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東方啟！哎哎，別擠別擠！我要見東方啟！我要見東方啟！別擠我！我要……”
“你用什么作為交換？”
“什么？”
“達成你所愿，你要用什么作為交換？”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一道清冷的聲音沖擊著沈曉玥的耳膜，不容褻瀆、高高在上的壓迫感將她團團圍住，令她幾乎不敢呼吸。
“什么交換？”她微微顫抖的聲音再次問道。
安靜，那個聲音不再響起，只剩下她緊張的心跳聲在黑暗中咚咚作響……
這是第幾次了？
正文
秋季開學不久，B大教學樓三層的階梯教室里，午后暖陽穿透明亮的窗子，溫溫暖暖地散落開來，籠罩在最后一排的少女身上，舒適又慵懶無比。
“曉玥，醒醒，曉玥，別睡了?！?p> 沈曉玥依舊趴在桌子上，側過臉懶散道：“冬冬，別吵，馬上就見到東方啟了。”少女羞澀地淺笑著，眼睛瞇成了月牙狀，左眼皮卻紅腫地老高，上面還有兩道抓痕。說罷她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埋頭繼續(xù)睡。
“東方啟都陪你睡一中午了，臉也被你口水泡濕了，還不甘心??？”韓冬冬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癡迷于白日夢的沈曉玥，作為書呆子式學霸的她永遠也不明白，這個空降國內(nèi)娛樂圈的東方啟到底有什么魅力，一張極寒的冰山臉竟把自己唯一的閨蜜兼室友沈曉玥迷得神魂顛倒，去參加個見面會還把現(xiàn)場等人高的人形立牌給抱了回來。
“濕了？真的濕了！”沈曉玥驚醒，看著立牌上一大灘口水自責不已，“這么帥的臉，可別皺了?！币贿呧洁煲贿呑テ鹋赃叺募埥硇⌒牟潦?，恐怕把“東方啟”的臉擦破了。
韓冬冬嘆了口氣，好心提醒道：“腰也快被你壓折了?！?p> 沈曉玥低頭一看，可不是，立牌被她壓在課桌邊上已經(jīng)變形，早知道就不抱著睡了，讓她心疼不已。
這時教室前排的騷亂聲越來越大，韓冬冬捅了捅沈曉玥，眼神示意她有情況。
班長秦楓和小弟張滿滿各抱了一大摞證書前后腳走進教室，秦楓邊走邊假裝咳嗽了兩聲，全班的目光馬上聚集在了這位美少年身上，安靜兩秒后，竊竊私語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由弱及強。
秦楓，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白凈高挑的優(yōu)質少年一枚，為人熱情，偶爾清高，看似人格分裂，但在女同學的眼中這都是學霸自帶的高級感和優(yōu)越感，一個字愛、兩個字崇拜就完了。今天他還戴了一副無鏡片的金絲邊眼鏡，優(yōu)雅少爺?shù)臍庀Ⅻc燃了全班女生的少女心。
秦楓早已對女生們的熱情習以為常，他似笑非笑地走進教室，掃了全班一眼，然后假裝一副傲視群雄的神情走上講臺，放下一大摞證書，扶扶沒有鏡片的金絲鏡框，嗓音洪亮地大聲道：“小的們??！”
秦楓話音剛落，只見什么半個面包呀、蘋果皮呀、橘子皮呀、雞蛋殼呀、紙巾團和塑料袋呀，已經(jīng)爭先恐后地朝他砸了過去。男生們砸得快，張滿滿躲得也快，放下手中的證書就跑下講臺，成功躲過一劫。
秦楓左躲右閃，最后干脆蹲到了講臺后，舉出一只手求饒：“我錯了，重新來，重新來！”
頭頂?shù)淖詈笠粋€不明飛行物消失后，秦楓再次站直了腰，依舊風流倜儻，嘴一咧，皮笑肉不笑的說道：“Ladies and gentlemen，專四的成績出來了，念到名字的同學請上前領取證書，恭喜恭喜！”說完雙手抱拳，面帶微笑，以示誠意。
緊接著又補了一句，“此外，沒有念到名字的同學，我也恭喜你，獲得了一次補考機會?！?p> “哈哈哈哈哈……”同學們哄堂大笑，“誰那么倒霉??？”“你說我會不會沒過啊？”“什么時候補考呀？”“補考要再不過就完了?！薄?p> 秦楓也笑了，抬眼掃過全班，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排的沈曉玥和韓冬冬身上。
沈曉玥側身放好人形立牌，做最后的檢查，沒注意到秦楓的眼神。認真聽秦楓講話的韓冬冬卻被意外的注視羞紅了臉，默默低下頭。
大功告成，“東方啟”的臉擦干凈了、腰也扭正了，沈曉玥滿意地拿起水杯灌了幾口，開始在手機上刷娛樂新聞，只見頭版頭條赫然寫著：“東方啟歌迷見面會因騷亂提前結束，瘋狂歌迷連現(xiàn)場道具都不放過”，沈曉玥輕蔑地一笑，心想瘋狂怎么了？不瘋狂能搶到東方啟等人高的人形立牌？不瘋狂我能安然回來只有一只眼睛掛了彩？這小編真是太單純！
雖然看不上寫文章的人，但現(xiàn)場盛況還是值得再回味一番的，興許還能看見東方啟的現(xiàn)場照片呢，也算彌補她戰(zhàn)斗力太弱沒能擠進會場中心的遺憾。于是她點開文章，沒刷兩頁就被驚呆了，原來她與另外兩個女粉絲搶奪立牌的盛況被媒體拍到，還po了她被抓頭發(fā)、撓眼睛的特寫照片！OMG！
“噗！”沈曉玥一口水噴在手機上，另一只手狂拍身邊的韓冬冬，“冬冬！冬冬！我上新聞了！上新聞了！”
韓冬冬哪顧得上理她，一對紅撲撲的小臉、一雙互摳手指的小手、一顆砰砰亂跳的小心臟，全都因為兩個字——秦楓不知所措。沒有人知道，就連沈曉玥都不知道，這位看起來呆頭呆腦、不茍言笑的女學霸也有心儀的對象呢。
“吳昊，蕭茜，代小樂……”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秦楓已經(jīng)在叫人名了，聽到名字的同學也開始陸續(xù)上去領證書。
韓冬冬緊了緊雙手，剛回過神來，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绊n冬冬?！鼻貤骱榱恋穆曇繇懫?，韓冬冬猶豫了一下，起身走向講臺，好像剛才什么也沒發(fā)生。
沈曉玥的手突然拍空，“咦”了一聲抬頭尋找，隨口喊道：“把我的也領了啊。”韓冬冬沒答話，沈曉玥也不多想，繼續(xù)低頭陶醉在她光榮的照片里，不僅挨個保存了照片，還收藏了整條新聞。
講臺前，韓冬冬從秦楓手里接過專四證書，驚訝于講臺上的空空如也，于是看向秦楓，問道：“沒啦？”
秦楓聳聳肩：“沒啦?！?p> “沈曉玥還沒領呢！”韓冬冬有些不好的預感，“你再找找，是不是掉地上了？”
“真沒有啦，冬姐，你自己來看?！鼻貤麈移ばδ樀恼f道。
因為常年年級大考排名第一，韓冬冬已經(jīng)習慣被大家稱作冬姐，可面對秦楓的客套，她顯然有些吃不消，尷尬地追問道：“會、會不會掉在路上了？或者，落辦公室了？”
這時走過來幾個看熱鬧的同學，為首的張滿滿壞笑著：“喲，什么情況呀班長大人，專四證書怎么能丟呢，別害我們曉玥拿不到學位證?！彼庩柟謿獾臉幼影淹瑢W們都逗樂了。
韓冬冬不高興地看向張滿滿：“你們別起哄，這事不能開玩笑。”又轉頭看向秦楓，等一個回答。
秦楓依舊笑瞇瞇的，看著韓冬冬說道：“冬姐，你要注意聽講啊，我剛才不都說了‘沒有念到名字的同學，恭喜她獲得一次補考機會’么，就不用我再詳細講解了吧？呵?！?p> 韓冬冬傻眼了，呆愣在原地，一時沒接上話來。
沈曉玥此時也來到講臺前，顯然是被這邊的爭執(zhí)吸引而來，簡潔的白T搭配背帶牛仔裙褲，充滿青春活力，與“不幸”二字格格不入。沈曉玥站定，關切地看著韓冬冬：“冬冬，怎么了？”見韓冬冬猶豫不肯說的樣子，又轉頭問秦楓：“我的證書呢？”
韓冬冬不忍心地扯了扯沈曉玥的衣角，音量微弱道：“曉玥，可能有個不好的消息?！?p> “沈曉玥，班主任叫你馬上去系主任辦公室?！鼻貤髀曇舨淮?，但周圍同學都聽得真切。
“什么事??？”沈曉玥一驚，還沒醒過悶兒來。
秦楓嘴唇微抿，眉毛上挑，輕描淡寫地說到：“你專四沒合格，班主任和系主任要請你喝茶唄?！?p> 沈曉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不可能！我大考從沒掉過鏈子！肯定是你弄錯了！快把證書給我！”
“我騙你干嘛，你是咱們系唯一一個專四不合格的，據(jù)說還影響咱們系評選優(yōu)秀院系了，兩位主任請你喝茶估計也沒好話等你，你做好心里準備吧?！鼻貤髡f完便揚長而去。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一眾伸長耳朵聽的同學們就議論開了：
“影響咱們系評選了？”
“就她一人沒過??？”
“她怎么還這么理直氣壯呀，真不要臉?！?p> “她以前成績那么好，都是作弊的吧？”
“那她是不是拿不到學位了？”
……
韓冬冬環(huán)顧四周，見同學們都在對傻愣在原地的沈曉玥指手畫腳，胡亂推開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沒好氣地勸說道：“散了散了，馬上上課了，讓老師看見成什么樣子?！?p> 之后轉身跟沈曉玥輕聲說：“別理他們，回頭我陪你復習，補考保證能過。曉玥，曉玥？”
沈曉玥愣神兒了，這消息簡直宛若晴天霹靂，作為英語系的學生，獲得專四合格證才能有資格拿到學位證書，這是B大亙古不變的系規(guī)。
沈曉玥眼神迷茫，只覺得前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獄，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吧。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小，沈曉玥已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眼前飛過東方啟的盛世美顏、韓冬冬著急的神情、秦楓事不關己的表情、周圍同學異樣的目光、專四紅紅的證書，以及填寫考試答題卡時的情形……個人信息欄是……空的……沒填……
“啊呀！”沈曉玥大喊一聲，“我答題卡沒寫名字！”
同學們齊刷刷看向沈曉玥。
沈曉玥如夢初醒，瞪著大眼睛一臉真誠，九個大字仿佛就寫在臉上：我無辜，我不怕，我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