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離（1）

　　冬去春來，夏走秋往。四季不同時節(jié)的更替變化，見證著阿耀與阿然之間那不變的至深情誼。

　　轉(zhuǎn)眼，又是三年美好時光的流逝。阿耀對佛典的感悟更至上乘，阿然于劍法的造詣亦趨登頂。只可惜，錯亂的命運(yùn)交織下，二人在各自喜歡之事上取得的成就越高，內(nèi)心也就難免更覺苦楚。正因如此，他們倍感珍惜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靈覺寺內(nèi)外的很多地方，都出現(xiàn)了兩人相伴歡愉的身影。

　　每到季節(jié)更替的時候，阿然都會帶著阿耀，去看自己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時美景。漫山春綠，艷麗夏花，豐碩秋黃，皓白冬晶等人間美景入眼后，阿耀總?cè)滩蛔】滟澃⑷话l(fā)現(xiàn)絕景的能力。

　　幾年下來，兩人以四季為分，十分默契的一致選定了四處美景，作為每年固定的賞玩之處。他倆做下鄭重約定，以后無論各自身在何方，每年每季都要如約而至。

　　這一年的盛夏，天氣格外炎熱。寺中早晚課時，大家還能堅持，但一到要命的午課，便都覺難耐酷熱、痛苦難忍。不但玩兒心不減的阿然偷懶，就連其他僧人也禁不住偷起懶來，唯一尚能自持地，就只剩下方丈悟心與太子阿耀了。眾人由衷佩服這兩人的定力，只有阿然頗不以為然。

　　好不容易挨到結(jié)束，大家忙各自散了。阿耀安靜的收拾好東西，這才慢慢向外走去。炎熱的天氣讓他覺得有些困乏，便想回禪房休息，哪知剛踏出門口，就被等在門外的阿然拉著，匆匆向寺外走去。不用問也知道，這是阿然要帶著自己去避暑了。心下一高興，忙開口問他：“阿然，今天帶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我選的地方怎么可能差呢，你就放心跟我走吧?！卑⑷贿呎f，邊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倒是，你選的地方都是最好的?！?p>　　兩人說說笑笑，走了大約一個時辰，身上的薄衫早已被汗水浸濕，阿耀不免有些難受的問道：“阿然，到了沒有？”

　　“馬上，跟我來。”說著在前面引路。

　　此時，二人走在一處群峰環(huán)繞的山間，滿眼盡是一根根翠竹傲然挺立，那青翠欲滴的色澤，簡直像要滴下水來一般。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過這天然翠竹屏障，兩人眼前豁然開朗。不遠(yuǎn)處，正有一池清泉在泛著微微粼光。池邊一側(cè)，一道依山水簾緩緩落下，不斷的注入池中。

　　看到這，阿耀興奮的有些想叫出聲來，可他還是忍住了。畢竟，自己的身份，并不適合那樣的舉動。但此時的阿然可管不了那許多，只聽他歡快的大叫一聲之后，人就飛奔了出去。

　　剛跑到池邊，腳下還沒站穩(wěn)，阿然就開始迫不及待的脫衣下水了。邊脫邊不忘對著舉動斯文的阿耀叫道：“你還磨蹭什么，快點(diǎn)兒過來呀?！?p>　　阿耀這才驚覺，在這個唯一的朋友面前，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顧慮什么身份?；蛘哒f，他完全可以放下自己的身份。受阿然影響，他也歡快的放縱自己跑了過去。

　　待他跑到池邊，阿然早已暢快的在池中游玩兒了起來，邊玩兒邊不忘催他：“阿耀，你快點(diǎn)兒，快下來?！?p>　　“來了?！币宦曒p暖而明亮的聲音過后，只聽“噗通”一聲，阿耀也跳進(jìn)了池中。

　　笑著，鬧著，孩子般的天性，在這兩個大男孩兒身上展露無遺。

　　忽然，只聽阿然驚叫一聲：“阿耀，你竟敢......”

　　“怎么樣，怕了嗎？”

　　“怕你，別忘了是誰教的你游泳，給我等著?！?p>　　“好啊，看誰厲害。”

　　一陣長時間的笑鬧之后，二人游到池中一塊巖石邊，露出腦袋和手臂，扒在石頭邊緣稍做休息。只聽阿然頗為頹喪的說道：“阿耀，你也太厲害了，怎么什么事你都能做到那么好？你教教我，我把劍也練到頂好?！?p>　　阿耀認(rèn)真的想了想，然后輕聲答道：“阿然，其實(shí)，我自己也不知道。從小到大，只要我想做的事情，我總能做到別人無法超越的好，但究竟怎么做到的，自己是真的不清楚。所以，我不知道該怎么教你，對不起。”

　　“道什么歉啊，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瞧你，真是的?！卑⑷贿呎f，邊伸手輕輕拍了拍阿耀的肩頭，然后繼續(xù)道，“看來，我們阿耀是個絕頂天才，別人是學(xué)不來的，我也別為難自己了?！?p>　　“你就別打趣我了，什么天才呀?！?p>　　“沒有啊，我說的是真心話，不騙你?！?p>　　“知道，你怎么會騙我，你從來都沒有過的。”

　　“知道就好，那你呢？有沒有什么事騙我？”

　　“我......”只吐出一個字，阿耀就說不下去了，他既不想講出自己的事，又不想騙阿然，只好難受的黯然閉口。

　　看到他的神態(tài)，阿然心中有些心疼，忙道：“跟你開玩笑的，別在意，你怎么會騙我呢，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呀?！?p>　　聽阿然說的真誠，阿耀心里更是難受了。他一直在想，自己這樣對阿然是否公平，是否真的將他當(dāng)作了朋友?？伤终娴牟桓抑v出來。他太了解阿然對自己的情誼了，他真的怕，怕他會為了自己不顧一切。他只有他這一個朋友，他不想失去他，也不能失去他。

　　越想越難受，心中的為難苦楚，逐漸顯露在阿耀臉上。

　　阿然看著不忍，他知道自己這個朋友，一定有著說不出口的苦衷。因?yàn)樗偸切⌒囊硪淼貙Υ恳粋€人，甚至有時連自己也不例外。他實(shí)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苦衷，會讓一個人自孩童起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刻意隱藏起自己最真實(shí)的情緒。

　　阿然永遠(yuǎn)都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阿耀時，那張極致面容上所隱藏的那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情緒，是不該在一個十五歲少年臉上出現(xiàn)的。他那時心中就涌起一股沖動，他想為他拂去那絲不該有的情緒，他想永遠(yuǎn)保護(hù)他。這也是這幾年當(dāng)中，他一直帶著阿耀玩耍的原因。

　　想到這里，他想趕快轉(zhuǎn)移阿耀的注意力，于是說道：“阿耀，你從沒問過我的身世，看來你對我這個朋友，可是一點(diǎn)兒都不關(guān)心呀?！?p>　　阿耀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忽聽他這樣一說，忙問道：“可以說嗎？”

　　“當(dāng)然，有什么不能說的?！?p>　　“其實(shí)，我一直想問的，可又怕你......”

　　阿耀因自己身世特殊不敢坦言，他怕阿然也是一樣，深恐自己問了會為難于他，也就一直忍著未曾開口。今天見他主動提起，難免有些激動，趕緊又道：“既然能說，那你就告訴我吧，我很想知道的?！?p>　　阿然見目的達(dá)成，也就娓娓道出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