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他用冷水洗了幾遍身體,才壓下去體內(nèi)勃發(fā)騷動的情愫。等吧,女孩子十五歲及笄就能出嫁了。他現(xiàn)在必須得有軍功加身,才有娶郡主的可能。他不能讓這個一手看護大的冕兒落到別人的手里。
此時正值樓煩失利之戰(zhàn)不久,匈奴看準(zhǔn)時機,派遣騎兵進犯上谷、漁陽等地,大有直逼京畿之勢。朝中主和派再次發(fā)聲,御史大夫韓長孺一派認(rèn)為惠帝當(dāng)年打戎狄即遭到圍困,最后以和親解圍,至今已五世平安,因此立主以和親解圍。直到大將軍趙允當(dāng)庭立下軍令狀誓死抗擊,這才壓下了和親一派的聲音。
大齊朝緊急募集騎兵,積極備戰(zhàn)。林若深這二十年來的心思就只一個,做一個像白起、蒙恬一樣的忠肅將軍。他每天聞雞起舞,從不敢懈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國從軍,這是師傅林仲儒從小就灌輸給他的志向。林若深向光祿勛主事陳述了自己的意愿,由主事推薦到趙允的騎兵營任屯騎校尉。
出征前,他告別了阿娘、阿姐和師傅,又去辭別長公主。這兩三年來,林若深每每回府都會前去拜望,長公主灼熱探尋的目光常常令林若深頗感不適。早在年初,他就婉拒了長公主要為他在朝中謀取一份官職的好意。他隱約感覺到了長公主對自己并不單純的心思,但他不想隨意揣測。畢竟,長公主是府里的當(dāng)家主母,且年長自己十二歲。興許是自己多心了也未可知。
他整理衣襟,進入偏廳長身拜見已經(jīng)雅坐等候在此的安陽長公主,并言明自己即將遠(yuǎn)赴酒泉,征戰(zhàn)戎狄。長公主早已知曉,也并未多言,只向林若深行了一拜。隨即從袖中抽出一方尺牘,遞到林若深手上,而后紅著臉轉(zhuǎn)身去了后院。
林若深仔細(xì)一看,上書: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愿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
他握著這方尺牘,沉默不語。詩意表達(dá)了對方愿意追隨自己的心意!這是一份頗為露骨的情書。安陽既然敢送出這首詩,說明已經(jīng)不愿意再將心思藏著掖著了。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從當(dāng)年拼死護主的時候,還是從取消奴籍的時候?
林若深頗感無奈,他按住太陽穴揉了揉。安陽長公主在自己心中無非就是過去的主人,現(xiàn)在阿娘和阿姐的當(dāng)家主母而已,八竿子也打不上一絲一毫的私情。好在即將出征,也免了彼此尷尬。
他踱步出來向花廳走去。看來,這一仗打完后要盡快建立自己的府邸,將冕兒和母親接過來,才能杜絕這些莫名的桃花。正思索間,后腰被一個溫暖的手臂抱住了。是冕兒。他迅捷地將這方薄小的木片塞進廣袖中。
”阿離,阿離!我不讓你走。”冕兒糯軟的嗓音啞了,漸次變得泣不成聲。
林若深半跪下來用絹帕擦著她的小臉,嚴(yán)肅地問:“冕兒,我最近讀書,讀到三國曹植這兩首詩時不知該如何理解。閑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名編壯士藉,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這些是先生教過你的,你給我說道說道?”
冕兒如此早慧,如何能不明白林若深以詩言志的決心?!她只是心有不甘。
“這些我懂,可為什么必得是你?”
林若深抱著她的頭,蜻蜓點水地啄了下她的額。
“我家冕兒是大齊最聰明的女孩子,我有一個上聯(lián):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卻想不出來下聯(lián),冕兒能對出來嗎?”
“國家有難,舍我其誰!”
林若深豎起大拇指,道:“戎狄犯境,民不聊生。何況如今已經(jīng)威脅到我大齊京畿重地,這正是國難當(dāng)頭之時,且不說戎狄是我們家的仇人,就算沒有這份家仇,但無故犯境,雖遠(yuǎn)亦必誅?!?p> “但皇叔父也是誅殺我全家的人,為什么我卻不能報仇呢?”
林若深捂住她的嘴,正色道:“權(quán)力更迭必有死傷,竊國者為自己的貪欲付出代價,這是自取的禍端。冕兒,你要明白,如今外患壓境,好男兒抗戰(zhàn)殺敵是為了大齊的千萬百姓,而不是對你們這戚家天下盡忠?!?p> 冕兒的眼神頓時清亮起來,多年來盤踞心中的疑惑在這一刻解開。她伸進懷中拿出那方粘接的玉璽,塞給他。
“阿離,這世上唯一屬于我的東西就是這方玉璽,我用血祭過它,它一定會保佑你的。等你回來,娶我?!?p> 三日后,大齊以趙允為主帥,兵分五路,再次出兵征討戎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