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首都第一醫(yī)院。
“病人被炸藥炸傷了腦部,可能會導致昏迷。請家屬做好心里準備?!?p> 這是一周前,林見鹿被送到第一醫(yī)院時,醫(yī)生告訴沈亦川的。
另外,林見鹿給凱瑞媽擋的那顆子彈,從后背貫入,打穿了肋骨。擊穿了肺葉。
而且炸彈不止炸到了頭,手和腿都有不同程度的炸傷。
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救不回來了。
當時在N國,醫(yī)療水平有限,沒有辦法立刻進行手術。于是醫(yī)療隊領隊立刻向國內醫(yī)院申請,之后首都第一醫(yī)院才派醫(yī)生前往N國,救回了這條岌岌可危的生命。
那天沈亦川和蘭易就等在門口,手術室燈亮了一晚上。蘭易也受傷了,頭上還裹著紗布,坐在輪椅上,執(zhí)意要在門口一起等。
直到天破曉,手術室的燈才熄滅。醫(yī)生打開門出來,語重心長地告訴沈亦川:
人是救回來了,但她能不能醒,得看她自己了。
聽到這個消息,沈亦川立刻就跌坐到了地上。
還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畢竟是傷到了頭。
沈亦川也是醫(yī)生,他知道林見鹿那一身傷,能救回來有多不容易。
鑒于N國的醫(yī)療水平,林見鹿在手術一周后回到了國內。在首都第一醫(yī)院住院。
沈亦川沒有通知林見鹿的爸媽,只是自己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這是林見鹿到首都第一醫(yī)院的第二周,她還是沒醒過來。
醫(yī)生說會昏迷。
昏迷多久?
不確定。
可能一個月,可能一年,可能好幾年。
這天,請的護理阿姨正給林見鹿擦身體。沈亦川照常在門口等著,靠著墻,嘴里含著一支煙。像是過嘴癮,一直不點。
蘭易拿著飯盒遠遠的就看見沈亦川在門口,在心里罵了句操。
他這兩個星期可是很少看見林見鹿,只要沈亦川在這里,他就不可能見到林見鹿。只能趁沈亦川不在的時候,進去和林見鹿說幾句話,也不管她能不能聽見。
正想著,沈亦川突然抬頭看向他這邊,臉色不好看,眉頭緊蹙。
蘭易趕緊打招呼:“嗨哥們兒,沒吃飯呢吧。你看,我給你帶了午飯?!闭f著揚了揚手里的飯盒。
沈亦川看著他,不說話,一臉不爽。
蘭易走近了,把飯盒往沈亦川面前一遞:“吃吧。看你瘦的。”
沈亦川本來身材只能算勻稱,不胖。這兩個星期就像見了鬼似的猛瘦,都瘦脫相了。也按時吃飯,但就是吃什么都瘦。
真的只有兩個星期時間,沈亦川胡茬也不刮,衣服也不經(jīng)常換,班也不上。整個人都變了個樣子。
沈亦川沒看飯盒,只是看著蘭易說:“你來干嘛?”
蘭易笑著說:“來給你送飯啊?!?p> 沈亦川用牙咬著煙頭,有些模糊地說:“吃過了?!?p> 言外之意你可以滾了。
蘭易也不在意,像沈亦川一樣靠在墻上?!澳愣欢奶廴??我大老遠給你送飯?!?p> 沈亦川嗤了一聲:“你懂你最懂……我可沒你懂?!?p> 蘭易不爽了,他不笑了:“有什么就直說,陰陽怪氣的像什么樣子?”
沈亦川又嗤了一聲,笑了起來。笑得厲害,笑彎了腰。嘴里的煙都掉了出來。
蘭易皺眉:“操,你笑個屁???”
沈亦川止住了笑,說:“滾吧你。”
這下蘭易忍不住了,放下手里的飯盒,一把抓住沈亦川的衣領,怒瞪著他:“你到底想怎樣?我道歉也道了,來看她你又不讓我見。你到底想怎樣?你他媽到底要我怎樣?”
沈亦川看著他,伸手拍了拍蘭易抓著他衣領的手,嘲諷道:“你道歉她就能醒過來?我當時說了多少次外邊危險,不要帶她出去。你都當耳旁風了,現(xiàn)在在這兒給我撒什么氣?”
蘭易氣得手都抖了,沈亦川不知道是林見鹿帶他出去的。但是沒有保護好她,導致她昏迷不醒,他也有責任。
他還是抓著沈亦川的衣領不放,“那你想我怎么樣?”
沈亦川等不了蘭易主動放開他的衣領了,使力氣拽下了蘭易的手。拍了拍自己被抓皺的衣領,依舊嘲諷:“不然……你去死吧。這樣我可能舒服一點?!闭f完又嗤了一聲。
陰陽怪氣。
蘭易實在是受不了他這幅陰陽怪氣的樣子,氣得眼睛發(fā)紅。
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好脾氣,罵了一句操。緊著上前一步又拽著沈亦川的衣領,照著左臉就狠狠的給了他一拳。
罵道:“你在這兒裝什么圣人給我看呢?八年前林森是怎么死的你忘記了嗎?”打完一拳不解氣,拽著沈亦川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大聲喊道:“???!你說話啊!你他媽是忘記了嗎!?你要是忘記了,我他媽不介意給你回憶一下!”說完又給了他一拳。
沈亦川似是被打蒙了,或者是被罵蒙了,久久回不過神來。
停頓了十幾秒之后,他猛地反手抓住蘭易的衣領,然后有些瘋癲的笑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你果然知道!你早就知道!”
蘭易也不服輸:“我就是早就知道怎么了?!所以,你好意思說我嗎?你有資格說我嗎?你配嗎?!”最后一句是蘭易吼出來的,醫(yī)院樓道已經(jīng)有人出來看戲了。
沈亦川聽完,也是立馬照著蘭易的臉就狠狠給了他一拳。打得蘭易退后了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嘴角有血流下。
蘭易伸手擦了擦,很是震驚?;仡^狠狠瞪著沈亦川。
走廊有人勸他們不要再打了,有人已經(jīng)去叫護士了。
沈亦川看了一眼走廊那邊,已經(jīng)有護士走過來。
他不笑了,慢慢走過去盯著蘭易的眼睛彎腰低聲說:“我就是有罪,我永遠都忘不掉了,我這輩子都解脫不了。怎么樣?滿意了吧?”說完他伸手拍了拍蘭易的肩膀,“滾吧。”
然后也不管蘭易,自顧自的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
蘭易在身后看著他,有些發(fā)愣。
我就是有罪。滿意了吧?
他滿意了人就會回來嗎?
就像沈亦川說的,他道歉,林見鹿就可以立刻醒過來嗎?
答案顯然是不能。
蘭易閉了閉眼睛。
明顯是不能的。
**
昏迷的林見鹿是聽不見外邊倆人爭吵的聲音的。
她就像做了個夢,這個夢分成了很多部分。
她先是夢見了九年前,林森帶她去和他的朋友玩的時候。林見鹿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了沈亦川,那時候她19歲,林森和沈亦川24歲。醫(yī)大剛畢業(yè)。
又夢見幾年后在C市,她下班回爸媽家。開門見到的是哥哥和老爸正在喝著茶聊天,老媽在廚房忙活著。一家人其樂融融。
再是夢見了自己在一個荒蕪的地方,霧很大,伸手不見五指那種。她聽見有人在笑著喊她小鹿,那聲音在叫她過去。她跟著那聲音一直走一直在,就是走不到盡頭。
場景一換,她又夢見自己在景書庭家。他家里養(yǎng)了一只金毛一只橘貓,好不熱鬧。茶幾上擺滿了各種水果零食,餐桌旁的那個架子擺滿了鮮紅的玫瑰,很香。她和景書庭穿著情侶睡衣正在陽臺的躺椅上曬著太陽,喝茶聊天。日子很愜意,很真實。
場景再換,她夢見了自己中彈前的那一幕,這一次,她好像看見了沈亦川在朝她跑過來,一臉著急。她想,沈亦川一定會罵死她的。
夢很長,林見鹿怎么也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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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馬獸
夢很長,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