你不知道我們學校的情況,那我就給你科普科普,我們教導處處長,董歷,是個很嚴肅的人,在他臉上總有股怨氣,我們平時在學校沒人敢惹他,見了他都是繞著走?!?p> “宋教授就不一樣了,他對人很好,而且還沒有教授架子,之前上他的課,他還送了我一副字呢!”
聽著辛堯的描述,徐槿一思緒不知不覺就飄了出去。
辛堯說的人她都知道。
只不過,這是時隔三年后再次聽到,有種奇異的感覺。
不過,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沉吟片刻,她問,“你剛才說讓我去藝術系當老師,這是什么情況?”
辛堯眨了眨眼,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問,“難道你不知道?”
徐槿一耐著脾氣反問,“難道我應該知道?”
辛堯:“難道不應該么?”
徐槿一笑了,把轉著的筆拍在了桌子上,“你這是跟我說繞口令呢?”
“我哪敢?。。啃翀蛴樣樢恍?,抓了抓頭發(fā),繼續(xù)開口,“可……你不是已經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