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啊……
“這太過了。”
鯨宿盡全力地讓自己飄浮在空中。
他盼望著降落,然而一旦這么做,他就會落得和方才掉下去的混賬東西一樣的結(jié)局。
已經(jīng)快要招架不住了,他由衷地想。
他有嘗試過召喚自己的靈記——可那是一條以世界為海洋并遨游其間的大魚、一條活靶子。盡管托著他翱翔于天際不成問題,但比起黑魔法師們的飛毯、飛行掃帚、“嵐之翼(魔獸)”來說,它可太不夠看了。
尤其是在中了黑魔法“驅(qū)逐”后,靈記效果無法長時間加持自身。他唯一能做的僅是催動體內(nèi)的魔力,強頂著星之學(xué)院內(nèi)的魔法禁制飛在空中予以那群各方面都占優(yōu)勢的小人反擊。
他感到吃力——理所當(dāng)然的。
“魔法,彷徨!”
身為星之學(xué)院的雇員有一點好處是,魔法禁制的威力會被他胸前別著的身份牌抵去一絲。
魔力化作的長蛇自他雙手掌間竄出,賦予敵人以迷失、并給予自己短時間的歇息。
就在這時,鯨宿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幅奇異的圖景: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同樣在面對這一險境——與現(xiàn)在不同的是,對方在激戰(zhàn)的空余中做出了祈禱的姿勢,而黑魔法師們大驚失色,在一股不可名狀力量的影響下紛紛逃離這座學(xué)院。
“什么?”他下意識地將疑惑脫口而出。
“那張照片,您還不打算交給我們嗎?”對面的黑魔法師們顯然有些自作多情,離他最近的那位低沉著聲音向他提出了問題,“您可無法將它帶入轉(zhuǎn)生之門,我們也有自信讓您在此魂飛魄散、再無機會踏入輪回!”
黑魔法師永遠是高調(diào)、狂妄、令人厭惡的。
“你們這群家伙!”激戰(zhàn)之外有人為鯨宿幫腔,“算個老幾?。俊?p> 星之學(xué)院的長者們先前奮力維持現(xiàn)場的秩序、疏散圍觀的學(xué)生,無暇顧及鯨宿這個黑魔法師們的眾矢之的。但在聽到黑魔法師膽敢威脅自己的同行后,一個個也重燃了參與戰(zhàn)斗的念想。
“星之學(xué)院與黑魔法師集會有約,而且,你們也不希望那份秘密流出吧?”
因為一張照片,可憐的鯨宿被正當(dāng)兩方同時針對,他的“同伴”只顧著在戰(zhàn)圈外劃水,敵人的攻擊則一次比一次猛烈。
黑魔法師們可不會畏懼鯨宿的小把戲,飛在最前方的一人斬斷了魔力長蛇,喉間發(fā)出難聽刺耳的嗤笑聲。
其余幾人也都不懷好意地“桀桀”邪笑,罪惡的體系上又將染上忤逆者的鮮血,周圍的懦弱之人們無一想冒險違抗他們,除非,這些人也想吃一發(fā)致命咒語躺倒在地、四肢抽搐、旋即喪命。
“歷史出現(xiàn)了變數(shù)?!?p> 鯨宿眼前驚險無比的景象再度被新的畫面代替——他被渾身漆黑的怪人救下、他嘗試與對方攀談、他出示了自己的淡藍信封與黑魔法許可證……他慌忙掙脫出了這些畫面,這些是什么?是他將要做的事情?還是他“本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快點、祈禱!”耳畔響起有些熟悉的柔和聲音,這次它更像是在下達命令,“你將因此得救?!?p> “歷史出現(xiàn)了變數(shù),我只是引領(lǐng)它重歸正軌?!?p> “是你——”眼前的畫面頃刻間破碎、消散,映入鯨宿眼簾的是徐徐燃燒著的敵人。
黑魔法師被黑色火焰噬身,他曾經(jīng)是里目標(biāo)最近、最志得意滿的那位,而此刻卻成了最悲慘的人——無需多時,他就被黑炎燒成了一具骷髏。
鯨宿將他的左腳搭在了右腳背上,這個動作并不難做,特別是飛在空中的時候。
他不記得祈禱動作的具體細節(jié),只期待祈禱指向的某位大佬或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夠理解自己的行為。
“只有黑魔法師才能對抗黑魔法師?!庇腥嗽谒亩系驼Z,“人們都是這樣說的,無論在哪個時代都一樣?!?p> 黑炎的惡魔出現(xiàn),并擋在了鯨宿與還活著的那群敵人之間。
然而戰(zhàn)場之外的旁觀者們卻并未對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存在感到驚訝——他們根本就沒注意到多出的參戰(zhàn)者,還是一副無所謂的心態(tài),等待這場混亂以“鯨宿身死、秘密再次被掩藏”或“黑魔法師撤退,教師成功保全學(xué)院”中任意一件事作為結(jié)局。
“你是來幫我的?”
惡魔無言地向鯨宿伸出手,同時身上纏繞著的黑炎變作利刺向四周發(fā)散,讓仍舊懷有歹意的黑魔法師們體驗到了什么叫“透心涼”。
“你應(yīng)該是我們的同伴才對!”有人這么喊道,“況且,他還身懷那個秘密——”
“我只有半張照片!”鯨宿握住了惡魔的手,同時像終于無法忍耐般大聲吼道,“我將它藏到了無人能找到的地方,就讓時間抹去它存在過的痕跡!”
“正如你們對我家鄉(xiāng)所做的那件事一樣!”
“你藏起了另外半張照片。”他們說,“那是我們的‘失物’,那才是‘秘密’所在?!?p> 黑魔法師們想要見血,他們才不會去聽目標(biāo)真情實意地為自己辯解。
“你應(yīng)該站在我們這邊,只因他所掌握的秘密足以破壞這個世界的平衡——”
“你們這群瘋子!”鯨宿咬牙切齒,他打起精神,本想要繼續(xù)拼搏一把,但手卻被惡魔牢牢握住。
“你……?”
“噓。”
黑炎的惡魔收起了自己的火焰,不過他仍然沒給其他人接近他們的機會,圍觀者們困惑著戰(zhàn)斗突然停止,他們依舊被某種魔法所惑,看不見鯨宿的新同伴。
“感覺到了嗎?”惡魔問道。
空中的鯨宿,雙腿并攏,左腳疊在右腳之上,一種特殊的聯(lián)系由他身上標(biāo)注著“7”的黑魔法許可證上發(fā)散出來,直指向底下未被完全疏散的學(xué)生們。
“這是、什么?”
“是黑魔法體系的網(wǎng)絡(luò)?!睈耗樗饣蟮?,“每一張許可證是其中的一個節(jié)點,它將你們與‘源’聯(lián)系在了一起?!?p> “而‘源’為了保證節(jié)點的完整與網(wǎng)絡(luò)的持續(xù)擴展,庇護每一位持有許可證的黑魔法師。
“每一條線路都是單向的,它們最終會指向‘源’?!?p>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發(fā)問的是他們身后的某位黑魔法師,他此刻看上去狼狽不堪,“你不能如此稱呼那位大人物!”
惡魔冷淡地看了那位黑魔法師一眼——盡管從他的外表上實在看不出他的想法:
“你們逾矩了?!?p> 在鯨宿持有黑魔法許可證、尤其他還是等級“7”的黑魔法師的這件事暴露時,他們就應(yīng)該立即停手,改為好言相勸,看看能否說動鯨宿交出照片。
蘭斯不會容許有人破壞無辜的節(jié)點。
所以在惡魔移開視線,伸手將鯨宿推向人群時,學(xué)生們的影子化作暗影力量的媒介,不成形的黑影在他們之中勉強有了輪廓——他依舊只是一個分身,而這個分身接納了持有許可證和淡藍信封的新人。
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是他的精靈?!”
鯨宿感覺自己似乎是上當(dāng)了,他剛脫離“同伴旁觀黑魔法師圍殺自己”的險境,又被救他出來的詭異存在直接推給了敵人的老大。
另一邊,浮在空中見證了這一切發(fā)生的黑魔法師們這感覺遭到了背叛,他們不理解最初、最強大也是最偉大的宗師為何要救下他們的目標(biāo)。
發(fā)生在星之學(xué)院內(nèi)的血腥慘劇一下子變成了一場鬧劇,學(xué)生們受到驚嚇而瘋狂向四周逃竄,旁觀者們掛上了看好戲般的笑容,襲擊者則一個個露出或猙獰或悲痛的神情,質(zhì)問宗師的分身為何違抗集會的指令。
緊接著黑色的火焰席卷上了他們的身軀,并非所有人都落到先前那具骷髏的結(jié)局:有些人隕落了,有些人毫發(fā)無傷地生還,還有的則或大或小地受了不像是火焰灼燒出來的傷。
黑炎的惡魔懸停在半空中,兩團明黃色的火焰靜默地燃燒著,火焰的中心向下方偏移,仿佛是在與黑影分身對視。
“放輕松,孩子。”蘭斯的分身說,“我知道你很失望,現(xiàn)在很失望?!?p> “那張照片——”惡魔柔和的聲音傳入幸存者耳中卻變得格外刺耳,“其實它就是最后的答案,對么?”
“‘失物’。”他說,“黑魔法師的‘失物’?!?p> “你不是他的精靈嗎?”鯨宿久違地感受到站在平地上的感覺,但這并不會阻止他為滿足好奇心而行動。
“哦,他當(dāng)然不是?!狈稚砥岷诘哪橗嬌狭验_了一道笑容,“受時空寵愛的旅行者,三百多年的時光中,我只感應(yīng)到了六次他的活躍。”
“時間線的變動可不是那枚魔法道具能夠完美隱瞞的?!彼f,“無論中途你經(jīng)歷了多少次旅行,抹去了多少痕跡,我總會感應(yīng)到?!?p> “你們……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鯨宿目睹他的敵人們撤退——旁觀的同事們愧于面對他,也不想打擾黑魔法宗師的“興致”,因而各自站得遠遠的,有人還跟著學(xué)生們一起離開了。
“我不認識他?!?p> “蘭斯先生是我的朋友?!?p> 雙方同時開口出聲,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曾經(jīng)是?!睈耗в行┯魫灥匮a充道。
他的身影正逐漸變得虛幻,似乎從把鯨宿交給蘭斯,讓一切按照正史發(fā)展的時候起,他就注定離去,不再逗留于這個時空。
“等一下!”鯨宿想要喚回惡魔,“你不是想要幫我嗎?找到宿霧島,還有島嶼沉沒的真相——”
“不,是我錯了。”惡魔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耳畔,而惡魔已然消失不見,“你不是我的契主,僅僅是‘目標(biāo)’的‘持有者’罷了?!?p> “什么意思?他去了哪里?”
鯨宿望向蘭斯的分身,漆黑的輪廓上下浮動,仿佛是在表示他的無奈。
魔法師的臉上浮現(xiàn)出央求的神情——蘭斯可以在各個方面做得很出色,他一定能了解到惡魔的去向。
鯨宿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詢問對方——他們的初遇、惡魔聽見了那天他的求救聲、“時空旅行”,還有惡魔救他時讓他看到的那幾幅圖景……和很多很多他感到困惑不解的事。
黑魔法的宗師似是上下打量了面前的新人一番,末了,他嘆了口氣:
“別擔(dān)心,孩子。
“我會滿足你的愿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