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雕漆的天空,昏沉,暗淡,讓人窒息。
街頭時不時蹦出的慘叫聲,投擲進這死水一潭的京城里,倒是掀起了陣陣波瀾,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被小二抽打驅(qū)趕,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的乞丐,污了路過此地手持折扇的富貴公子的眼眸,驚了街頭叫賣著女兒一兩,兒子三兩的咧嘴婦人,擾了樓上推開窗又困又惱的美人的清夢。
謾罵、碎嘴、吆喝、渾然一體。
麻木與歡笑交織間,富足與茍且共舞。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鬧春秋,頃刻興亡過手,清史幾行名姓,北邙無數(shù)荒丘,前人栽樹后人收,說是龍爭虎斗!啪!上文書說到九州南朝怪事,今天咱們續(xù)接前文,二三子,咱說說最近的怪事,這京城內(nèi)啊,有鬼!”
“呔!說書的咋個今天說這些,晦氣!”
“嘿,咱可不信,你見過?”
“那是!這鬼不在別處,就在這京城的義莊里,那是一個專食人體五臟六腑的厲鬼,三尺身,銅鈴眼,青面獠牙,魚鱗鷹爪,瞪一眼叫人三魂俱滅,嘴一張叫人七魄離身,人吶,只要碰到這種鬼,必死無疑,二三子可得小心些,義莊里已經(jīng)有好些身體被掏空的死人……”
茶館里,醒木拍桌,人影錯落,看官們一個個又驚又怕又好奇地看著說書人。
鬼乃穢物,但架不住好奇心作祟。
看官們一邊聽著說書人聲情并茂的評書,一邊尋思著去義莊探探險。
瞧瞧這義莊到底有沒有說書人口中那三尺身銅鈴眼青面獠牙的厲鬼。
至于害不害怕?
那得等見到了才知道。
沒看到,那怕個啥?
這世上總是有些不怕死的作死之人。
入夜,義莊外幾道身影閃現(xiàn),瞧著里面沒有燈火,幾人便接著月光闖進了義莊。
呼~~
一人拿出短棍,輕吹一聲,黑暗中光亮乍現(xiàn)。
火折子燃起后,義莊內(nèi),三人的身形隨之顯現(xiàn)。
這三人便是白天聽了說書人的評書,才選擇來義莊一探究竟。
“哥,還是走吧,萬一那老頭說的是真的呢?”
“呸,真的有又怎么樣,你哥我還怕區(qū)區(qū)一小鬼?”
“可那老頭說著厲鬼瞪一眼就能叫人三魂俱滅,嘴一張就叫人七魄離身,哥你……”
“呸,那說書的話你也信?誰知道他有沒有添油加醋。”
“可是哥……”
“小寧,怕什么,你哥膽子雖然大,但腿腳不利索,等會有鬼吃的也是他,我們早跑了?!?p> “尼瑪……”
嗚嗚嗚~~~
三人小聲嘀咕之時,一陣陰風(fēng)襲來,不知是什么發(fā)出來的嗚咽聲卷來。
嘶~~
三人頓時寒毛直豎,腦門一冷。
那喚作小寧的少年連忙后退幾步,撞在了一個放置尸體的案板上。
噗通!
一尸體落地,驚得三人連聲尖叫。
“啊~~~~”
驚慌失措間,那個膽子極大的少年直接將手里的火折子給甩了出去,落在了尸體旁。
三人轉(zhuǎn)頭去尋火折子,卻看到一尸體開膛破肚,腹腔空空如也。
“啊~~~~”
又是一陣尖叫,三人哪里還要什么火折子,倉皇地沖出義莊,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次日一早,義莊鬧鬼的傳聞便在京城傳開了。
說的神乎其神。
……
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之地。
大衍域三法司之一。
也是司法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
一大早,大理寺內(nèi)外就呈現(xiàn)出一片忙碌景象。
內(nèi)院,小屋,寺卿張嵩正在看復(fù)審卷宗,門外忽然落葉橫飛,卷起風(fēng)塵,壓向屋內(nèi)。
張嵩抬筆輕點,落葉退散,風(fēng)塵枯萎,顯出一道靚麗身形。
“哎呀,爹,人家剛學(xué)的法術(shù),你怎么就給人家破了!”
張萌萌撲過來,抱住張嵩的胳膊,搖搖晃晃。
張嵩敲了敲張萌萌的腦袋,“胡鬧,爹在辦公,哪有空跟你嬉鬧,說,誰把你放進來的?”
張萌萌還算義氣,“嘿,我不說?!?p> “不說我也知道是誰,你二叔對吧,這小子徇私慣了,哼,要不是老娘寵他,爹非把他腿打斷不可?!睆堘岳淠樀?。
張萌萌撇撇嘴,“爹,你也真是的,二叔又不是你兒子,你這樣教訓(xùn)我就算了,還教訓(xùn)二叔,也太過分了吧?!?p> 張嵩不茍言笑,“長兄如父,更何況那小子也就比你大五歲,我教訓(xùn)他怎么了?”
張萌萌甩開張嵩的胳膊,“又來了,爹真無趣,我還是去找二叔玩吧!”
呼~~
屋外一道身影飄來,面容與張嵩相仿。
“大哥,出事了!”張鎮(zhèn)道。
張萌萌瞧見二叔過來,立刻迎了上去,“二叔,什么事啊,我要聽我要聽!”
張嵩板著臉,“出去!”
興致勃勃的張萌萌立刻蔫了,垂頭喪氣地貓著離開。
走之前不忘用眼神勾了張鎮(zhèn)一下,示意張鎮(zhèn)過會一定要講給她聽。
可張鎮(zhèn)根本就沒理會她的眼神。
待到張萌萌離開,張嵩大手一揮,關(guān)掉房門之余似乎還下了一個禁制,防止外人偷聽。
“講!”張嵩放下筆。
張鎮(zhèn)坐下,低聲道,“大哥,京城突然出現(xiàn)了鬼怪傳聞,說有一鬼,三尺身,銅鈴眼,青面獠牙,魚鱗鷹爪,專吃人體五臟六腑,義莊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多具腹腔空空如也的尸體了,我懷疑……”
張嵩皺眉,“妖道。”
張鎮(zhèn)頷首,“沒錯,食人五臟六腑,唯有修煉妖道之人才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不過他們做這些事都格外隱蔽,此次暴露出來,恐怕是出了什么差錯,才以鬼怪之說來掩飾?!?p> 張嵩搖頭,“鬼怪之說反而更容易暴露,恐怕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礙于身份不便暴露,以此來擴大事態(tài),引起他人注意,例如……你我!”
張鎮(zhèn)也反應(yīng)了過來,“大哥,你是說有人在利用我們?”
張嵩沉思,“與其說是利用,不如說是求助,我猜此事背后還有更大的陰謀,妖道膽敢在京城食人五臟六腑,沒有里應(yīng)外合的勾當(dāng),你信嗎?”
作為大理寺寺卿,他深知朝廷中渾濁不堪,勾結(jié)外族的高官名士,可不在少數(shù)。
張鎮(zhèn)猶豫片刻,“大哥,那我們管嗎?”
張嵩一巴掌直接拍到張鎮(zhèn)腦袋上,“虧娘那么寵你,她要是聽到你這句話,信不信讓你今晚就跪在爹靈前懺悔?”
“大理寺是干什么吃的?我大衍域京城內(nèi)有百姓被妖道殘害,你還問我管不管?”
“去,下令,將此事嚴查,務(wù)必將背后的妖道和朝廷中與之勾結(jié)的人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