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及時之救（1）
大央皇宮外，筆直的御道上飛躍著兩條人影。準確的說，是一條清逸的白色身影，在帶著另一條身影飛掠。只見被帶之人面色通紅、氣喘連連，正滿臉祈求的對著白衣人不停說著什么。可白衣人卻似充耳不聞，完全聽不進的樣子，他始終表情焦灼、冷峻，專注的帶著另一人快速前行。
直至到了宮門口，白衣人這才放開所帶之人，并急切的催促他道：“快點兒?！?p> 那人已喘的直不起腰，見被催促，只好可憐兮兮的結(jié)巴應(yīng)道：“然、然先生，讓我、讓我、讓我喘口氣，行嗎？”
白衣人見那人實在不支，只好無奈的站在旁邊等他，可臉上原本焦急催促的神情，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然與皇帝派去請他給太子看病的那個侍從。
阿然見那侍從剛緩過一口氣來，就立刻再次催促他道：“快帶我去。”
“是，是，請跟我來?！笔虖木S諾的一邊應(yīng)聲，一邊帶著阿然進入了皇宮。
一路急行，穿過層層宮落，阿然終于被帶進一座最大、最高、最富麗、最奢侈的殿宇之內(nèi)。這里，便是大央皇宮內(nèi)的王者之殿，也就是皇帝日常所在的“龍尊殿”。
踏進殿內(nèi)，阿然一眼看到端坐上首的皇帝，心中便瞬間想起了阿耀的悲慘身世，以及被皇帝殘酷虐殺的無辜性命。強忍下想要揮劍擊殺那人的沖動，阿然以冰冷的眼神看著皇帝，口中更是毫不客氣的冷然問道：“病人在哪？”
皇帝自登基以來，第一次遇到敢如此無禮對待自己的人，他剛想對著阿然大肆發(fā)作，但馬上想起了找他來此的目的。于是，皇帝本已高漲的怒氣，頓時消去了一大半兒。再想到自己唯一兒子的那張臉，他又不得不把剩下的未消余怒，也強行咽了下去。
略略調(diào)適了一下情緒，皇帝搖著頭認命的開了口：“你有把握能治好？”
“沒有?！卑⑷灰琅f冷峻的答道。
聽到阿然的話，皇帝眉角不禁一抽，他壓著怒意繼續(xù)耐著性子開口問道：“既然沒有，還敢前來？”
“來了，看到，才會知道行不行?！?p> “哼?！被实鄄挥衫浜叱雎暎又值?，“你最好能行，要是治不好，你休想活命?！?p> 阿然那樣的語氣與態(tài)度，早已讓皇帝的心底泛起殺意，他那句休想活命的狠話，絕不只是簡單說說而已?？勺屗麤]有想到的是，阿然竟對他的話毫不在意，還緊跟著回了一句讓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話。只聽他道：“治不好太子，不用你動手?！?p> 皇帝及在場的眾人，都被阿然這句話弄的一愣，可就在大家都還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又聽他冷冰冰的對皇帝開口道，“想要太子活命，馬上帶我去見他，別再浪費時間?！?p> 皇帝被氣得眉角再次一抽，可一聽到阿然口說太子，也只好無可奈何的吩咐了一聲：“小九，帶他去，看好了?！?p> “是?！彪S著一聲尖細恭敬的應(yīng)答，皇帝身后走出一人。
阿然一看，就知道是位功夫不錯的內(nèi)侍太監(jiān)。
被喚作小九的太監(jiān)，快速走到阿然身前，略一躬身后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后轉(zhuǎn)身向殿外走去?？蓜傋吡藳]兩步，他就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人并未跟上，于是只好停下，不解的回頭看向阿然。見他站在原地依舊沒有要動的意思，便出聲喚他：“先生，請跟我來?！?p> “等等。”阿然答他一句，繼而看向皇帝，冷冷開口道：“我給病人看病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許在場，否則......”
他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但臉上那冰冷的表情分明已經(jīng)表明，否則的結(jié)果就是“不看”。
皇帝再次被阿然的態(tài)度氣的要死，只見他邊捶胸口邊瞇起眼睛，十分不善的打量起他來。但與他對視的阿然，卻絲毫不懼他的威視，依如之前那般的，冷視于他。
“好膽，看你還能狂多久?！被实坌闹邪嫡Z一句后，淡淡開口：“帶他去，按他說的做。”
皇帝金口一開，氣氛霎時改變，眾人終于從那憋死人的氣氛中，解脫了出來。
看著阿然越走越遠的背影，皇帝心中忍不住惡狠狠的說道：“等你看完，不管太子是否能好，朕，都一定會要你死?！?p> 小九帶著阿然轉(zhuǎn)至龍尊殿后面的一處小偏殿，這里看起來比較隱秘，如果不是有人帶路，任誰都想不到太子殿下會住在如此地方。阿然看著，不由暗自搖頭，難怪自己幾次三番夜探皇宮都找不到，原來阿耀竟被皇帝安排在了這個地方。
走進太子寢殿，小九按阿然的要求，將殿內(nèi)所有侍從都遣了出去。臨出門前，他告訴阿然侍從們就在門外，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之后親手關(guān)好殿門，帶著眾人靜靜候在門外。
殿門剛一關(guān)好，阿然便迫不及待的奔向了面前的床榻。伸手輕輕掀開明黃色的幔帳，阿耀那張美到極致的臉，以及那道病弱單薄的明黃身影，就那樣清晰的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只是，床上的阿耀看起來再無往日風(fēng)姿，他的臉是毫無血色的蒼白，身體更是枯瘦、虛弱的毫無生機可言。
這一看之下，阿然心中不由暗道一聲不好，忙伸手搭在阿耀的左手脈門處，開始細細為他診脈。
隨著診視的時間越久，阿然的臉色也跟著越難看，在終于結(jié)束的時候，他竟忍不住眼圈泛紅，眼角含淚。
料想皇帝也是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否則以他的殘暴性情，豈會容忍阿然剛才那樣無禮的對他。
阿然不明白阿耀為何會病的如此嚴重，他只知道他的情況很不樂觀，就連自己都沒有什么把握救他。以阿耀目前的情形來看，恐怕也只能賭上一把后，再聽天由命了。
想到這，阿然忙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迅速為阿耀落下了九九八十一針保命針。
至少，他要先保住阿耀的命。
落針完畢，阿然抬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然后起身迅速走向門外。
眾人見門打開，忙一齊望向阿然，引他前來的小九上前一步，急切的尖聲問道：“先生，如何？”
阿然沒有回答他的話，一連串報出自己所需要的各項事物，末了加了一個“快”字后，就又迅速的轉(zhuǎn)身進去了。
望著阿然那道清逸的背影，小九又想起他剛才對皇帝的態(tài)度，心中不由感慨一句：“這小郎中的性子，也太......”
不多時，眾人按照阿然的吩咐，拿來了他要的所有事物。接著，便又在他的指揮、監(jiān)督下，開始了各自的忙碌。
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看著屋內(nèi)自己所要的種種事物，阿然略略覺得安心一些。一切備齊后，眾人依舊如之前那般退出。
殿內(nèi)只剩阿然后，他開始細細為阿耀治療。他用了他能想到的所有辦法，只求能幫阿耀度過這次生死之關(guān)。
天明之前，阿然終于做完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接下去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細心整理好一切，輕輕為阿耀蓋好被子，阿然疲憊的坐在了他的床邊。靜靜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俊顏，阿然忍不住搖頭輕嘆，他拿起那雙瘦弱不堪的手，緊緊握在了自己掌中，然后口中不斷輕輕呢喃：“阿耀，別怕，我來了，就在你身邊。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我，在這等著你呢。”
注視床上之人良久，阿然起身，再次走向門外。
開門的動靜讓守在門外的眾人一驚，早已熬不住睡著的人更是嚇的不輕，小九揉了揉實在睜不開的雙眼，這才趨步上前問道：“先生，太子怎樣了？”
阿然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冷冷說道：“還未度過危險期，需要繼續(xù)觀察，三日后，方可知曉?；啬愕幕实廴グ??！?p> 話一說完，阿然又立刻轉(zhuǎn)身回去了。關(guān)門時還不忘再次叮囑，“這幾天，任何人不得打擾?！?p> 眾人互望一眼，聳聳肩，接著各自迷糊去了。
有了準確消息，小九不由松了一口氣，這下好歹能回復(fù)一下皇帝了。于是連忙小跑著，去找皇帝回話了。
這段時間內(nèi)，已經(jīng)有幾撥人來問過了，因為一直沒有確切消息，皇帝就發(fā)了好幾次脾氣。可他又實在對這位個性怪異狂傲的小郎中沒法兒，因為目前除了他以外，竟是連敢看太子一眼的人都沒有了。無奈之下，皇帝也只得忍了又忍。
終于熬到第三天，到了最后拔針階段。阿然小心翼翼的為阿耀取下了那八十一針保命針，可是拔完之后，他卻并沒有按照預(yù)期那般醒來，這下阿然不禁慌了。
該如何是好？阿然已經(jīng)想不到自己還能再做些什么了。情急之下，他忍不住握住阿耀雙肩開始急聲喚他：“阿耀，阿耀，你醒醒，快醒醒呀，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了，你快醒過來，快醒過來呀?！?p> 叫了很久，阿耀依舊沒有醒轉(zhuǎn)。
這時，阿然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靈覺寺中的種種慘象。他已經(jīng)失去太多了，所有的親人都已不在，現(xiàn)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朋友，也要離開他了。不可以，不能，他不能再失去了。
想到這，阿然心頭一陣巨痛。接著，便是一股氣血猛往上撞。然后，就聽“哇”的一聲，地上霎時多了一灘鮮紅血跡。隨著鮮血出口，阿然向前一栽，便伏在阿耀身上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