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失落感,一多半都來自于對比,當現在的自己與曾經輝煌的自己對比時,會有失落;當自己與旁人的成功對比時也會有失落,唯獨當自己的失落與別人的失落對比時心里才會有些許欣慰。
每個人其實都不太愿意看到別人過得比自己好,尤其是越是親近的人越會有這種強烈感覺。只是我們不會說出口,可能心里也是真誠地祝愿著對方越來越好,但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那種質問,為什么自己不如別人呢?
這并不是什么錯,應該就是人內心深處那種自私的潛在力量而已。此時,李金水就有一種這樣的感覺,自己的發(fā)小大毛越來越好,店從鎮(zhèn)上都開到縣城了,而且未婚妻也有了,還買了小面包,可自己卻哪一步都沒有趕上。
在大毛那里吃過王曉紅做的打囟面后,李金水拎著行李準備回家了,大毛開著那輛小面包把他送到車站,看著他上了車才離開。
李金水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跟自己的母親打電話。有時候,他也不太愿意讓母親跟著操心受罪,所以從上車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著應該怎么跟自己母親講這件事情,而父親那里,他就是想瞞著,只要母親不說,父親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的。
人往往就是這樣,想欺瞞一件事情的時候,發(fā)現需要做九九八十一道功夫,也許才能掩蓋住所有的漏洞,可即使這樣,一不小心還是會露出馬腳。
反正李金水想了大半道也沒想明白自己要怎么跟母親說這件事,到最后他反而決定實話實說,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母親徹底明白自己的苦衷,從而替自己把這件事扎扎實實地瞞下來。
決定好后李金水便準備瞇一會兒,剛要閉眼,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仰頭一看,李大壯的大鼻也正朝他透著,一臉傻笑地看著他呢,把李金水狠狠嚇了一支楞。
“真是你???剛迷糊一會兒,都沒見你上車。”李大壯起來拍拍李金水邊上的那個中年男人,瞪著眼說:“換下位置,你坐我那去?!?p> 中年男人看一眼他那溜里溜氣的染了色的長發(fā),沒多計較便起身去了后面,李大壯一屁股坐到了李金水旁邊。
“上次那事吧,我后來自己解決了,不過還是跟你說聲謝謝?!崩畲髩褎e著胳膊看著李金水,臉上滿是驕傲和自豪,“在城里混,就得有點后臺和門路,要不咋死的都不知道?!?p> 李金水微微閉著眼完全沒有搭理李大壯,上次雖然他喝多了,可在交通廣場的事情他可記得清楚呢。
李大壯見他不說話便捅捅他又道:“跟你說話呢,怎么不理人,大學生也不能這樣吧。”
聽到李大壯又開始“大學生大學生”地嚷嚷,李金水無奈地睜開眼,扭頭看了看他問:“你想讓我說什么?”
“?。俊崩畲髩岩惨粫r蒙了,他愣了愣靠后去道:“我問你,是不是也是回家?”
“嗯,是回家?!?p> “那挺巧啊,我今天也回去,天氣熱了,我沒帶薄衣服?!崩畲髩训靡獾亟忾_扣子道:“里面還捂著羊毛衫呢,不過今天剛去按了個摩,好好沖了個澡,舒服著呢。”
聽到李大壯說按摩,李金水就想起了在大毛店里看到他從對面洗頭房出來的畫面,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石艷紅,于是他忽然問道:“是在洗頭房按的嗎?”
李大壯兩眼一瞪,饒有興趣地道:“喲,大學生還知道洗頭房???怎么,你也去過?”
李金水本來想打聽一下是誰給他按的,可內心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石艷紅給他按的,其實是不是對他都沒什么影響,但那一刻他就是很想知道,可又沒辦去問。
“沒有?!北锪税胩?,李金水回道。
“我就知道你沒去過?!崩畲髩巡豢梢皇赖氐溃骸澳堑貎嚎刹皇钦l都能去的,像你這樣柔柔弱弱地進去,不得讓人坑死啊,那里的娘們兒沒一個好人,你得有點能耐,拿捏得住才行。”
李金水瞥了一眼得意的李大壯,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李大壯見他又要睡,便又捅捅他道:“馬上到家了,還睡什么,聊會兒聊會兒。”他瞅一眼李金水懷里抱著的背包和上面的行李,接著道:“噯,我說你這是回去干嘛?怎么把行李都回來了,不再你舅那干了?”
李金水愛搭不理地回了個“嗯”。
李大壯見他依舊不搭理自己,便不死心地繼續(xù)糾纏道:“我說,你是不是被你舅開除了?你舅可是咱們縣最大的保險公司老板了,咋的?犯什么錯了?”
“沒有,你別亂猜了。”李金水回道。
“要我說,那肯定是你閑掙得少?!崩畲髩牙^續(xù)靠回去,別著胳膊撇撇嘴道:“保險這活得有人脈,光靠那點死工資能有幾個錢?你不會拉業(yè)務,不會搞關系,肯定是掙不了多少,我說的對不對?”
李金水不想跟李大壯多廢話,想把這場對他來說等同于災難的談話終結了,便應和著點點頭說:“對,我不太適合,所以不干了。”
沒想到李大壯聽完更加來了興致,他先是激動轉身地看了李金水一眼,而后又靠下去想了想,又轉過身來看著李金水,湊近他的耳機神秘兮兮地道:“大學生,我現在有個掙錢的快招,你要不要試試?”
李金水微微睜開眼,扭頭瞇縫著他問道:“不會是什么傳銷吧?”因為孫松被騙進去過,所以李金水對這種突然說能掙大錢的事情時刻都保持著警惕。
李大壯白了李金水一眼道:“我李大壯能干那么弱智的事嗎?你雖然是大學生,可在掙錢這塊還真不一定比我強呢?!?p> 李金水皺了皺眉頭,心里尋思著,的確,有時候人掙錢的能力真的跟學歷無關,自己自認為能通天下海,可幾次三番下來老是出錯,心里那種自信也不覺減弱了很多,加上現在他又多欠了三萬塊,還不知道咋跟母親解釋,心里也想著能夠快點翻本,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于是他側了側身道:“那你說說是什么掙錢的道道?”
李大壯見李金水有興趣,臉上立刻露出一股邪魅地壞笑,他朝車上四處看了看,而后搭住李金水的肩頭,神秘地沖他耳朵低聲道:“賭球聽說過沒有?”
“賭球?”李金水還真沒有聽說過,不過賭博他清楚,就像過年的時候他跟村里那幫人打牌似的,于是他拒絕道:“是不是賭博?那我可不干。”
“噯?!崩畲髩褔@口氣說:“這跟賭博可不是一個性質,賭球就相當于買彩票,但中的機率挺大的,如果運氣好,幾局就能翻個幾十萬,本錢也就幾萬塊而已。”
“那不還是賭博嗎?”
“都說了不一樣,賭博你用選號買號嗎?再說了,這也需要技巧的,而且你得對球隊和賽事了解,是有一定的技術含量的,不要一說啥就賭博賭博的,這只是個彩票的新鮮模式而已。”
李大壯好一通解釋,把李金水聽得也云里霧里的,可李金水打心里就不太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總覺得他不靠譜,所以不管李大壯說得有多天花亂墜,他都在心里豎著一面防火墻。
李大壯見他還是疑心重重,便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短信消息遞到李金水面前,一邊劃拉一邊小聲細語道:“我給你看看我最近的收入,平均一天最少也得三四千,當然,有時候也賠,誰也不能保證買彩票天天中嘛?!?p> 李金水有意無意地掃了幾眼,的確,銀行通知短信上有好幾條入賬提醒,最少的一筆也有1500塊錢。
李大壯見李金水開始有點興趣了,便快速收了手機,雙手搭在一起枕到腦后說:“我要不是覺得上次你能去派出所救我,雖然最后也沒用得上你,但我這個人最講義氣,你既然誠心幫過我,我肯定要還你個恩情,所以才會跟你說這事,沒想到你還疑神疑鬼了,換作別人我才不跟他們講呢,這種掙錢的事哪那么好往進帶人?!?p> 聽李大壯這么說,李金水心里反倒有一種愧疚感,他看一眼李大壯輕聲道:“你讓我想想吧,如果我要做,我會聯系你的?!?p> “這就對了嘛?!崩畲髩涯樕喜唤冻鲆唤z得意的笑,但還是強撐著面子又掏出手機道:“咱倆都沒留個聯系方式,來,把你電話輸一下吧,我給你打過去?!?p> 李金水接過李大壯的手機一看,是最新款的摩托羅拉翻蓋兒,他心里不覺得又多了一重對這件事情的信服,看來李大壯是真掙到錢了,要不怎么可能買這么好的手,好幾千呢,他李金水想都不敢想。
接下來一直到大巴車在村口停下,一路上李大壯便沒有停止過對李金水的科譜,把賭球的前前后后描述得那叫一個完美,李金水也從來沒想過李大壯還懂這些,只是他特好奇這些東西都是誰教李大壯的。
李大壯自己也一直說有一個神秘大哥帶著他玩的,但他自己也沒見過,這讓李金水更好奇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混混都能這么精通掙錢,那如果他見到了李大壯的那個神秘大哥,豈不是他也能快速飛黃騰達嗎?
看著眼前手舞足蹈、唾沫橫飛的李大壯,李金水突然也沒那么討厭那他了,他這時才意識到,原來每一個人都有夢想,每一個都在為了生活拼搏,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只是每個人走的路不一樣,就像眼前的李大壯而已。
想到這里,李金水竟然有點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