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京
四月初十，小滿。
今日是左天問離京的最后期限，天空微微飄著小雨，仿若牛毛從空中撒落，鋪滿了墳地，將土壤浸染。
新做的墳包，泥土之中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煙氣，青草混雜著黑褐色的土壤帶著一股子的腥味兒。
白云觀的老道士站在一旁，為左益的新墳?zāi)钪?jīng)文，這是老道士自己要求得。
相識一場，老道士想送左益最后一程。
上萬的右驍衛(wèi)全都被左天問帶了過來，左傾和姜銅領(lǐng)著人半跪在地上，身上暗紅色地盔甲上綁著白色的麻布。
右驍衛(wèi)全是左益帶出來的，如今為他披麻戴孝，算不得逾越了規(guī)矩。
墳地前面，體積不小的沉積巖壓在泡軟的土地里面，濕潤的泥土包裹著石頭牢牢地將其吸附。
這是最好的磨刀石，今日出征拿來用最合適不過了。
天空的細雨將刀刃和磨刀石全都潤濕，不需要再加水，左手按在刀刃之上，富有節(jié)奏的來回摩擦。
嚯~嚯~
刀刃在沉積巖上發(fā)出金屬的嘶鳴，單調(diào)又富有情緒，仿佛嗩吶在天空回響。
青色的磨刀石上已經(jīng)有了一層渾濁的漿水，腰間的酒壺拽下，喝上一口從嘴中噴灑而出，液體順著刀刃的血槽流下，露出了散發(fā)白光的刀身。
刀口被打磨的锃亮，鏡面一樣的刃口映襯出左天問的半張面孔，冷漠孤寂，寒冷的光輝從刀身一閃而過。
牛毛細雨砸在鴻銘之上，輕易地分成了兩半。
水滴沿著血槽匯聚刀尖之上，一點點的滴落，像是腥臭的血液撞擊在地面，迸發(fā)出殘忍的花。
“少爺，時辰到了該動身了?！?p> 左天問的身后，七名身有殘缺的老者默默的站在那里，左五看著天空算了算時辰，走上前來說道。
抽出綢布，將鴻銘身上的雨水擦干凈，左天問將腰間的酒壺放到了左益的墳前。
今日出京，等到他在回來的時候，自己夢里的那情景就不能再是一場夢了！
這世上沒有不吃人的猛獸，哪怕它并不饑餓。
……
右驍衛(wèi)三萬人，左驍衛(wèi)一萬，左右武衛(wèi)一萬五，再加上白云觀的六千人，將近六萬人的大軍浩浩蕩蕩的出動，引得京城無數(shù)人的觀望。
這樣的場景，在他們的記憶之中是從來未有過的。
玄武門城頭，聲勢浩大的隊伍慢慢沿著城門口走出去，鐵甲沾了雨水，互相摩擦起來發(fā)出了尖銳刺耳的尖鳴，暗色的盔甲黑的發(fā)亮，城頭上望去如行軍蟻般穩(wěn)固前進。
三皇子站在城頭看著自己身旁的左天問，這家伙正望著隊伍后面的沈萬三搬運肉食。
“一萬人的隊伍會跟著你們一起前進，供應(yīng)肉食，后面的糧草也會分批趕上?！?p> 沉默不語的點了點頭，左天問不認為三皇子他們會有什么紕漏，邊界的士兵支撐不了多久，如果這個時候還想著耍心眼，潰敗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了。
回過身，不知道為什么，三皇子這家伙肥胖的面孔看起來竟然會有些營養(yǎng)不良，蒼白的面色沒有絲毫的血氣，跟他這碩大的體型完全不匹配。
隱約間，左天問能夠從空氣之中聞到那股自己熟悉的血腥味。
沒有在意這些細節(jié)，左天問此刻更加關(guān)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傅天仇手里到底有什么，會讓宮里面那位這么著急?！?p> 說傅天仇謀反，那只不過是官面上的解釋罷了，連個證據(jù)都摸不到就能說一名擁有實權(quán)的朝廷重臣謀逆，還非要將對方抓捕歸京。
不是宮里面的人傻了，要不然就是宮里人覺得這天下都傻了。
宮里的圣人想要長生，在朝廷之中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官家一心想要將傅天仇抓捕歸京，怕是十有八九與這事情有著聯(lián)系。
看著左天問的臉色，三皇子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笑容。
“你不是早已經(jīng)猜到了嗎？又何必問我?！?p> “我要知道他手上到底有什么！”
一雙虎目盯著三皇子的雙眼，富態(tài)的面容上瞇起的雙眼帶著絲絲狡黠，如同躲在樹上的狐貍，其中的神情千變?nèi)f化，讓人捉摸不透。
沉吟半響，思索一番之后的三皇子最終還是略微的松口。
“傅天仇在邊界保護著一名皇孫?！?p> “皇孫？”
聽著三皇子的話，左天問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
四位皇子之中，二皇子英年早逝，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并未婚娶，雖然煙花之地也去過幾回，但是想留下龍種卻沒有任何的可能。
唯有大皇子娶妻生子，可是卻也早年夭折，被官家埋葬在了宮中，牌位放在太廟之中供奉，傅天仇手中的這皇孫，又是從何而來？
正當(dāng)左天問想接著問下去的時候，卻見三皇子擺了擺手。
“現(xiàn)在能跟你說的只有這些，如果你想知道全部，就活著從邊界回來吧?！?p> 看著三皇子堅決的眼神，左天問動了動嘴，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這家伙謊言與演技早就已經(jīng)融入到了他的生活當(dāng)中，如果硬要問下去，誰也看不出來接下來說得話是真是假。
不過左天問至少能夠確定的是，剛才從三皇子口中得到的消息沒有絲毫的問題。
傅天仇的手中有著一位皇孫，這又關(guān)乎到宮里那位尋求長生的事情，可是這一切又于左益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左益會死在去邊界的路上。
什么左益被路上的妖怪殺害，別人不了解左益，左天問還能不夠了解，除非左益真的尋死，不然就算黑山老妖，普渡慈航這樣的千年妖怪，也別想讓帶兵的左益膽怯半分。
皇宮，長生，皇孫，傅天仇，左益，三皇子，張首輔……
一時間，有著一根看不見的線，將這么多的名字串聯(lián)在了一起，左天問似乎抓住了什么事情，可是又不夠真切。
難不成，他們想將邊界的那位皇孫推上皇位？想到了三皇子他們老祖宗的發(fā)家歷史，左天問的心中帶有著一絲猜測。
【世界探索：15%】
……
左天問從城頭走下去，城墻上的鐘樓之后，一個黑影慢慢的從中走了出來，年紀(jì)很大，花白的胡子哪怕在黑暗之中也異常的明顯。
“他發(fā)現(xiàn)我了。”
黑暗中的陰影說著。
“正常，你雖然貴為首輔，但不過也只是普通人而已，他那一身武藝恐怕比左益還要恐怖，能夠發(fā)覺并不意外?！?p> 回想起左天問臨走前看向鐘樓的那個眼神，三皇子又一次慢慢開口。
“邊界撐不了多久了，希望這家伙真的能夠像左益說的那般吧?！?p> 看著城底下黑壓壓的隊伍，三皇子的右手緊緊的捏著自己的衣擺，鮮紅色的血液順著褲腿不斷的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