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嗤——”
鋒利鋸齒切斷一切血肉!
就在這樣碎裂的聲音中,天黑的右手,將紅蝗一分為二。
天黑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這個讓整座城市、無數(shù)生命被奪走的罪魁禍?zhǔn)祝F(xiàn)今伏誅。
高級蟲化者,紅蝗,凋零。
復(fù)仇之后有快感嗎?
天黑的答案是沒有,他沒有感覺到心中有任何的暢快。
他的破爛皮膚被空氣風(fēng)干結(jié)痂,蟲化也已解除,漆黑的液體全部沒入了他的身體。
在這個黑夜中,他捂著自己的臉,跪倒在地上。
他只想哭泣。
此時,青甲姍姍來遲。
它看著跪在天上掩面的天黑,走了上去。
從鮮紅的蟲甲中,青甲辨認(rèn)出了這名蟲化者是誰。
“它曾經(jīng),是我的朋友?!鼻嗉渍f道。
這句沒來頭的話,讓天黑抬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它。
“你在悲傷嗎?”青甲問道,但情況卻很顯然。
親手殺死一個生命所要付出的心理代價,遠(yuǎn)超天黑的想象。
直至現(xiàn)在,天黑的右手還在顫抖,或許一齊顫抖的,還有他的那顆心。
“人類悲傷的時候……”青甲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需要擁抱?!?p> 青甲竟然將雙手伸向天黑,將其擁入懷中。
蟲甲堅硬冰涼,但此時天黑卻也死死將其抱緊。
他只是沉默地緊抱,卻沒有眼淚流出。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想必它也有迎接這一天的準(zhǔn)備了。”青甲安慰道,而口中的“它”,自然指的是已經(jīng)身死的紅蝗。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安息吧。”青甲繼續(xù)說道,但這一句話不像是對天黑說的。
此時,翅膀煽動的噪音傳來。
“看到了珍奇無比的畫面呀!”高空上傳來大喊。
來者竟然是星天牛和黑蝎。
剛才的那句話正是從黑蝎的口中說出。
此時星天牛正雙手抓著沒有飛行能力的黑蝎趕來。
“不~是~吧~阿蝗被干掉了……”黑蝎落地后說道。
它看到了被一分為二的紅蝗尸體。
而星天牛則是歪著頭發(fā)出了“吱吱”的叫響。
青甲松開天黑,并將其護在了身后,拔出了背后的橫刀。
星天牛看清了天黑的面容后說道:“吱……是、照片、照片上的……”
兩名高級蟲化者落地。
“真奇怪啊,是你把阿蝗干掉的么,為什么你會跟一個人類抱在一起???”黑蝎疑問道。
“算了算了……復(fù)仇,對,復(fù)仇時間到啦!”黑蝎突然說道。
一旁的星天牛立馬就舉頭發(fā)出大聲的“吱”音符合。
就當(dāng)兩人開始準(zhǔn)備行動的時候,黑蝎身形愣住了。
它們的身形一頓,隨后仿佛動作開始變得僵硬。
“不對勁……別這種時間啊……”黑蝎語氣十分不妙。
天黑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但和那兩名有著同樣狀況的,還有保護著自己的青甲。
青甲捂著自己的胸口,仿佛苦狀萬分。
“你……你怎么了?”天黑關(guān)切地問道。
但是青甲卻不作答,它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此時,一道刺眼的白光從遠(yuǎn)方射來,劃破黑暗。
連帶著的還有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來者正是許凱和谷清。
“走……走……”青甲用手推著天黑,兩人在互相攙扶中慢慢走遠(yuǎn)。
而黑蝎和星天牛此時的行動已經(jīng)完全靜止。
它們身上的蟲甲變得不可活動,且漸漸地變?yōu)榱撕稚?p> 此時,賴以抵御外部攻擊的蟲甲,竟成為了限制自己的牢籠。
而裝甲車停下,谷清和許凱下了車。
整只小隊和那些需要救助的幸存者,都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死光了。
谷清此時皺起眉頭,第一眼就看到了遠(yuǎn)方兩個漆黑的人影。
她又用力皺著眉頭看,那情形,好像是一名蟲化者正在劫持一名人類。
但她的夜視能力并不強,很快,那道堅硬就和黑暗融為了一體,無法辨認(rèn)。
“怎么了?”許凱問道。
“沒……沒什么?!惫惹迦嗔巳嘧约旱难劬Γ闹幸呀?jīng)認(rèn)定自己看錯了。
“它們?yōu)槭裁床粍恿??”谷清看向車燈照耀著的兩名高級蟲化者說道。
而許凱則是沉重地吸了一下氣。
“它們要蛻皮了?!痹S凱回答道。
“蛻皮?”
“沒錯,只要是蟲化者進行集體蛻皮,那肯定就沒有好事?!?p> 許凱一邊解釋一邊靠近兩個一動不動的高級蟲化者。
“如果它們沒在蛻皮的話,我倒是想殺了這兩只臭蟲,但現(xiàn)在實驗需要樣本,把它們裝上車吧?!痹S凱說道。
而谷清卻仍然有著疑問:“它們?yōu)槭裁匆懫???p> 嘴上問著問題,但谷清也靠近了蟲化者。
“蟲化者的每一次蛻皮,都會變得更強,而集體蛻皮,那就是發(fā)生大事了?!痹S凱解釋道,并抬頭看向遠(yuǎn)方。
谷清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遠(yuǎn)處整條街道上的蟲化者,都停止了活動,以千奇百怪的姿態(tài),靜止不動。
整座城市,現(xiàn)在毫無生氣。
谷清也皺起了眉頭,一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心頭。
“先把這兩只蟲子搬上車吧,剩下的再說?!痹S凱說道,隨后動手抱起了僵硬的黑蝎。
兩人將蟲化者搬上了車。
谷清注意到,自從看到所有蟲化者都進入蛻皮的靜止?fàn)顟B(tài)時,許凱的臉色就變得極為難看。
車輛啟動,一路上,許凱將那些擋路的靜止蟲化者直接撞個稀碎,表情陰沉,嘴角微微抽搐。
被車撞到的蟲化者,蟲甲碎裂后留下了一大灘的濁黃液體在車窗上。
“砰!”
突然,車頂上傳來一陣墜物之聲。
……
一路攙扶,青甲與天黑二人來到了一處空地。
而這一路上,天黑看到了許許多多的處在靜止的蟲化者。
他注意到,就連自己攙扶的同伴,行動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我要……蛻皮了……”青甲說道。
而此前沒有任何不適的天黑,背部突然傳來了一陣強烈的刺痛!
“啊啊……”天黑一個踉蹌,趴倒在了地上。
他的背部,突然隆起了一個大包。
漆黑的液體,此時竟然開始從天黑的體內(nèi)大量涌出。
它開始向背部聚集。
“天黑……”青甲呼喊著同伴的名字,隨后舉起了手中的刀。
“你身上的寄生蟲……成熟了,現(xiàn)在必須要切除它……”
“我哥不是寄生蟲!”天黑伴隨痛苦的怒吼十分嘶啞。
自己的身體,天黑自然是最明白的。
這段時間內(nèi),他也弄清楚了,自己的哥哥寄生到了自己的身上,并給予了自己蟲化的能力。
但同時,自己的哥哥也不停地吸食著自己的生命。
從這點來說,的確就是一條寄生蟲。
現(xiàn)在,自己的哥哥成熟了。
但一路支撐自己走下來的,也是自己的哥哥。
而此時,漆黑的液體聚集,在他的背后開始形成一個人類的上半身外形。
同時,天黑感覺到了雙眼發(fā)黑。
他的四肢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干癟,像是被吸得干癟的飲料袋。
“你想死嗎!”青甲大聲地問道,但因為受到蛻皮的影響,它的動作十分遲緩。
“如果我哥可以復(fù)活的話……”天黑咬牙,“我去死就是了……反正、反正……”
說著說著,他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
在模糊的淚眼中,和自己哥哥的記憶浮現(xiàn)。
天黑從小就依賴自己的哥哥,就算哥哥蟲化后,他也毫不猶豫地跟著自己的哥哥出逃。
青甲看著在地上痛苦的天黑,手中的武器在微微顫抖。
它心想,眼前的人,不,眼前的這個孩子,心理仍然是太脆弱了,就像是大部分的人類一樣,總是被所謂的情感和情緒所左右。
他也和大部分的人類一樣,在這樣的世界中,猶如一片隨波逐流的樹葉。
“這樣是沒辦法在這樣的世界中生存的……”青甲舉起了刀,它仍然決定要拯救天黑。
“住手……”天黑虛弱地說道,聲音中帶著哭腔,“就讓我……去死吧……”
此時,他突然感覺到了臉上伸來了堅硬且冰冷的觸感。
一只漆黑且堅硬的手為他拂去眼底的淚花。
“我知道……這很痛苦,弟弟?!?p> 此時熟悉的聲音響起,但卻不是從天黑的腦海內(nèi)了,而是切切實實地傳來。
他的哥哥,終于開口說話了。
這只手摸了摸他的臉龐。
“哥……”天黑咬著牙痛哭。
“但你要堅強,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p> 哥哥的聲音是如此熟悉。
周圍一片黑暗,讓天黑感覺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草原之夜。
仿佛一切都沒有變,自己還是那個懦弱的自己。
“只要你活著就好,要堅強啊,弟弟……”那只手收了回去,“要堅強啊,天黑。”
隨后,在青甲的注視下,那一團人形粘液的頭部竟然兀自脫落……
整個人形液體僵直,隨后結(jié)成塊狀,在它的見證下,一一崩裂。
“哐當(dāng)——”青甲手中的刀落地。
“我收回之前的話,天黑,你的哥哥不是什么寄生蟲……因為只有人類懂得犧牲,而蟲子……不會……”
在這樣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青甲全身僵直硬化,完全進入了蛻皮的狀態(tài)。
而天黑只是跪在地上,眼淚再也流不出來了。
“要堅強……”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回蕩著這個聲音。
猶如魔咒。
他睜大著自己的眼睛,直到發(fā)痛。
終于,天黑從地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