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少爺沒我不行?！绷钟颀堧m然虛弱，吹牛時的神色卻是和往常一樣。
“呵呵，那你安心休息，等傷好了，再回少爺身邊?！?p> “許大叔，有件事，你要記得。”林玉龍忽然向許緯辰伸出了手。
許緯辰一把握住了林玉龍伸過來的手，問道：“什么？”
“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娘，我受傷的事。我怕她擔心?！?p> “呵呵?！痹S緯辰又笑了起來，“你就別擔心這事了，你娘那里，我們會派人去告訴她，你又立功了?！?p> 林玉龍聽了，也露出了笑容。
旁邊的一個醫(yī)療兵，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要讓林玉龍喝藥。許緯辰于是站了起來，在醫(yī)療大帳里來回轉了幾圈，忽然有人喊自己“許大叔”，抬頭一看，卻是苗雋午。
苗雋午快步走到許緯辰身邊，剛要開口說話，許緯辰用手放在唇上“噓”了一下，示意苗雋午不要出聲，然后拉著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帳蓬。
“你先跟我說，前線打得怎么樣？林玉龍是怎么受傷的？”
“鄭大將軍帶著警衛(wèi)隊外出偵察，結果清軍趁著陰天大雪突襲，我們且戰(zhàn)且退，和清軍打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等到了洪羽的援軍，才撤回大營。清軍有一輪沖鋒，差點沖到鄭大將軍面前了，是林隊長奮力擋了清軍一刀，救下了大將軍。大將軍見林隊長受傷，十分心痛，要我們抓緊送他回大營養(yǎng)傷。”苗雋午說起這場戰(zhàn)斗來，都有些驚魂未定的神情。
“哼，我就知道剛才那個軍官沒說實話。我軍訓練有素，安營也是按照陣法，怎么可能輕易被人突到中軍帳。”許緯辰說著，瞪了苗雋午一眼，“到底是什么情況，少爺為什么要自己出去偵察？”
“那天天降大雪，大將軍說，要出去偵察地形，順便看看北國雪景。恰好項大叔人又不在，我們都只得跟著大將軍出去?！?p> 許緯辰聽苗雋午這么說，心知這是鄭克臧少年心性不夠持重，犯了一個孫策式的錯誤。不過轉念一想，年輕人不吃幾次虧，也不會長進。便又問道：“那你呢，立功了么？”
“我射殺了一個清軍，還打傷了兩個，大將軍賞了我一面功牌。”
“嗯，好。等你集齊了三面功牌，我就注銷你的懲戒記錄。”許緯辰說著，向苗雋午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過來。
“給你一個東西，你肯定喜歡。”許緯辰從行軍床上拿起自己的背包，摸出來那個紙包，遞給了苗雋午。
苗雋午打開紙包，看到那撮頭發(fā)，一時沒有明白過來，疑惑地看著許緯辰：“這是……”
“這是你兒子的胎發(fā)，是林姑姑叫人帶過來給你的?！?p> “我兒子？”苗雋午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地喊了起來，“阿芫她生了一個兒子？！”
許緯辰一伸手捂住了苗雋午的嘴，低沉但嚴厲地說道：“你輕一點，被人聽見你就死定了?！?p> 苗雋午一臉喜悅，定了定神，忽然跪下說道：“許大叔，他……他長什么樣？叫什么名字？能讓我去看他嗎？我求求你！”
“不行。”許緯辰搖了搖頭，“在你集齊三面功牌、折抵罪過之前，不能讓你回南京。這個孩子小名叫友仔，大名將來再說?！?p> “友仔……友仔……好，好，我一定?！泵珉h午像雞啄米一樣地連連磕頭，“那，那她們現(xiàn)在哪里？誰來照顧她們？”
“這個你不用擔心。神有最佳安排，你只需向主禱告?！痹S緯辰說著，用手拉了一把苗雋午，“你起來吧，先去照顧你的同袍們?！?p> “是?！泵珉h午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來，歡天喜地地退了出去。
許緯辰看著苗雋午出去，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又邁步出了帳篷，來找呂憲華商議事情。
呂憲華正在中軍帳中，和馬九玉、馮圣、毛玉、祖宏勛等人研究戰(zhàn)況，見許緯辰進來，便說道：“老許，來得正好。我們剛商議完作戰(zhàn)計劃。”
許緯辰點了點頭，走到呂憲華的身邊，問道：“接下來準備怎么樣？”
“劉國軒那邊已經(jīng)傳來消息，先鋒劉進忠所部已經(jīng)抵達京城西南六十里處，劉國軒的主力也會在兩天后到達。”呂憲華指了指桌上的沙盤說道，“我軍也準備馬上動身，直接進逼京城?！?p> “具體是怎么安排的？”許緯辰問道。
“我和祖團長各領一團，到京城東南左安門和西南右安門外下寨，馬爵爺率兵繞行到城北安定門、德勝門外下寨。”毛玉連忙答道。
“京城西側留給劉國軒，東側留給紹寬，完成四面合圍?！眳螒椚A繼續(xù)解釋道，“然后我?guī)е髁M駐南門永定門外，這里的大營交給蔣一正他們跟上來接手?！?p> “紹寬那邊剛剛經(jīng)歷了激戰(zhàn)，會不會暫時沒法進軍？”許緯辰想了想又問道。
“不管了?！眳螒椚A搖了搖頭，“天氣寒冷，而且馬上要過年了，將士們都希望速戰(zhàn)速決。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康熙就是甕中之鱉，他縮起來，我們就圍上去，他要是伸出來，我們就痛打一頓。”
“哈哈哈哈……”幾個將軍都大笑了起來。
“對了，杰書和他的八旗兵怎么安排？”
“就在大營這里留駐?！眳螒椚A說道，“很多八旗兵的親人還在京城里，讓他們參與攻城既不可能也無必要。而且，萬一他們臨陣倒戈，會惹出大事來的。”
“行吧?！痹S緯辰點了點頭，“不過，杰書、鄂札、董額這三個人要跟我們一起行動，到了京師城下還能有用，兵留給拉哈達和瑚圖管?！?p> “可以，沒問題。”呂憲華點了點頭。
“那我安排其他人跟著你一起出發(fā)。”
聽說要向京城出發(fā)，眾人也都興奮了起來。許緯辰和大家商量了一番，決定留下李書同、沈之瑩、秦九兒和幾個太監(jiān)、宮女照顧林玉龍等傷員，其余人都跟著呂憲華向京城進發(fā)。
離開大營走上幾十里，就進入了順天府的地界。臘月的順天地區(qū)大雪紛飛，南方人為主的明軍，多少都有些不太適應，總共三天的路程，因為凍得生病被送回大營休養(yǎng)的士兵就有兩百多。
不過，呂憲華的主力還是在十二月二十六的中午順利到達了永定門外。京城人口眾多，即使城郭之外，也有大量百姓居住，貼近城郭的地方其實是無法安營的。
先期到達的毛玉和祖宏勛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片空地，離開永定門大約五里地，能清晰地看到永定門的城樓，如果使用歐洲進口的望遠鏡，就可以數(shù)清楚城樓上火炮的數(shù)量，而用呂憲華的軍用望遠鏡，就可以看到城樓上士兵的緊張表情。
明軍士兵們非常熟練地扎下大營，支起帳篷，生起火堆，向他們一貫的那樣忙碌。
許緯辰叫上姜承志，帶著武利的憲兵隊，到城外百姓的居住區(qū)查看情況。當年清軍入關之后，將八旗安插到京城的內城之中，將原本居住在內城的漢人百姓全部趕到外城，有些甚至只能搬出城外。但如今這些城外的百姓卻異常驚恐，掩門閉戶，生怕明軍侵害自己。許緯辰挨家挨戶敲門，但根本沒有人應門。
姜承志見此情形，無奈地說道，上中學的時候，讀金庸的《倚天屠龍記》，里面說到元大都的漢人百姓，被蒙古人統(tǒng)治了幾十年，完全不覺得自己是亡國奴，對大元皇帝的儀仗大聲喝彩?，F(xiàn)在看來，京城的百姓也相差仿佛，明清易代不過四十年，居然已經(jīng)不會主動歡迎明軍了。
許緯辰也非常失望，不過還是認真地轉了一圈，仔細地畫了路線圖，準備回頭告訴呂憲華，進攻時需要避開哪些居民密集的區(qū)域。
姜承志則十分沮喪地說道，作為現(xiàn)代人，我們總是希望更少地傷害百姓，但百姓卻未必領這個情。
對此，許緯辰也只能一笑了之，因為姜承志說的確實是事實，而自己又無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