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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峰

葉青峰

我是真的會修仙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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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6-02上架
  • 6205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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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峰 我是真的會修仙 6205 2021-06-02 10:23:25

  大丈夫應(yīng)提三尺青鋒,建不世偉業(yè)!

  臨行前父親的話時不時的便在葉青峰耳邊回響。

  大雍二一五年,葉家幼子葉青峰,師出名山老祖,手執(zhí)一桿白灼槍,青衣素馬,攜三千騎兵,遠赴沙場營救被困敵腹的長兄。

  這一年葉青峰剛滿十五歲,葉家八代皆為將領(lǐng),各個都是兇悍粗狂的漢子。葉青峰作為第九代最為年輕的幼子,反倒是生的極為秀氣。

  坊間傳聞,葉家第九代,兄弟七人,無一女姊,葉父極為喜愛女娃,一心想培養(yǎng)出個巾幗英雄,于是便將這葉青峰,當(dāng)做女娃來培養(yǎng),便落得個如此模樣。

  雖說是生的秀氣,可這葉青峰卻是膽識超人。自幼跟隨師父,習(xí)得一身無敵槍術(shù),年僅十五便已名滿長安。

  救人心切的葉青峰一人一槍,縱馬獨行在前,身后三千騎兵,早已被甩不下數(shù)百里。

  行至一處茶樓,葉青峰估摸著距離戰(zhàn)場已經(jīng)不到三日路程,便盤算著喝兩口熱茶,休憩片刻。

  找了個位置,剛坐下,店家便提了一壺?zé)岵枭蟻恚骸肮訌暮蝸恚俊比~青峰望見是個和藹的老人家,接過茶盞應(yīng)道:“京城趕商,與大隊走散了?!?p>  老人家笑了笑道:“那公子可要小心了,前方這山名曰落鳳山,山上有個白虎莊,莊內(nèi)有個兇神惡煞的小霸王,名叫郭敏,此人專愛劫富濟貧,公子若遇上他,那可討不到好。”

  葉青峰嗤笑一聲,有些不屑,心想道“他這山野小霸王若是不逞威風(fēng)還好,若是惹上了我這長安小霸王,定叫他哭爹喊娘!”

  于是倒了半盞茶,便一口飲盡,結(jié)果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葉青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明晃晃的陽光,刺得他頭發(fā)昏。四肢的無力感,加之周身的束縛感。心道:“壞了!這下陰溝里翻了船?!?p>  周遭烏泱泱的人,圍著大大小小的桌子,正在吃喝,葉青峰穿著一身大紅袍子,被緊緊的捆在椅子上。

  “大哥,麻煩問一下,你們這是作甚?”葉青峰沖著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臉漢子詢問道。那黑臉漢子轉(zhuǎn)頭望來,喧鬧忽然一頓,接著哄笑一堂。

  “今日我們老大娶妻,你這新娘子,待會可得多喝兩杯!”

  葉青峰聽聞這一句,忙壓低了聲線大喊道:“各位壯士,搞錯了!我也是活脫脫的七尺男兒啊!”

  這一句傳出,笑聲加肆無忌憚了,隱約間能聽到那黑臉漢子嘀咕了一句:“我們老大就愛男子。”

  這時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老大來了!快給新娘子戴上紅蓋頭!”

  葉青峰眼前一紅,一個大紅綢子便扔到了他頭上?!跋氩坏轿移叱吣袃?,堂堂大雍的將軍,進入居然被虜來做壓寨夫人!這得是哪輩子造的孽??!”

  葉青峰感覺有人走近,透過紅綢,隱約間能看到一個矮瘦的身影。抬腳便想踹去,卻是被捆的嚴嚴實實,無法施展開來,只能任人擺布,哭爹喊娘。

  稀里糊涂的,坐在椅子上拜了堂,還被兩名壯漢抬進了洞房?這等待遇,也不枉他長安小霸王的威名!

  夜深蟬鳴,夏天的夜晚總是多了很多竊竊私語。

  一陣酒風(fēng)吹來,葉青峰從瞌睡中驚醒。冰冷的手慢慢覆上他的大手,他喉嚨一緊,大喊道:“壯士!誤會??!奴家其實是個女兒身,實在是不對壯士的胃口?!?p>  那人明顯一愣,見到葉青峰這般模樣,便存心想要捉弄一番,“女兒身更好,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吧?!甭曇袈燥@陰柔。

  葉青峰只覺那雙手慢慢攀上自己領(lǐng)口,心道:“完咯!我的一世英名!”

  紅綢撩開,葉青峰雙目緊閉。只覺得自己下巴被人捏起。

  “來,給爺笑個!”一句話,說的葉青峰面紅耳赤,心道:“真是低俗下流?!睆堥_眼睛,入目的卻是一個雙眼明亮的女子,生的不算驚艷,卻也是落落大方。

  葉青峰晃了神,愣了片刻,察覺到她還捏著自己的下巴,一扭頭暗罵了句:“姑娘家,也不害臊?!?p>  沒想到,那姑娘聽完這句話,言行更加放肆,雙臂環(huán)上葉青峰的脖子,湊近葉青峰的耳朵,私語到:“你記住了,我叫郭敏,今日當(dāng)是我吃了虧了,隔兩日,便送你下山。至于你那柄槍,模樣生的如你一般漂亮,留你這邊可惜了,全當(dāng)本姑娘收的利息了?!?p>  葉青峰聽的怒火中燒,大罵了一句“原來你就是郭敏!無恥!”

  隨后整夜房里都能聽到“你要干嘛!你別過來!放開我!我爹可是鎮(zhèn)西大元帥!我祖上可是開朝元老!”“別動!老實點!我爹還是玉皇大帝呢!”“?。“?!??!??!父親!孩兒愧對葉家啊!”

  葉青峰人生第一次落淚!

  郭敏一早便起身,走時回頭看了看衣衫凌亂的葉青峰,搖了搖頭“模樣挺好,可惜是個孬種,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若不是......算了,正事要緊?!毕氲竭@,郭敏眉頭一皺,轉(zhuǎn)身出門。

  當(dāng)仆人進來時,只見葉青峰頂著巨大的黑眼圈,低聲呢喃道:“她是魔鬼,不是人。”

  強行喂了葉青峰兩口飯。接著就把他往床上一扔,沒人管他了。

  黑暗的日子總是長久的,接下來的兩天里,葉青峰在嚎啕中獲得了充分的成長。學(xué)會了忍辱負重一詞。

  委曲求全,苦中作樂。

  落鳳山,山上的白虎莊大莊主郭成祖上八代都是土匪,唯獨到他這邊,身體羸弱,常年臥病在床,如今大限將至,平生沒有什么夙愿,就想看自己的親生女兒成家生子。

  于是便有了這么一出,強搶良家婦男的情節(jié)。

  我們的長安一霸葉青峰同志,知此消息時,內(nèi)心是崩潰的。

  但是鑒于從小便接受了良好的素質(zhì)教育,再出于自身安全考慮,他還是決定暫時體諒這個女人,事后再來報仇。

  郭成這幾天心情非常的好,自己時日不多,本以為見不到女兒出嫁那日,誰曾想姑爺自己千里送上門來?

  雖說是搶來的,但是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郭敏的爺爺,他郭成的父親,還不是一樣被搶來做了壓寨女婿,還不是傳成了一段“佳話”?

  前幾日張燈結(jié)彩,這幾日夜夜笙歌,郭成的大嘴都笑咧開了,滿心期待著自己的小孫子。

  該取什么名字好呢?山上都是大老粗,看來到時候得綁個教書先生。

  雖然葉青峰總喊著自己是八代良將之后,隨行有三千騎兵,不日則到。但是這白虎莊里都是些亡命的漢子,豈會被這些瘋言瘋語嚇到?

  郭敏是萬分瞧不上的,此時她已把葉青峰劃做京城公子哥那一類型,等到自己的肚子有消息了,便打發(fā)他下山去,全當(dāng)此事沒有發(fā)生過。

  說到頭來,只是圖那一副好皮囊罷了。

  這一日,葉青峰說的三千騎兵抵達山下,遮天蔽日的塵土,將落鳳山圍了個水泄不通。

  聞訊,郭敏心里一驚,“該不會都是真的吧?”

  門外一陣喧鬧,郭敏只見自己的老父親顫顫巍巍的扶著門框,站在自己的面前。

  “阿敏。”一聲叫罷,連咳了數(shù)口血,直至昏厥。

  郭敏的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一絲心疼,一絲自責(zé),還有一絲不安與諷刺。

  安置完了父親,郭敏親自替葉青峰松了綁。

  白灼槍,青衣素馬,葉青峰離去之時,萬分“不舍”,哭的是聲淚俱下。

  葉青峰覺得,打一輩子的仗,也不會有這樣險象環(huán)生的境遇了!

  回營后,副將詢問葉青峰,“是否需要鏟除此處匪患,怕是有損將軍威名。”

  葉青峰斟酌許久,只道了一句:“罷了?!?p>  郭敏已經(jīng)做好了獨自請罪的決定,只等著葉青峰帶著大軍,攻進她這白虎莊。

  可等來的卻是撤兵的消息。郭敏一路跑出莊門,站在山上那座遠近聞名的送夫石上。

  領(lǐng)頭的青衣素馬,是郭敏此生未曾見過的英姿颯爽。漸行漸遠,郭敏的心里仿佛抽走了什么東西,空落落的。

  “此去面對那粗鄙囂張的蠻夷,他......行嗎?”

  千里奔襲,出其不意,三千將士從敵軍五萬人馬中救出傷痕累累的葉青山,是何等的恣意勇猛!

  郭敏聽聞此番戰(zhàn)績,放下給父親喂藥的碗。跑出門去,遙遙的望向北方漫天的黃沙風(fēng)塵。

  “葉將軍將至之時,定要早早與我通報。”

  傲骨無敵的葉青峰,率領(lǐng)剩余的兩千名士卒,帶著昏迷的大哥,滿腦子都是論功行賞之后,再回白虎莊的場景。

  結(jié)果很快便遭到了敵襲,死傷過半之后,丟兵棄甲的葉青峰沒了傲骨,一路狼狽的向著長安逃竄。

  敵軍借此時機,連破雍軍三城,緊追不舍。

  郭敏翹首以盼,卻等來了葉青峰遭遇伏擊,僅剩了一千兵馬亡命逃竄的消息。

  糧荒馬疲,窮途末路,葉青峰忽見一山。

  葉青峰望著此山甚是眼熟,召來士卒,詢問道:“此是何處?”士卒拿來地圖,略作辨認,高興的答復(fù)到:“回將軍,此山名為落鳳山,聽聞山上有一土匪大寨,逃過此山便可以利用土匪來暫時抵御敵軍,我們就安全了!”

  葉青峰聽完心里一揪:“我們還有多少人手?”“回將軍,不到一千!”

  葉青峰緊了緊手上的長槍,望了一眼熟悉的山峰,自語道:“再難也不能退了!”

  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大喝道:“眾將士聽令,一百人護送我兄長回京!其余將士,隨我在此山前,擺陣迎敵!違令者斬!”

  眾將士一懵,這是要搞什么?眼見就要回家了,這八世祖又出來整幺蛾子了!

  這是笑談,有了之前千里救兄的傲人戰(zhàn)績,再加上此行全是葉家親兵,就是明擺著要他們抹脖子,他們也絕無二話。

  千里幽幽道,白骨皚皚生。

  據(jù)后世傳聞,這一戰(zhàn),鮮血橫流數(shù)里地,直至蔓延到落鳳山腳。

  郭成今日舊疾頻發(fā),山下又不斷傳來險訊,聽聞葉青峰退至山前奮力迎敵的消息,當(dāng)夜郭敏側(cè)臥床榻,淚眼婆娑,朦朧間看見一個衣衫凌亂的娟秀公子,嬉笑怒罵。

  郭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眼淚借機流進嘴里。只有夜里的風(fēng)偷聽到,這位平日里兇神惡煞的女子,喃喃了一句:“傻子?!?p>  退至山前,葉青峰在夜里望著山上,久久的,直到眼見花了,望見一雙明亮的眸子。

  次日,腳踩半山,葉青峰與郭敏相對無言,山上白虎莊的三百匪徒,早已披甲上馬,如今匪與兵整編,一支五百人的小隊,而他們面臨的卻是上萬大軍。

  走的時候,葉青峰低著頭對著郭敏道:“這三百人,我恐怕帶不回來,你多珍重?!?p>  葉青峰發(fā)誓,這輩子不會再有這種勇氣。他親率五百士卒,咆哮殺出,依仗山險,與上萬敵軍拼了個同歸于盡。

  山下的廝殺聲,就像那被林葉攪碎的風(fēng),絲絲縷縷傳進郭敏的耳里。

  遣散了婦孺,將父親托付給了幾位叔父,她穿上了那日的紅裝,拎刀上馬。

  “占了你的身子,大不了我郭敏拿命賠你?!毕氲竭@,郭敏竟然笑了。

  葉青峰見著一個個將士在自己的身邊倒下。那日的黑臉漢子,替他擋了致命一槍,他再也不能像當(dāng)日那般笑了,只是嗆著血,對著他嘟囔:“葉......葉將軍,老大是真的歡喜你?。 ?p>  葉青峰無力的張著嘴,鮮血濺進嘴里,是一種澀澀的甜腥味,彌漫,彌漫進心里。

  尸殍遍野,葉青峰拄著白灼槍,與郭敏站在尸山上,青衣變成了紅杉,像極了那一日。

  “我祖上八代匪徒,你祖上八代良將。倒是真的不般配呢”

  醒來之時,已不見郭敏,而葉青峰成了長安的英雄,皇帝親自接待了他,封了個“伐北第一槍”的虛名。問他還有什么想要的,他笑了笑,沒有絲毫的猶豫,只要了一塊地,名曰落鳳山。

  事后,有人問他,明明可以平安脫險,為何背山迎敵?他喃喃道:“大概是為了郭敏吧?!?p>  長安城一段為國(郭)為民(敏),五百將士破萬軍的故事,傳成了佳話。

  佳話傳進郭敏耳里,這個半個月來一直愁眉苦臉的女子,第一次莞爾一笑。只有她明白,其中含義。

  葉青峰,你若有意,便來尋我。

  二十歲父母要為葉青峰娶親,葉家門檻被踏破了三次,卻不料誰來皆是被拒,葉青峰沒有一句言辭,只是搖頭。只有一位媒婆被突然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八代匪徒,就一定不能般配嗎?”

  五年來,葉青峰無數(shù)次臨至落鳳山腳,卻一步也不敢上前。

  郭敏召來手下問道:“走了?”得到肯定答復(fù)之后,郭敏憤憤的握緊了拳頭。

  “葉青峰,五年了,來了七十三次,次次不與我相見,既然這樣,下次便將你綁了上來!”

  明媒正娶,是葉青峰萬萬做不到的,五年來他數(shù)次想要與父親提及此事,旁敲側(cè)擊,一聲父親喊出,卻是怎么也不敢提及此事。揪心苦惱,日思夜想,竟是早早便白了頭。

  不知何日起,坊間傳聞葉將軍至今未娶的原因竟是其有龍陽之好!

  葉青峰巡街時聽到,那是他人生第一次馬上閃了腰。眾人扶他下馬,他只能悻悻道:“還是老了??!”

  這傳聞不知怎的,傳進了皇帝的耳朵里,連夜召來了葉青峰的父親,徹夜商討。

  次日詔書便送到了葉青峰的面前。

  詔曰:朕之親妹,文成公主,恪恭久效于閨闈,升序用光以綸綍,咨爾楊氏之女也,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溫脀恭淑,有徽柔之質(zhì),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動諧珩佩之和,克嫻于禮,敬凜夙宵之節(jié)、靡懈于勤。茲特以指婚葉氏七子,責(zé)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成婚當(dāng)日長安張燈百里,徹夜如晝,百姓千家萬戶,紅綢沾喜。若是硬說哪里不好,那便是當(dāng)夜忽逢大雨,似是某人做了天大的虧心事。

  一拜天地,葉青峰望著屋內(nèi)屋外的佳客親朋,嘆了一句:“皇命難違?。 ?p>  二拜高堂,葉父笑開了顏,端起茶水與坐在身旁的陛下,舉杯相視,眼里盡是諂媚。

  夫妻對拜,濃濃的脂粉味,熏的葉青峰有些眩暈,耳畔回響起“你記住了,我叫郭敏,今日當(dāng)是我吃了虧了?!毙氖且活?,驚出了一身冷汗,旁邊的小童推了推他。耳邊才響起禮成的聲音。

  婚禮之盛大,空前絕后,要問郭敏來了嗎?自然是來了。

  大雍二二一年,郭成壽終之年,茍延殘喘半輩子的郭成,在這百年難遇的瑞年里,壽盡三十七載。

  郭敏沒有哭,眼淚都流進了心里,“父親痛苦半輩子,這一去,便是解脫,只是其夙愿未成,是我不孝?!?p>  蓋棺入土的最后一面,郭敏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心酸無助疲憊與痛苦,一股勁的發(fā)泄出來,她站著站著,便是一下跪倒,聽著身邊泣不成聲的哭訴,感覺自己的嗓子眼,被一根鐵鉗給擰住了。

  她忘不了,父親臨終時看著她,不舍又無奈,臨了,說了句“其實葉家那小子,挺好。”

  郭成去世后的第七日,郭敏就收到了文成公主與葉青峰喜結(jié)良緣的消息。

  晴天怎么會有霹靂呢?可這分明是轟隆一聲,郭敏聽的真真切切。

  那一場為郭敏的死守之戰(zhàn),五年來七十三次的躊躇不前。這難道不是情誼嗎?

  葉青峰,你完了,你這婚結(jié)不成的,我郭敏要將你綁到這白虎莊來,天王老子來說,都不算!

  我要你跪在我父親墓前,撕心裂肺的,跟我一樣的哭

  郭敏知道,自己是有點發(fā)了瘋了,快馬加鞭,半月的路程,硬是十日便趕到了。

  蓬頭垢面,穿過滿街的紅綢與人群,親眼送著葉青峰與文成公主進屋拜堂。

  你們別攔我,我是葉將軍舊相識,我叫郭敏。

  她大聲嘶吼,卻被鬧喜起哄的聲音淹沒。

  葉府門前的兩個下人,趾高氣昂:“來我們?nèi)~府攀親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也不照照鏡子?”

  二月初一,這個日子郭敏這輩子也忘不掉,忘不掉葉府明晃晃的牌匾,忘不掉周遭嘈雜的喧鬧,忘不掉那滿街血一般的紅,忘不掉入夜那場大雨,淅淅瀝瀝。

  四下無人,大雨傾盆。這天下所有的不平事,仍在發(fā)生。

  回到落鳳山的郭敏,臥床三月,或許是淋雨受了風(fēng)寒,或許是心傷郁結(jié),久久難平。

  自那日起,葉青峰三字,成了白虎莊的禁語。郭敏明亮的大眼中,也失了顏色。

  或許人生多是不如意,十年如此,二十年如此,過了三十,便是習(xí)慣了。

  葉青峰,你那日就不該死守山前,不該在昏迷之后,一遍遍的呼喊我的名字。在那之前百般甜,自那之后萬般苦。或許死在那一仗中,才是我郭敏這一生,最好的歸宿。

  大雍二三五年,大雍朝戰(zhàn)事再起,北方蠻夷休憩二十載,擁兵再起。

  葉將軍三十五歲,披甲上陣,再赴北疆。

  青衣素馬,白灼槍,葉青峰不知怎的,就紅了眼眶。

  這次路過落鳳山,葉青峰快馬加鞭,再無顏面多做停留。

  郭敏站在送夫石上,輕咳兩聲,緊了緊衣袍,往回走去。

  留下了瘦弱的背影,更留下一句“不曾提及,卻也不曾忘記?!?p>  葉青峰,你下輩子該怎樣償我?

  得勝歸來的葉青峰,接過自己女兒葉思敏送來的糖葫蘆,一輩子沒有吃過甜食的他,第一次嘗到糖葫蘆的滋味。

  這甜甜的,含在嘴里,那滋味暖暖的黏黏地滑入他的心里,咬破了糖衣,是酸澀,到了最后盡是苦楚。

  你瞧,多像她。

  那一日,長安的糖葫蘆,被葉將軍包了場,據(jù)說是要研究什么克敵制勝的秘密武器。

  那一夜,葉將軍換了三個枕頭。

  大雍二四一年,郭敏死在了自己的執(zhí)念里。死的時候葉青峰剛赴北邊戰(zhàn)事,她死死的盯著北邊,咬緊了牙關(guān),自語道:“我等過你,等了好久好久,只是你沒有來?!?p>  只是郭敏去世的消息,葉青峰后知后覺。

  他得勝歸來的路上,終于踏上落鳳山,來到她墓前,青草已經(jīng)長了一人高。

  “我回來了。”四下里皆是寂靜。

  他突然想起那日,她捏著他的下巴:“來,給爺笑個?!编坂鸵宦暎惴怕暱裥?。

  你讓我笑我便笑,你讓我哭我便哭,你讓我跳我便跳。

  后世史書上,寥寥數(shù)字寫到這場愛情。

  大雍二四三年,得了一場勝仗,瘋了一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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