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章
任青衣、喬安宇、盧子言是便裝來到客棧的。
來瑯城,任紫琳也沒打算瞞著任青衣和喬安宇。一則,膠州那邊一旦開戰(zhàn),必然會有流散的海匪通過瑯城向安國方向逃亡,任紫琳需要喬安宇和任青衣留下這些人;二來春闈結(jié)束后,頭三與許多踏上各地歸程的秀才、舉子都簽訂了貿(mào)易協(xié)議,這其中也包括瑯城的舉子。他們隨著任青衣回到瑯城的這一年,做了許多事。這其中,更有幾個人積極負責(zé),做事很有章法,讓任紫琳欣賞?,槼堑貙龠叧牵质窃緦?、安兩國的邊城所在,任紫琳覺得,雖然如今的邊市改到了管城處,但這并不影響瑯城成立一家貿(mào)易公司,以組織寧國內(nèi)外的貿(mào)易事宜。
喬安宇在得知有人手持八公主的玉佩入瑯城的消息后,第一時間找到了任青衣。兩人都覺得,來人手持任青衣的玉佩出城,顯然不避諱她的行程讓她們知道,但又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她是誰。三人便裝而來,正是尊重這份心意。
“九妹?!币姷饺巫狭?,任青衣一下就不厚道的笑了。這哪兒是避諱呢,分明是不好說啊。畢竟,說了會被人疑問。
“八姐。”任紫琳起身拱手,坦然叫了一聲姐。這一聲出口,任青衣的眼睛再次笑彎了。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種種過往似乎都成了過眼云煙。
在任青衣的身后,喬安宇和盧子言都呆了。二人并非沒有認出任紫琳。九公主歸來時,他們都曾見過。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才短短的一年時間,她竟然已經(jīng)恢復(fù)健康了。
“殿下?!眱扇穗p雙行禮。頭才低下,喬安宇的眼圈兒忍不住紅了。九殿下病病歪歪的回歸寧國,誰能想到,她還有這一日呢。
“表哥,表弟。”任紫琳規(guī)規(guī)矩矩的還禮。
一眾人客客氣氣的落座。影八送上茶水,沒有逗留,貼心的帶上房門,出去了。
“你如今,可是都大好了?”相比上次見面,任紫琳真的健康了許多。
“的確好了許多?!比巫狭找矝]想到,她能在一年內(nèi)恢復(fù)到健康。而她別院周圍的莊田也都是大豐收,就是周圍的大樹也都長粗了一圈兒。一邊回答任青衣,她一邊看了一眼落座在任青衣和盧子言的對面,微微低頭,掩飾紅眼圈的喬安宇,“一年未見表哥,表哥別來無恙?”
九公主自安國歸來時,路經(jīng)瑯城。影衛(wèi)說,喬安宇看到九公主后,曾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建議九公主就此隱居,安度余生。他甚至不想讓九公主回歸寧京,但當(dāng)時迎接九公主回歸的禮部的人在,九公主即使在心底同意他的見解,也不肯陷他入不臣的境地。如今原本的九公主已然不在,可這份人情,任紫琳承。若不然,她也不會在羅鵠鳳約她瑯城見面的時候,想到成立一家貿(mào)易公司,卻又不插手運營。
“我一向好的很,”喬安宇的聲音有些悶。他輕輕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殿下此來瑯城,可是有事兒?”
任紫琳微微一笑,“瑯城的守衛(wèi)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我猜,表哥對我此行,已有猜測。”
喬安宇的確心有猜測。自從驁國有了動靜的消息傳到瑯城,瑯城便開始戒嚴。頭三入城并未引起城衛(wèi)的注意,但他入城后,豪氣的包下了這間客棧就有些異常了;而羅鵠鳳的畫像,是喬安宇親自畫了,交到城衛(wèi)的手中的。知道羅鵠鳳入住了這家客棧,喬安宇就打算稍晚時候,親自來拜訪羅鵠鳳。沒等他來呢,任紫琳又到了。在她到后的一個時辰,頭三又帶著人離開了。
在見到任紫琳之前,喬安宇還以為是任紅彥來了。
“當(dāng)年,瑯城城破的蹊蹺,陸虎將軍乃是經(jīng)年的老將,若不是瑯城城內(nèi)有了奸賊內(nèi)應(yīng),盧家軍不可能敗的那么快,臣,不得不謹慎?!?p> “表哥不要緊張,我并沒有責(zé)怪之意。恰恰相反,表哥此舉讓我覺得耳目一新,乃是創(chuàng)舉?!?p> 任青衣也說,“表哥克盡厥職,是我大寧之幸?!?p> “兩位殿下謬贊了?!眴贪灿钇鹕恚瑳_著任青衣和任紫琳拱了拱手,“既然殿下不責(zé)怪,臣就大膽一猜?”
“請。”
“殿下是來見羅二公主?”
任紫琳哈哈笑,“二公主,你可輸了?!?p> 并不知道羅鵠鳳入了瑯城的任青衣和盧子言,驚訝的看到羅鵠鳳從一旁的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他輕輕哼了一聲兒,自顧自的坐在了任紫琳的一側(cè)。本覺得羅鵠鳳一身男子打扮還挺俊俏的任青衣,頓時覺得有些不爽了。
這客人,是不是有些不懂禮儀???她這個親姐姐都沒往任紫琳的身邊坐,他憑什么坐過去?
“輸給你,我心甘情愿。”羅鵠鳳沖任紫琳眨了眨眼。
在喬安宇等人到了客棧,戚紫英便借機提出告辭。和她一同離開的,還有任紫琳特意帶過來的陳芝明的副將。在喬安宇等人來之前,她們已對合攻膠州海匪做好了種種約定,出城正是各自準備去了。被打擾了團聚時光的羅鵠鳳很不開心,任紫琳逗他,說喬安宇肯定知道他入了城,而且就知道他住在這個客棧。羅鵠鳳當(dāng)然說不可能。于是,兩個人就打了個賭。不過,兩個人都沒說賭約。
斜對面,任青衣覺得,這個穿男裝的羅鵠鳳,十分的不莊重。她使勁皺了下眉頭,輕咳了一聲兒。
笑著看了羅鵠鳳一眼,任紫琳看著喬安宇道,“表哥猜的不錯,我此來正是為了來見二公主?!?p> 喬安宇皺了眉頭。他看著任紫琳,拱手道,“敢問殿下,您和二公主合議之事,能否讓臣知道?”
“當(dāng)然,”任紫琳道,“不過,我找二公主,是為了兩件事,在表哥和八姐來之前,我們也只商議定了一件。”
她微微沉吟,還是直接說了出來,“我和二公主借水軍幫忙趕往膠州殺匪。”
“膠州?”喬安宇迅速就從腦海里找到了膠州知府的來歷,“膠州知府是謝鑫,出自謝家旁支,戰(zhàn)亂前的進士。她為人頗有章法,身上也有世家的風(fēng)骨。臣聽聞,在她的治理下,這些年的膠州都頗為平靜。”
聽到喬安宇如此說,羅鵠鳳不由嗤笑了一聲兒。惹得任青衣和盧子言同時瞪他。
“七年前,膠州知府謝鑫和守正謝木蘭帶著膠州百姓,退出膠州城,將城池讓給了海匪?!?p> “不可能!”任青衣一下站了起來,“謝鑫不是此等懦弱之人?!?p> 任紫琳偏頭,“如此說來,八姐對謝鑫有所了解?”
任青衣雖然搖了搖頭,卻是說道,“九妹忘了,右相顧玉郎出身膠州。他原本正是膠州守正。顧玉郎看似儒雅,實際是個剛強之人,倘若謝鑫是懦弱之輩,顧玉郎早想辦法將她調(diào)離膠州了?!?p> “原來如此?!?p> 喬安宇那邊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七年前,三國戰(zhàn)亂結(jié)束的時候?呵呵,這么說,有人與海匪勾結(jié)?”
否則,海匪的時機怎么會掌握的如此精準?他將目光投向羅鵠鳳。
羅鵠鳳“哼”了一聲兒,“看我干什么?和海匪勾結(jié)的人,又不是我?!?p> “是真的嗎?”任青衣覺得渾身的血都冰冷了?,槼鞘氐木売?,她不是沒有想過。但到底她只是八公主,這等事兒她若是關(guān)心的太多,未免有越職之嫌。今日聽到喬安宇提及,分明早有證據(jù)證明當(dāng)年盧家軍是受了內(nèi)賊的暗算。現(xiàn)在,又說膠州也是?何人如此大膽?!
“應(yīng)該是真的。但我沒有證據(jù)。”
“呵,這種事,要什么證據(jù)?”喬安宇冷笑,“殿下可知是何人?”頓一下,他無禮的補充,“瑯城之事,我雖多有猜測,卻始終沒找到那個害群之馬?!?p> 盧子言悄然握緊了拳頭,他緊緊的看著任紫琳,期望她能多說些什么。
任紫琳道,“那不是一個人。準確的說,他們是一個國家?!?p> “國家?”喬安宇又看向羅鵠鳳了。
羅鵠鳳沒忍住,“你老看我干什么?若是我安國,她還能和我合作?”
道理是這樣沒錯??僧?dāng)年對寧國落井下石前,寧太上皇和老安皇也合作的正愉快。
羅鵠鳳從喬安宇的眼神里,愣是讀懂了這句話。他給氣的,臉都青了。若不是記得要在戀人的面前好好表現(xiàn),他現(xiàn)在鐵定上腳,讓喬安宇見識見識他的“愉快”了!
“不是安國。事實上,三國應(yīng)該都是受害者。而這個施害人是甚至三國百姓都不曾放在眼里的,蠻子。”
“蠻子?”任青衣一下就想到了寧京里最有名的兩個蠻子,她的臉色變了,“凌家和尤家,參與了?”
任紫琳垂眸未語。
任青衣努力的平息著自己的氣息,“十二和十六是不是也參與了?”
“他們年紀還小,參與的并不多?!?p> “混賬!”任青衣氣的一把將手里的茶盞摔了出去,“我任家哪里對不住他二人?狼心狗肺的東西!”
“表姐,”盧子言第一時間握住了任青衣的手??删o接著,他就轉(zhuǎn)頭懇切的看著任紫琳問道,“九殿下,您能否告訴我,當(dāng)年出賣瑯城的人,是不是,是不是也是……”
任紫琳看著幾乎要哭出來的、年輕的盧子言,沉默著點了點頭。
盧子言撲通就跪下了,“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這話,也不知他是在向誰喊。任青衣彎腰,心疼的摟住了他。盧家,曾經(jīng)以千人計的大族,因為瑯城的失守,短短幾年就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沒了,只剩下了才從巡防營退下的老將盧忠,和這一根獨苗苗。盧家人曾經(jīng)居住的大院中,不見一個活人,祠堂里卻是堆滿了牌位。
陌上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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