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是你的豆一樣

　　三村堇的初次“下班”算是有驚無險(xiǎn)，在告別白石麻衣等人之后，少女也跟隨西野一家人乘車返回大阪了。

　　新干線上。

　　西野七瀨低著頭，回想著之前發(fā)生的一切。

　　甄選現(xiàn)場一直獨(dú)自低頭的少女，舞臺上暴走舞蹈的少女，很難把兩者聯(lián)系起來。一個孤僻自卑，一個火熱自信，還是說表演才是激發(fā)潛在的她的金鑰匙呢？西野七瀨想不明白。

　　那聲“媽媽”的呼喊，雖說是很莫名其妙，但自己冷靜下來之后，卻很想知道少女的動機(jī)是什么。關(guān)于自己是否是她媽媽這個問題，答案為非，那就有無數(shù)種可能，但如果答案為是……答案怎么可能為是??！

　　西野七瀨想著，小臉陣陣發(fā)熱。她轉(zhuǎn)動眼珠子，瞥了眼身邊在椅子上沉睡的少女，臉頰氣鼓鼓的。

　　微微顫抖的睫毛，勻速的呼吸聲，比自己白皙的肌膚，好看的紺青色制服，骨感的長腿。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妹妹輩的存在，如此相似的外貌，讓她再一次把那幾乎為零的可能性提了起來。

　　JOJO里不也是嗎？迪奧明明是大喬一輩的人，但硬是死在了大喬孫子承太郎的手上。

　　生活不是漫畫，理智告訴著自己。

　　但……

　　西野七瀨伸出手，捏起懸在空中的白色玩偶。

　　“豆一樣?！?p>　　豆一樣桑，自己創(chuàng)造的神明，絕對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存在——至少現(xiàn)在是這樣的。但究竟為何會出現(xiàn)在三村堇的制服包上，還被做成了玩偶。

　　難道是巧合？和自己一樣的構(gòu)思與靈感？

　　不。

　　西野七瀨不相信，這個概率也與自己真的是三村堇媽媽差不多了。

　　但，這要如何去解釋呢？

　　解釋不通。

　　少女腦子一團(tuán)亂麻。

　　“娜…娜醬…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

　　身邊傳來的囈語打斷了她的思緒，西野七瀨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緊鎖的眉頭上。

　　“娜醬….俺…俺想你……”

　　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小堇的媽媽也是叫娜醬嗎？

　　恍然間，西野七瀨又想起媽媽所說的三村堇父母不幸的事情。

　　悲憫從心底涌出。

　　她很感性，至少此刻是這樣的。

　　大阪的女孩伸出手，握在了那被空調(diào)吹得冰冷的小手上，盡管她自己的手掌在冷氣車廂里也并不暖和。

　　但是如果兩人一起的話，很快就會暖和起來了吧。

　　想到這里，少女的另一只手疊了上去，將三村堇的小手如同三明治一般夾在中間。

　　大家一起的話，乃木坂46的大家在一起的話，不幸是否就會遠(yuǎn)離了呢？

　　西野七瀨抬起頭，眼眸中映出窗外昏黃的燈光，泛起點(diǎn)點(diǎn)漣漪。

　　……

　　大阪，西野家。

　　滴答，門口的擺鐘時(shí)針指向了9。

　　“我們回來了?！?p>　　“啊，歡迎回來?！?p>　　“大阪隊(duì)一個曲線切球進(jìn)攻，啊，可惜……”

　　西野媽媽提著興高采烈地推開門，迎接她的是西野家的長子，西野七瀨的哥哥，西野太盛。同時(shí)傳來的，還有電視機(jī)里比賽解說略微沮喪的聲音。

　　“臭小子，快過來搭把手，別看你的棒球了！”

　　西野爸爸盯住又想回到客廳觀賽的西野太盛，呵斥道。因?yàn)樗稚咸岬臇|西實(shí)在是太多了，沒辦法啊，自己是同行四人中唯一的男子漢，提攜的任務(wù)自然是落在了他頭上。而西野媽媽為了款待三村堇，又特地從超市買了許多食材回家，重量自然是不會輕的。

　　這是屬于男子漢的試煉！

　　“來了來了……誒?。?！”

　　當(dāng)西野太盛走到玄關(guān)接過西野爸爸手中的購物袋時(shí)，他眼睛都瞪圓了，發(fā)出了驚叫。

　　“兩個娜娜！”

　　“媽！怎么回事？”

　　西野媽媽被兒子浮夸的反應(yīng)逗得不行，開口解釋道。

　　“這位呢，是三村堇，以后也是太盛的妹妹了哦。”

　　三村堇還在發(fā)愣，突然被西野媽媽拉到身邊，才發(fā)現(xiàn)對面臉露震驚之色的西野哥哥。

　　“額…”

　　即使發(fā)生在咫尺之間，但少女還是光速回過神來，露出甜美的笑容，向著對方問候道。

　　“嗨，太盛哥哥好，我是三村堇，請多關(guān)照。”

　　天啊，如果是真的話，我原來居然還有一個舅舅的嗎？以前好像從來沒見過他。不過也好，這樣一來，自己叫“哥哥”的心理負(fù)擔(dān)也就小了許多，畢竟輩分也不算亂的特別厲害嘛，嘿嘿。

　　“喔！斯國一！”

　　西野太盛比看棒球比賽支持的球隊(duì)得分了還激動，“這個笑容，哇！你和娜娜就是親姐妹吧！”

　　哥，和你也很像好不好！

　　西野七瀨雖然表面依舊笑著，內(nèi)心已經(jīng)譴責(zé)了自己的傻哥哥千百遍。

　　少年心底開了花，白撿一位妹妹，簡直是賺麻了。他帶著不可思議的笑容，在老爸威脅的視線下依舊放掉了手中的購物袋，像是一位參加握手會的粉絲，走上前來雙手握住三村堇的手。

　　“小堇妹妹，你好，以后我就……”

　　“你給我過來！”

　　西野爸爸在得到妻子的眼神指示后，一個鎖喉打斷了自家兒子的吟唱，怒吼道，并拖著東西走向了廚房。

　　“啊，小堇，小堇！”

　　余下的三位就看著父子二人漸行漸遠(yuǎn)，表情各異。

　　舅舅，真是個有趣的人。

　　三村堇苦笑著，向著遠(yuǎn)處的西野太盛揮手告別。

　　“小堇，真是抱歉，嚇著了吧？”西野媽媽笑容依舊，關(guān)心地問道。

　　“完全沒有，太盛哥哥是個熱情的人?！?p>　　面對詢問，少女只是連忙否認(rèn)著。

　　西野媽媽經(jīng)人事已久，自然看得出三村堇還有些拘謹(jǐn)，不然就應(yīng)該和娜娜一樣痛罵自己兒子了。

　　看來還是得慢慢來啊，可憐的孩子。

　　她伸出一只手，揉了揉三村堇的腦袋，另一只手也去揉了揉西野七瀨，笑著對兩小只說道。

　　“娜娜帶小堇去客房吧，那個房間以后就是小堇的房間了。媽媽這就去做飯，等會兒叫你們～”

　　“媽媽！”

　　西野七瀨突然插話道。

　　“我和小堇一起睡就行，不用特別整理?！?p>　　脫口而出。

　　她自己都有些驚訝，自己這么快就已經(jīng)能接受對方了嗎？

　　為什么會出口提出同床的要求？難道說自己也渴望有一個妹妹在身邊嗎？

　　三村堇雖然也有些吃驚，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依舊是笑容燦爛。

　　對于她來說，和西野七瀨同床共枕或者自己獨(dú)眠都是可以的。但既然對方要求，自己也就附言了。畢竟，沒有人喜歡別人與自己唱反調(diào)。

　　“嗯，我和娜…七瀨一起睡就行?！?p>　　誒？自己為什么不叫娜醬？

　　少女吃驚于自己的本能反應(yīng)，但貌似西野七瀨母女二人并沒有在意。

　　西野媽媽笑得更開心了，她可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情，要強(qiáng)得很，而且她也聽說了今天甄選的事情，原本以為兩位女孩短時(shí)間還會有些隔閡的。但自家女兒不是和小堇相處得很好嘛，看來也就是要多多教育一下太盛那小子就行了。

　　“嗨嗨～了解了，那么就拜托娜娜了哦～”

　　話音剛落，西野媽媽就一溜煙不見了。

　　時(shí)間還是要留給她們自己才行。

　　只留下兩位少女，面面相覷。

　　“……”

　　尷尬的氛圍瞬間彌漫開來。

　　“小堇，跟我來吧?！?p>　　西野七瀨脫下鞋子，對著后方的人笑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三村堇只好速度跟上，走在對方身后。

　　她的思緒回到幾個小時(shí)前。

　　少女從空洞的睡夢中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緊握自己右手的西野七瀨，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即便是雙方飛快地紅著臉分開了，但那股尷尬的氛圍卻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說到底，自己還是在抵觸，抵觸穿越的事實(shí)，抵觸娜醬從自己面前消失的事實(shí)。

　　她心目中的娜醬，是能夠包容自己的、廣闊且溫暖的地中海，哪怕自己再狼狽，再凄慘，再無助，那里都會存在著一塊，留給自己的風(fēng)和日麗的港灣，能讓自己盡情去逃避、去養(yǎng)傷，直到再次振作起來，再次遠(yuǎn)航。她怕，怕的不是西野七瀨與自己的血緣，而是西野七瀨無法帶給自己如同松浦夏希那樣，在十年間一如既往的那般結(jié)實(shí)的倚靠、無微不至的關(guān)照，至少，至少——少女的傷痕在滴血，不要再讓她變成沒有“媽媽的孩子”。

　　她從來都是一個缺乏愛意與安全感的孩子。

　　母親這個詞語，不知在什么時(shí)候成了她人生中的至要寄托。就算現(xiàn)在被收留在西野家，西野媽媽和爸爸在她心里永遠(yuǎn)都只是外婆外公，如果七瀨是自己媽媽的話。

　　“小堇，進(jìn)來吧?！?p>　　西野七瀨推開了門。

　　少女的房間干凈整潔，不像自己，每次都是豆一樣桑叫娜醬和爸爸來幫忙打掃。

　　待到三村堇走進(jìn)房間后，還未反應(yīng)過來，西野七瀨突然回頭繞過她，關(guān)上門并咔嚓一聲鎖上了。

　　這一次，她要打直球。

　　——

　　呼吸好近。

　　三村堇感到對方呼出的熱氣就毫無遮蔽的打在面頰上，引得她臉頰發(fā)癢。

　　近到她能夠從對方明亮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面孔，看到對方眼瞼上整齊的紋路，以及細(xì)白的絨毛。對方眉頭緊皺，似乎如臨大敵。

　　“小堇，這個豆一樣桑你是從哪得到的？”

　　西野七瀨一只手撐在三村堇耳邊，另一只手抓起對方制服包上的豆一樣，開口問道。

　　語氣很平靜。

　　三村堇嚇了一跳，以為對方是興師問罪，在得知只想想了解豆一樣桑后，松了口氣。

　　“這個呀，這個是我的豆一樣?！巧衩髋叮悄取瓔寢尳o的?！?p>　　西野七瀨內(nèi)心咯噔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此時(shí)有多么勉強(qiáng)，如果有鏡子能看見的話。

　　“是…是嘛……”

　　強(qiáng)顏歡笑。

　　三村堇完全沒有在意，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可以與對方拉近距離的好機(jī)會

　　“豆一樣桑呢，是媽媽當(dāng)時(shí)年輕的時(shí)候設(shè)計(jì)的……”

　　話至此處，她突然愣住了，臉上的笑容完全消失。

　　媽媽年輕時(shí)候……設(shè)計(jì)的……？

　　七瀨剛說它叫豆一樣……這不就是說……

　　目光再次對上西野七瀨時(shí)，她的氣勢弱了下去，就像是第一次逃課被抓現(xiàn)行的孩子。

　　“七瀨，為什么會知道豆一樣?！?p>　　三村堇嘟著嘴，鼓起勇氣看著那似笑非笑的西野七瀨。

　　“這是我要問的吧，小堇為什么會知道。”

　　西野七瀨抽出自己的畫本，翻開一頁抵在三村堇臉上，少女的視線被畫紙遮擋瞬間昏暗下來。

　　是豆一樣桑的原稿設(shè)計(jì)圖。

　　現(xiàn)在，輪到你了，三村堇心里咯噔了無數(shù)下。

　　難道真的是……

　　但是有很多地方都說不通，為什么名字不一樣，為什么會去做偶像，娜醬明明都是精英設(shè)計(jì)師才對，這樣的娜醬不會有時(shí)間進(jìn)入演藝界的，應(yīng)該說是完全與演藝界沒有關(guān)系。

　　腦子一團(tuán)亂麻。

　　西野七瀨眼神異常堅(jiān)定，少女目光流轉(zhuǎn)，突然落在了書架上。

　　太不可思議了……

　　一束燈光透過烏云照在了西野七瀨身上，明亮而靜謐。

　　少女倒是有些明白了，她微笑著，靠近書架，抽出一本漫畫書，將其展示在自己身前。三村堇的目光落在了封面上——Steel Ball Run，首字母為綠色，其余字母是粉邊白底的。封面上的人物綠色的嘴唇與眼瞳，飄揚(yáng)的長發(fā)以及棕色的牛仔帽格外引人注目。

　　這個她知道！以前在娜醬書柜上看見過，放在jojo石之海的后面。

　　“小堇如果真的是我的女兒的話，一定知道這個吧？”

　　西野七瀨的大白牙在昏暗的光線里格外靚麗。

　　“嗯嗯…”

　　三村堇弱弱地點(diǎn)下頭，JOJO第七部，是JOJO但又不完全是JOJO。

　　被人稱為jojo第七部的SBR（Steel Ball Run的簡稱）作者依舊是荒木飛呂彥，但故事的內(nèi)容卻是jojo的奇妙冒險(xiǎn)進(jìn)入到平行世界的故事，大喬在這個時(shí)間線里叫做喬尼，迪奧則是迪亞哥，兩人的身世經(jīng)歷與原時(shí)間線完全不同。

　　這就是平行世界。

　　“那么，你是另一個‘我’的女兒嗎？小堇～”

　　西野七瀨伸出手狠狠地捏了捏三村堇，軟觸的手感讓她非常享受，體內(nèi)像是覺醒了某種奇怪的屬性。她走出了思維的回環(huán)，她的母親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又怎樣呢？在這個世界里，自己就是西野七瀨，從來不是別的存在。

　　我就是我，完全沒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

　　有著哥哥，他叫西野太盛，也有著妹妹，她叫三村堇。

　　“……”

　　少女沒有回答。

　　堅(jiān)毅的眼神刺痛了三村堇木訥的神情。

　　另一個世界的娜醬......

　　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娜醬。

　　那自己的存在呢？

　　三村堇望著西野七瀨胸口處，雜志的封面上的齊貝林，那綠色的眼眸如寶石一般，明亮而絢麗。

　　入鄉(xiāng)隨俗，在這個世界就以這個世界的方式存在就好了，三村堇決定不再自擾。

　　剪不斷，理還亂，既然沒有辦法通透真理，那就將其拋出腦海吧。

　　當(dāng)身處于這個世界時(shí)，世界也許就已經(jīng)認(rèn)可了三村堇的存在。

　　作為西野七瀨妹妹的存在。

　　總有一天，自己能夠再次回到原來的世界吧？到時(shí)候一定要好好和夏希媽媽聊一聊，自己遇見的另一個同樣優(yōu)秀也有同樣精彩人生的她。

　　“小堇可得多多給我講一下‘另一個我’的故事哦～”

　　但是現(xiàn)在，得和這個娜娜好好相處了，自己的偶像生涯也才剛剛開始。

　　西野七瀨的笑容依舊是那么令人安心，三村堇搭上了對方的手掌，同樣笑了。

　　“嗯，娜娜，這可是娜娜與粟米之間的秘密哦。”

　　“娜娜和粟...米約定了，噗，粟米好怪的名字，肯定不是娜娜給你取的?！?p>　　“娜醬自己卻是始終如一，都會自稱娜娜！”

　　另一個存在的娜醬，究竟會怎樣成長呢？真是令人期待。

　　與自己的女兒一起成長，究竟會怎樣呢？確是讓人憧憬。

　　西野七瀨遐想著。

　　“對了。”

　　“嗯？”

　　三村堇投來疑惑的眼神。

　　“那不是小堇你的豆一樣桑哦?！?p>　　西野七瀨捏著少女的臉，糾正道。

　　“是我們的豆一樣桑?！?p>　　“哈哈哈哈?！?p>　　三村堇笑了起來，忍受了來自“姐姐”的教訓(xùn)。

　　“對，我們的豆一樣桑?！?p>　　懸掛在空中的豆一樣，半睜著眼睛，望著房間里的兩位少女，寂寞無言，目光疲憊。

　　“重新介紹一下，我叫三村堇，是西野七瀨的妹妹?！?p>　　“嗯，重新介紹一下，我叫西野七瀨，是三村堇的姐姐様！”

　　嬉笑的少女們抱在了一起。

　　——

　　床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黑暗的房間內(nèi)，半敞開的制服包里iPhone屏幕上，溫暖的家庭合照亮了起來，三村堇頭戴王冠，站在三村夫婦身前，早瀨真愛、松田美乃里、石狩清子，圍在四周，眾人都沾上了奶油，掛著笑容，向著相機(jī)比出了勝利的v字。

　　時(shí)針指向了12。

　　屏幕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