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楔子3
所有的英雄都會退場，拉下人生的帷幕，只有少數(shù)人銘記他們的英雄事跡。
院長眼里含著淚，顫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撫摸肖黎刀削般的臉龐，卻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散發(fā)著異樣的氣息。
“哎，小黎，這些年躲哪里去了，怎么都沒有你的一絲消息?！痹洪L呼出一口濁氣，頹然地放下手，關(guān)切地問道，想要從肖黎的臉上得到一絲有用的消息。
肖黎看著兩鬢斑白的院長，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經(jīng)他是院長最得意的學(xué)生，院長是他一直以來最敬佩的人?？蓮哪羌掳l(fā)生以后，一切都改變了原有的軌道。
“犯了事后，國內(nèi)早已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只能在境外做雇傭兵討生活?！毙だ枵Z氣平淡，就像微風(fēng)拂過水鏡一般，波瀾不驚。
院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不可言喻的悲傷，“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在自責(zé)與愧疚之中，可有些事并不是我們能左右的?！?p> “其實，誰都沒有做錯，院長也不用活在內(nèi)疚之中。況且罪魁禍首已經(jīng)伏誅，那就讓一切都隨風(fēng)消散吧，這才是憐兒最想看到的場景?！毙だ枰蝗绠敵跄前憷淇幔锨氨ё≡洪L瘦削的肩膀，感受到院長急促、慌亂的心跳，忍不住浮出一抹微笑。
這突如其來地一抱，讓院長瞬間紅了臉，像一個喝醉酒的老頭，言語中有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你知道嗎？這是這些年來最開心的一天，我幻想這一天已經(jīng)好久了，沒想到真的實現(xiàn)了，蒼天有眼啊。”
肖黎看著眼前興奮得像個孩子一樣的老人，心里暖洋洋的，手下更用力了，希望能緊緊抓住這一切，畫面能定格在這一天?？扇松碾H遇就是這樣，所有的青春都會散場，尤其是針對他這種不僅有命案在身，還是一名外籍雇傭兵更是奢侈的念想。
院長偷偷抹了一把淚，生怕眼前的人隨時會消失一樣，急忙拉過肖黎，按坐在床上詢問這些年的經(jīng)歷，“黎兒，這些年你是怎么過來的?！?p> “哎，說來話長?！毙だ桦S意地側(cè)躺在床上，掏出一支煙，“嗒”一縷火光搖曳，男人眼神游離，漸漸陷入了沉思。
肖黎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講述著這些年的經(jīng)歷。
天空有點昏暗，一場大雨蓄勢待發(fā)，素有春城之稱的昆南城終于迎來了期待已久的雨季。這不僅是干旱已久的滇南省的希望，也是肖黎逃跑的最佳時機。
刺耳的警笛聲四散開來，周圍的行人神色慌張，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肖黎跟著擁擠的人潮，隨波逐流，不知道任何方向的他，只期待沒人會發(fā)現(xiàn)他臉上豆大的汗珠，和局促不安的神情。
看著全副武裝的警察們，肖黎怎么也沒想到他們會來得這么快，這一下子打亂了他精心的部署。
肖黎轉(zhuǎn)身閃入一個小巷子，隨即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想著怎么才能逃出去。
正當心煩氣躁的時候，一陣惡臭的氣味不斷涌進鼻腔，肖黎劇烈的地咳嗽起來，卻開始主動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中彌漫的臭味，好讓自己能盡快適應(yīng)這種難聞的味道。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辦法，躲在垃圾車里逃離市區(qū)。只要進入了橫斷山區(qū)，那可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天空開始密密麻麻地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空曠的街道上。趁著夜色，肖黎急忙朝著垃圾中轉(zhuǎn)站趕去。
還未進入垃圾站，一股股難聞的味道就像是附骨之疽一個勁地朝著鼻子里鉆，搞得肖黎暈乎乎的，不由得拍了拍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
“哎，幸虧是雨天，不然還沒逃出去，就被這味道熏死了，那我可要成為最悲催的殺人犯了?！毙だ璨挥傻么蛉ぶ约?，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確定沒人才躡手躡腳地爬進一個裝滿垃圾的車輛。
肖黎躺在垃圾上，一臉的郁悶，黑著臉謀劃以后逃亡的日子，有一絲期待又有幾分迷茫。
“咕?！币宦?，把肖黎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忍不住拍了拍不爭氣的肚子，“哎，臥槽，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果然，吃才是人生的大事?！?p> 肖黎忍不住在垃圾堆里扒拉起來，想找一些別人吃下的殘羹剩飯。“這，真尼瑪?shù)幕逇??！毙だ韬谥?，借著路燈投下的昏暗燈光，不用想也知道手必定沾滿了翔。
有的時候為了活著，我們不得已用最低的姿態(tài)去回應(yīng)世間的一切不公平。
肖黎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放平自己的心態(tài)，“嗯，活著就好，為了那些你還想看到的人?！崩^續(xù)向著垃圾堆進軍，正所謂：“黃天不負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边€真讓肖黎找到了一只沒吃完的烤雞，雖然味道有點怪，但是這個時候有點吃的就很不錯了，何況還是烤雞。
“哎，要是再有瓶啤酒就最好不過了?！毙だ枰贿吙兄u腿兒，一邊美滋滋地做著白日夢。
肖黎順勢向后躺去，可能是有點用力過度，覺得腦子一陣發(fā)疼，嗡嗡地響個不停。肖黎氣惱地用手去抓罪魁禍首，臉上瞬間浮現(xiàn)狂喜之色，“老子就說，只要我想要的，沒有不能實現(xiàn)的，我的命除了我，誰也奪不走?！?p> 肖黎粗魯?shù)赜醚例X撬開瓶蓋，猛灌幾口，一只手忙不停地往嘴里送雞腿，仿佛有人跟他搶似的。
“嗝！嗝！”酒足飯飽之后，肖黎狠狠地打了一連串飽嗝，像是在發(fā)泄心中的不滿以及憤怒，然后志得意滿地沉睡過去。
雨下了一夜，整個昆南城不出意料變成了一個水城。天空微明，環(huán)衛(wèi)工人們早早地起來，開始一天的辛勤勞動。
汽車的轟鳴聲，把肖黎從沉睡中驚醒過來。肖黎揉了揉凌亂的頭發(fā)，一臉的緊張。心跟隨著汽車在空曠無人的路上顛簸，耳朵旁一直縈繞著滴滴答答的雨聲，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左右。
“喂，那個環(huán)衛(wèi)車，靠邊停一下?！币幻謽尩木賹χ谛旭偟钠囌辛苏惺郑疽馑緳C停車檢查。。
環(huán)衛(wèi)司機一臉緊張，急忙把車靠邊停下來，隨即不顧大雨滂沱，小跑著奔向迎面走來的警察，喘著粗氣道，“同志，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嗎？”
肖黎心中一驚，連忙往垃圾深處縮了縮身子，幸好有雨聲打掩護，沒有什么動靜傳出來。
“老鄉(xiāng)，放寬心。市區(qū)昨天發(fā)生了一起命案，嫌疑犯還在逃亡，就是簡單地例行檢查，追查嫌疑犯?！毙【倏粗矍岸叨哙锣碌哪腥?，也是有點想笑，頓時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
“那就好，搞得我怪緊張的?！杯h(huán)衛(wèi)司機如釋重負，拍了拍胸口。
“你這是運輸垃圾的車，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的情況嗎？”小警官看了看旁邊的垃圾車，一臉嚴肅地詢問道。
“同志，我清早起來就和往常一樣，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杯h(huán)衛(wèi)司機想了想早上開車的場景，若有所思地偷瞄了一眼環(huán)衛(wèi)車，神色淡然地回答道。
年長的警官撣了撣身上的雨水，滿臉不爽道，“能有什么異常，一個大學(xué)研究生會躲在這垃圾堆里嗎？想想都令人可笑。”
“嗯，確實令人可笑，不過這就是命運吧！”小警官自覺說了不該說的話，用眼神示意環(huán)保司機離開。
老警官看著漸漸消失在雨線中的環(huán)衛(wèi)車，語氣平淡地道，“其實那小子也算是個英雄，是我也會這樣干吧?！?p> 小警官默不作聲，手指微微泛白，手中的鋼槍握得咯咯作響，“軍人的使命是守護，可有的人不值得；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可有的命令真尼瑪扯蛋。”
感受著身下的汽車緩緩發(fā)動，肖黎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汽車飛快地行駛在泥濘不堪的國道上，雨漸漸小了起來。肖黎奮力扒開周圍的垃圾，身子緩緩向前爬去，艱難地來到車尾的位置。
看著不斷向后退去的山林，肖黎知道這一躍代表著他的逃亡生涯正式開啟。
在汽車慢慢駛過一個彎道的時候，肖黎瞅準時機，飛身而下，穩(wěn)穩(wěn)地半蹲在國道上。
環(huán)衛(wèi)司機，聽著車后的異樣，熄了火，剛下車就看到正在山林中飛速奔跑的肖黎，忍不住呼喊道，“小伙子，山里冷，多帶件衣服也是好事。”
肖黎聽見司機的呼喊聲，腳步一愣，不疑有他，立即向司機狂奔而去。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肖黎就帶著一身惡臭的氣味來到司機面前，有些許局部不安。
“小伙子，你是個好人，我能幫你就只有這些了?！彼緳C看著肖黎，一臉地敬佩，隨手遞過一個袋子。
肖黎接過袋子，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大恩不言謝?！彪S后轉(zhuǎn)身消失在山林中，留下一個模糊的身影。
司機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打火機已經(jīng)送給肖黎了，隨即苦笑道，“希望你能逃出生天吧，我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點了。”
肖黎不知在山林中奔跑了多久，直到看見了一個山洞，才覺得身體確實是有些乏了。
進入山洞，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肖黎頓感一陣舒服，忍不住叫出了聲。
山洞里有著一些小柴堆，和一些生過火的痕跡。肖黎滿臉期待地打開司機給的袋子，里面有一盒飯應(yīng)該是司機帶在車上吃的吧，還有一把小刀，一個火機，一件雨衣，一個小毯子。
肖黎滿臉感動，忙不急待地升起了一堆火，然后脫下身上的衣服，急匆匆地離開山洞，借著外面的無根之水淋浴。
忙活了好一陣子，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整個山洞靜悄悄的，只有外界滴滴答答下個不停的雨聲，還有噼里啪啦的柴火聲。
肖黎把飯盒子放在火上加熱，香噴噴的味道頓時彌漫了整個山洞，慢慢溢出山洞，消散在茫茫的雨夜中。
一陣狼吞虎咽之后，肖黎滿身疲憊地裹著毯子躺在草垛上，緩緩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肖黎拉著憐兒的手，沐浴在陽光之下，聆聽著風(fēng)從耳邊掠過。
你說你要掬一捧星光作為我的畢業(yè)禮物，我期待著，這會是怎樣特殊的禮物。可命運沒有眷顧你，半成品的禮物躺在抽屜里，世間沒了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