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將虎甲壓倒在淺淺的水面上,同時用右手將骨頭拔出又再度刺入,每一次進出都像是在刺破一個水袋。
如此反復了幾下之后,天黑將手中緊握的骨刺松開。
而虎甲的口器里慢慢地涌現(xiàn)出了漆黑的粘稠液體,隨著它的口器一張一合,液體中也誕生出了泡沫。
天黑全身終于在此刻脫力,完全癱軟地壓在虎甲的身體上。
它的面部浸入水中,連帶著自己的觸須。
它感覺到整個世界都安靜并沉悶了下來。
在這冰冷的水中,天黑通過觸須分辨出來了虎甲血液被河水稀釋過后的味道。
那股奇特的味道,一路與蟲子進行廝殺的天黑早已熟悉。
這股味道讓天黑從本能中感到厭惡。
其實與虎甲血液混合在一起的,還有他自己的血液。
但是天黑已經分辨不出來自己的血液和虎甲的有什么不同了。
它慢慢地從水中抬起了頭。
“蟲子……蟲子……蟲子……”
天黑盯著虎甲的臉。
一只蟲子的臉。
對方漆黑的單眼一顆又一顆緊密排布,最后組成復眼,雖然在瀕死的邊緣,但是它鋒利的口器仍然在蠕動。
“蟲子……蟲子……”
天黑聽到自己的大腦一直在轟鳴,不停地有個聲音在重復。
這股聲音甚至讓它暫時忘記了疼痛。
它伸出了兩只手,放在了虎甲的頭上。
“蟲子!蟲子!蟲子!蟲子!”
現(xiàn)在,天黑要把虎甲的頭掰下來。
“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蟲子——”
天黑此時腦海內的聲音幾乎化為了銳利的尖嘯,幾乎要刺破自己的大腦——
它盯著虎甲,同時,虎甲也在盯著它。
兩個擁有同樣血液氣味的怪物此時已經成為了同類,卻沒有成為朋友。
就在此時,它的腹部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疼痛。
虎甲將刺穿天黑腹部的手取了出來,死死地抓在了天黑的臉上。
“蟲子蟲子蟲子蟲子子子子子子——”
天黑腦內這陣急促的尖嘯讓它全身的肌肉緊繃,而雙手同時發(fā)力,隨后它的觸須捕捉到了對方脖頸處血肉被撕裂的細微聲音。
虎甲鋒利的手指扣著天黑的眼瞼,不停地向下,將它臉上的肉挖出了一道向下的細小溝壑。
“蟲子——!”
天黑的喉嚨鼓動,模糊的這兩個字像是被喉管里的氣體滾動發(fā)出的一般。
與此同時,天黑聽到了虎甲那溢滿血液的口器中輕輕吐出的兩個字:
“媽媽?!?p> “喇——”
天黑感覺到自己臉上對方的手一松,隨后垂了下去。
鮮血順著它面部的被摳出的小溝壑流出,然后滴落到水里,看起來像是在流著黑色的淚。
“嘩嘩嘩——”
天黑腦內的聲音戛然而止,河水緩緩流動的聲音再度回歸天黑的世界。
它的視力慢慢地恢復,周圍開始變得明亮且清晰。
但是此時天黑的視野內,一切變?yōu)榱撕诎咨?p> 天黑看到對方斷裂的脖頸處流出來的黑色體液慢慢地被稀釋在灰色的河水里。
“啪嗒。”
天黑松開了手,任由手中那個沒有反應的重物墜落在水中。
一切都是黑白的,整個世界都是黑白的。
天黑這幅不停適應戰(zhàn)斗的身體,已經在這場戰(zhàn)斗結束之后認為自己的主人已經不需要彩色了。
隨著腹部一陣激烈的后痛,天黑看到了同樣粘稠且是黑色的液體從那傷口中流出。
但是流出來的液體很快就止住了,它慢慢地從水中站起身。
戰(zhàn)斗已經結束了,天黑轉身想要邁動身體,但在搖晃了幾下又跪在了水中。
于是它慢慢地爬行。
“砰——砰——砰——”
心臟跳動的聲音依舊從遠方傳來,天黑抬起頭望著。
天空上的云朵是銀灰色,而太陽只是一顆巨大的黑點。
它繼續(xù)爬動著,很快就來到了河邊。
這里不少的雜草吸收著充足的水分,成長地十分茁壯。
天黑將自己的身體壓上去,繼續(xù)向前爬著。
突然,它的觸角捕捉到了奇特的氣味。
那是一種香甜的,令人安心的氣味。
天黑身形頓住,它知道這香味是從什么地方散發(fā)出來的。
就是從眼前那一朵朵傘狀的植物內輕輕飄出,慢慢地氤氳在空氣中的。
可惜這香味沒有吸引來任何的昆蟲,無論是蜜蜂還是蝴蝶。
此時,所有的生物都在進行著瘋狂的蟲化。
天黑恢復了站立的姿態(tài),將腳向前抬起。
它踩踏過那些沒有顏色的鮮花,一路向上攀爬。
它的身體不再流血,傷口開始愈合,身體表面的鮮血也快速凝結。
隨后,天黑將腰彎了下去,背部左右各伸出兩條細而長的枝條。
這兩根枝條顫抖著慢慢地從天黑的體內生長出來,隨后條身上又再度伸長出更細小的枝條。
看起來就像是兩棵急速成長的小樹。
很快,這兩根枝條慢慢地成長為了外形像是昆蟲的翅膀。
這些錯岔開的細小枝條慢慢地聚合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干枯的黑色芝麻桿。
當這條漆黑的桿子慢慢再度張開時,枝條之間已經填充好了透明的薄膜。
這些薄膜仿佛還沒有干,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七彩斑斕。
而天黑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保持著彎腰的姿勢。
這樣的姿勢持續(xù)的時間并不久,很快它的翅膀就開始輕輕煽動了起來。
隨后天黑的身體便慢慢地浮了起來,隨后慢慢地離開了地面。
它在升入高空之后,開始向著巨大心跳傳來的方向飛行。
此時的天黑意識已經陷入了沉睡,但是身體卻在心跳的呼喚下擅自地動著。
在這陣強有力的心跳的指引下,所有的蟲化者都在聚集。
巨大的心跳連接著每一名蟲化者的肉體,同時也在牽引著每一名蟲化者前來。
并且在這一路上,每一名蟲化者都在散發(fā)著強大的蟲化影響。
所有的生物都無法擺脫蟲化所帶來的影響,仿佛甲殼、觸角、復眼、翅膜等等這些屬于節(jié)肢動物的一切早就在體內提前安置好了一般。
而在遙遠的心跳之地上空,一塊巨大的肉瘤這云蔽日。
自此,蟲化之潮迎來了最為高潮的時刻。
一切蟲化生命如同朝圣一般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