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三走后，崔淳坐起來，臉色凝重，和崔暉說，“劉小莉不會真的感動，然后，發(fā)生點什么吧？”
“你覺得憑一個木雕，人家就會瞧上牛老三？還是會把代理商的名額給我們?！贝迺熭p笑，他緩緩說：“我只是為了表達感謝，畢竟人家給安排了住宿?！?p> “劉小莉不簡單呀，豈會被什么物質(zhì)所惑，她只身一人來到廣州，從銷售員干到科長，這才短短幾年功夫啊。你能做得到嗎？她的欲望不強，理想不堅定，怎么可能做到？所以說，我們就是個毛毛雨，過雨云煙罷了?！?p> “只是知恩圖報？”崔淳越來越來看不懂了，但做事總是有目的，他說：“我就不信，你沒別的心思？”
“有，又能怎樣？”崔暉笑了笑，故作神秘的說了四個字：“激發(fā)我們的斗志?！?p> “記得，我去你家要雞要鴨，都是硬著頭皮去的，你以為我臉皮厚，不要面子？”他笑了笑：“我也要面子呀，我也不想去啊，但是沒辦法，都是生活逼的?！?p> “沒結(jié)婚之前，我掙的錢都捐給貧困大學生，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的日子比我過得好，有一次我去縣城找劉正明，他請我吃的紅燒肉，十幾塊錢一盤子，我哪舍得吃啊。可人家就舍得呀！”
“還有張美麗的機械鐘，她給我要了三年，整整三年，幾十塊也沒舍得買?！闭f到這兒，他情緒有點激動。
“所以呀，我要激發(fā)斗志?！彼戳搜鄞薮荆骸岸?，不管別人怎么看我，反正，我是為了過上好日子。有時就需要臉皮厚，不擇手段?！?p> 崔淳點點頭，“為了到達目標，其他的還真不重要?！彼o崔暉倒了一杯水，問崔暉：“代理會，我們真不做準備？”
“反正送禮物表達了謝意，人家給就給，不給我們也不虧欠她什么？”崔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著說：“二哥要不你去試試？”
“我補一會兒覺吧。”崔淳搖頭，他笑著說：“還是你去吧，晚上去食堂喝酒，王大廚請?！?p> “好，那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闭f著，崔暉就走出房間，輕輕關(guān)上房門。
牛老三抱著雕像很神氣，他覺得自己是來送禮物的，走起路來也是橫沖直撞，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辦公樓，前臺幾個人正在整理資料，他進門就喊：“小楊妹妹?！被蛟S是高興，嗓門也不由高了幾度，頓時吸引了所有在場人的注意。
小楊剛把照片整理好，準備送往和各科室，聽到有人叫她，抬頭一看，不禁皺起眉頭，牛老三穿的還是半土不洋，表情猥瑣，小楊心中暗罵：流氓。但她還是笑著迎了上來：“牛先生，有事嘛？”
可能是牛老三笑的太猥瑣，小眼睛四處打量著女職員，讓人很反感。原本他想直接闖進去的，把禮物直接送給劉小莉，劉小莉看到雕像后，感動的撲在他懷里哭，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莽撞。他小聲問小楊：“劉科長在不在？”
聽到找劉科長，小楊又想起他之前說的有征服欲，臉不由的紅了，她有種莫名的緊張，她結(jié)巴的說：“在…辦公室?！?p> 牛老三點點頭，從白襯衫的口袋掏出照片遞給小楊：“四眼說，謝謝你?！闭f完，他抱著雕像，朝著劉小莉的辦公室去了。
小楊接過照片，楞楞看著他背影，顯然是亂了方寸?！霸愀??！本谷煌颂崆巴▓?，等牛老三到了銷售科門口，她才回過神來，現(xiàn)在去阻止已然來不及了，她氣憤地跺跺腳罵道：“渾蛋?！?p> 牛老三走到門口，又整理了下白襯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只是一雙布鞋顯得不是那么協(xié)調(diào)。他心想：買一雙皮鞋，就完美了。
咚咚——
他輕輕敲了一下房門?！罢堖M?！崩锩?zhèn)鱽硎煜び帜吧凑呛寐牭穆曇?。牛老三推門而入，進門的瞬間，一股女人特有的香味撲鼻而來，他不由深吸了一口，看著埋頭伏案的工作劉小莉，他緊張的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劉小莉用余光掃了一眼來人，發(fā)現(xiàn)是和崔暉一起來過的人，但她并不熟悉，這小楊是怎么搞的？她心中罵道，她繼續(xù)埋頭處理文件，把牛老三晾在了一邊。
牛老三站在門口，覺得有點尷尬，他看了看手中的雕像，覺得這個女人一定會笑臉相迎，和他想的一樣。
不知是三分鐘還是五分鐘，一場心理較量結(jié)束了。牛老三贏在了臉皮上，用崔暉的話說，比城墻還厚。
劉小莉忙完一份資料，又拿起另一份資料，頭也沒有抬的問：“有事嗎？”
“劉小……劉科長，我們上午見過的?！痹舅虢忻?，那樣會顯得親近，但想到?jīng)]那么熟絡(luò)，就臨時改了口。他笑著自我介紹說：“他們都叫我牛富貴?！?p> 俗人俗名，她不喜歡，劉小莉噢了一聲，看都沒看他一眼，說：“有有事就說，沒事出去！”
劉小莉下逐客令，牛老三也沒放在心上，他笑著走到沙發(fā)前坐下，他想翹二郎腿，腳尖離地又放下，他忘了自己穿的是布鞋。他說：“他們年紀大了在招待所休息，不管他們我們年輕人，應(yīng)該多溝通溝通。關(guān)于代理會的事，希望你多提點下。”
逐客不走，又大放厥詞，這哪來的愣頭青，好賴話都聽出？劉小莉眉頭緊鎖，這才抬起頭，目光犀利地看了眼牛老三，語氣不善地問他：“是崔暉讓你來的？”
牛老三心想：我來找你，你老提他干什么。不過，他也不當回事，他笑了笑，對劉小莉說：“我是他們的頭，也就是領(lǐng)導(dǎo)，所以大事還得我來?！?p> “看得出來?！眲⑿±驓鈽妨?，她輕笑一聲，對牛老三說：“以后這種小事，還是交給下屬去做吧，比如像我一樣。”什么意思？牛老三正在思考這句話的含義時。劉小莉撥通了前臺的電話：“過來，請牛先生出去?！?p> “你……”
這女人怎么說翻臉就翻臉呀，我們都是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是對等的呀。牛老三郁悶的站起來，對劉小莉說：“我們以后是合作伙伴，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們……”
“閉嘴！”劉小莉叫道。牛老三立刻捂住嘴巴不說話?！盎锇椋俊彼p笑一聲：“牛先生去找小楊談?wù)劙?，或者回去休息，又或者讓你的下屬去談。我很忙……不送了?！眲⑿±蛟俅蜗轮鹂土睿幌牒蜎]有實力，靠嘴皮子的人打交道，這簡直就是浪費她的時間。
這與牛老三之前的設(shè)想的完全不一樣，她不是應(yīng)該撲在我的懷里感動的撒嬌哭泣嗎？想到這兒，他差點把正事忘了，他準備拿雕像時，辦公室門突然被推開，一愣神兒的功夫，小楊就沖進來了，她看了眼牛老三，但沒有說話，劉小莉下巴一揚，小楊立刻明白，她還算客氣說：“牛先生請吧！”
牛老三看了眼劉小莉，又看向小楊和門外的兩個保安，心中膽怯，他支吾著不想出去：“你們……這……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他可不想這么出去，太丟人現(xiàn)眼了。
見牛老三沒動，還在啰里啰嗦。小楊一揮手，兩個保安立刻進來架起牛老三，在兩個保安合力下，把他架了出去。
牛老三憤怒嚎叫道：“我是牛先生，我在縣煙草局待過……”你就是當過美國總統(tǒng)又怎樣，還不是轟了出來。
轟走牛老三后，小楊把送照片放到桌子上：“劉科長，你的照片。”放下照片后，小楊無意間瞥到了沙發(fā)上的雕像，她說：“真像?！?p> “我的照片當然像我了?！眲⑿±驔]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不是，我說的是雕像?！毙钭叩缴嘲l(fā)前，拿起兩個雕像對比對起來?！疤窳恕！闭f著，她拿給劉曉莉看。
看到雕像，劉小莉驚訝道：“這也太像了吧！她嘀咕道：“這牛富貴看著猥瑣，雕刻的手藝倒是精煉?！彼|摸道雕像感覺還有些澀澀的粗糙感，“怎么是這身裙子？”她記得這是前些日子出去拍的。
小楊吐了吐舌頭說：“上午戴眼鏡的崔先生過來，說想見你，但又不肯去你辦公室，問我有什么辦法，我就把照片借給他了?！?p> 劉小莉翻了個白眼，似有埋怨之意，她仔細盯著手中唯妙唯俏雕像，她拿起電話撥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澳俏话??！彪娫拏鱽硎煜さ穆曇??！坝裰檠?，我是小莉?！?p> “小莉姐呀！怎么有空打電話？現(xiàn)在忙嗎？我想著你了。”楊玉珠在電話那頭說。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聊了一會兒，劉小莉看了看時間，她笑著問，“崔暉是木匠嘛？”
“好像是吧！聽我姐夫說，他做木匠經(jīng)常被扣工錢?！彪娫拏鱽項钣裰榭┛┬β?。然后又是一聲尖叫，“他不會真去廣州了吧？”
“來了，真的來啦？”劉小莉看著手中的雕像，她心不在焉的問一句，搭一句的。最后，她不懷好意的問楊玉珠，“你們什么關(guān)系？”
“噢，朋友?！闭f出后，楊玉珠有些失落，她想了想補充說，“他是高度近視眼，再加上劣質(zhì)眼鏡，常?？床磺宄咦由峡潭龋唧w你問他呀！”
“好吧，就這樣，長途電話貴。下次再臉?！闭f完，劉小莉就掛了電話。
眼睛不好，還能雕刻？她仿佛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她搖搖頭，看著手中的精細雕像，心想：這得多么細致的觀察，才能刻畫出來。想到他那副厚重的眼鏡，心中蕩起了一片漣漪。
牛老三被趕出來后，還是罵罵咧咧，他很氣憤地發(fā)泄著不滿，保安則是冷眼旁觀。他要敢胡來，保安會毫不留情地教訓(xùn)一頓，讓他認清這是誰的地盤，當然，這也是職責所在。
崔暉遠遠看著這一幕偷笑，蠢，這貨蠢到無可救藥。他走過去拍了拍牛老三的肩膀：“好啦，別生氣，你是老板，有大氣度，要包容他們，你沒實力這幫狗眼看人低家伙，是不會尊重我們的?！?p> “你說得好聽，人家轟出來的不是你。我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劉小莉那個不知好歹的臭娘們，老子好心送她雕像，他還轟我出來，真是豈有此理?！迸＠先龤鈶嵉赜纸幸魂嚒?p> “你不會輕薄人家了吧，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臉皮薄?！贝迺熣f，“眼下是我們求人家，要把態(tài)度放端正，無緣無故人家也不會趕我們出來的嘛？”
“我哪有，我只不過想和她多聊聊嗎？”牛老三平復(fù)了一下情緒說，“這帳，老子給她記下了，等老子發(fā)達了，用錢拍死她?！?p> “好，有錢拍死她。”崔暉笑了笑，“我們現(xiàn)在不是老板，但未來一定是老板?！笨粗＠先龤庀┖螅χf：“晚上大廚讓吃飯，我們好好喝一杯?！?p> 借酒消愁愁更愁，代理這事兒，不成也算爭取了一下。崔暉想著，也就回到招待所，叫上崔淳，從招待所買了一箱啤酒，三人去了食堂赴約。
飯點，食堂是不能喝酒的，等大家吃完飯后，食堂就是一片凈土。
食堂大廚是湖南人，叫王勝利，他在機關(guān)食堂做了半輩子飯，美好分公司的總經(jīng)理去機關(guān)辦事，偶然的機會吃了王勝利做的飯菜，贊不絕口，最后，他高薪挖到了美好分公司食堂，專門做小灶招待貴賓。
在王大廚帶領(lǐng)下，穿過食堂，他們來到小招，小招裝修闊氣布局考究，他們一步三看，無不驚嘆。
“有錢就是好啊，等我發(fā)達了，也照這個樣，建一個小招?！贝迺熋鴮嵞咀?，又坐上去感受了下，“舒服?！彼χ鴮ε＠先f：“小三子，給叔上茶。”
“好勒，泔水來嘍?！迸＠先吨ぷ咏械?，引得王大廚和崔淳一陣笑。牛老三接著說：“到時我來當食堂經(jīng)理，好吃好喝的，我先來一遍?！闭f完，大家又笑了。
“瞧你那點出息?！贝迺熎擦艘谎叟＠先χ屯醮髲N說：“王大哥見笑了，我們是窮怕了，有的吃喝就心滿意足了。”
“都一樣，我們老家的日子，也沒那么好過?！蓖醮髲N笑著說：“你們還年輕嘛，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別光說話，來我們喝酒吃菜?！?p> “凡是走出來的人都有奔頭，靠著家里的一畝三分地，估計還得窮下去。”崔淳把啤酒打開一人分了一瓶，笑著說：“來來喝酒，我們敬大哥一杯，感謝大哥的盛情款待?！?p> 廣式煲湯，湖南湘菜，他們連聲稱贊，從七點一直喝到九點，一箱啤酒不夠喝，王大廚又拿出了一瓶寫著洋文洋酒，最后，喝的七葷八素，才回招待所休息。
“我要去找劉小莉那個臭娘們兒，敢轟老子出來?！迸＠先杈苿庞珠_始罵罵咧咧。
“什么情況？”崔淳從床上跳下來叫道。連帶著酒勁也醒了不少，這么罵人家，被人聽見都不好。
崔暉也喝了不少，腦袋清醒，就是身體基本上不受他支配。他是有氣無力，和崔淳說：“二哥，別管他，讓他找去?！?p> “他要是耍酒瘋，惹得人家不高興，我們的代理不就泡湯了?！贝薮緭牡慕械?。
“煙草局的寡婦都搞不定，還得瑟個什么勁兒，睡吧，別管他?！贝迺熣f完，就睡著了。
崔淳又看了眼沒有動靜的牛老三，見他也呼呼大睡，他才松了口氣，躺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