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解
“外頭的事情先緩緩，讓小林管事先給咱們找個廚娘來，我猜著再過兩日咱們該自己開伙了?！辈徽f日后大廚房給的吃食如何，多出的人手，定然是不給吃食，既如此，干脆把小廚房徹底用起來，讓公中把他們的份例算了銀子，他們?nèi)孔约洪_伙。
“廚娘倒是不必添，姐兒許不記得，林媽媽也是姑娘陪嫁帶來的廚娘，她的手藝可是強過益壽堂的廚娘。只是小廚房這幾年不大用，她才無用武之地。”阿梅把方才大奶奶的來意說與阿菊聽。
“不就幾口人嗎，不吃她的就是了。咱們的日常吃食有莊子供著不愁采買這一攤子，倒是府里，往后若少了咱們莊子的供給，不知還能省下多少銀子?！卑⒕詹粺o嘲諷的說道。人都說生米恩斗米仇，自他們姑娘嫁進來里每年給公中貼補多少銀子，就是這一大家子的吃喝也都是姑娘陪嫁莊子在供著。便是到如今姑娘走了這么多年，一大家子還是吃喝莊子上供的，老祖宗他們不但不念情更是要謀奪姑娘的嫁妝，如今還嫌哥兒姐兒用的人手多，也不知她哪來那么大的臉說這種話。
“姐兒，奴婢還有事情瞞著沒說......。”阿菊有些不敢看袁儀，阿梅在她說這話的當口便矮下身子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匣子，拿布擦干凈才放袁儀手里，自己則出去外頭守著。
袁儀打開匣子，拿出里頭一疊紙，都是身契，應該是外頭莊子鋪子與宅子里頭各奴仆的身契。當初她就納悶打理產(chǎn)業(yè)的除了阿菊怎就不見其他奴仆。
“這些怎會在這里，我原以為是在老祖宗手里?！薄Ｄ侨兆娓赴寻⒚匪齻儼ㄔ鹤永锉娕偷纳砥鯊睦献孀谑掷锬没貋頃r，她還以為，余下外頭這些奴仆的身契還在老祖宗手里拽著，要知道掌控這些奴仆也是間接掌控了那些莊子鋪子。
“當初三爺赴任前，交代奴婢看著外頭產(chǎn)業(yè)，梅姐姐則打理三房院子照看哥兒姐兒。當時奴婢便求三爺將這些身契放奴婢手里。姐兒，這些身契若交了老祖宗收著，那奴婢便是個空架子，如何打理得產(chǎn)業(yè)?！卑⒕沼行┲钡慕忉尩?。
“我原本還擔心，大爺拿捏不得你，就該找這些人了，阿菊，你真是解了我一個大難題。”袁儀笑著說道。
“哪能呢，姐兒不怪奴婢就好?！卑⒕找娫瑑x沒有惱怒怪罪的意思，便也輕松的笑著說道。
“下頭還有一個宅契子，當初姑娘說要把奴婢守著的宅子給姐兒做陪嫁，前兩年奴婢便又買了個宅子放哥兒名下。另外奴婢還做主在原東郊莊子不遠處又買了處莊子放姐兒名下，契子也在匣子里頭。這些都是請了田管事幫忙辦下的。”阿菊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你怎這般膽大，若是被大爺或是侯夫人那邊發(fā)現(xiàn)，誰能保住你？”袁儀吃驚的同時也真的替她擔心。那兩頭都盼著能找了由頭奪她手里的權，若是被抓了手柄，當時的小姑娘如何能護得住她。
“不怕，姐兒現(xiàn)在會護著奴婢了。當初奴婢是氣不過，又擔心產(chǎn)業(yè)全被謀奪，再說了這些都是田管事幫著辦下的，奴婢就說是老侯爺?shù)囊馑肌！彼@想法雖然膽大也兼耍賴，卻也不失道理，田管事若沒得老侯爺?shù)氖卓鲜遣粫雒娴摹?p> “外頭可有路子？最好查查大伯，看他與哪些人往來，還有平日都愛上哪里消遣。”袁儀早想查他，可她一個內(nèi)院小姑娘根本無適合人手可用，如今看來，阿菊該是有些法子。
“路子是有些，實在不行也能找田管事，只是......？”
“只是有些猜測，眼下還不好說?！?p> “是，奴婢記下了。”
這時，立哥兒下學找了過來，袁儀與他說了大奶奶的意思以及她自己的打算，“不用擔心，咱們不減人手也不用吃喝府里的，只是需得與祖父說明白?！?p> “嗯，阿姐拿主意就好?！绷⒏鐑簾o不可，完全信賴她。
袁儀笑著摸摸他頭發(fā)，囑咐了阿菊安心靜養(yǎng)，便拉著立哥兒出去。用過晚膳，立哥兒回書房用功，她自己則去找大老爺。
“儀兒請祖父安?！痹瑑x被林管事領著到書房，見到才幾日不見的大老爺憔悴許多。
“儀丫頭怎這時過來，阿菊的傷養(yǎng)的如何？”
“仍是下不得床?！?p> “可是用過晚膳？”
“嗯，儀兒有事想求祖父答應?！痹瑑x點點頭，走到大老爺身邊，拉著他袖子搖了搖。
大老爺被搖得哈哈笑著問道：“說說看，若是合理祖父便答應?！?p> 袁儀誠懇的看著他“祖父，如今儀兒與阿立都回了三房，林媽媽手藝極好，儀兒想把小廚房用起來，干脆再添兩個幫手，咱們?nèi)勘隳茏约洪_伙。府里給的份例怎么算都好，畢竟三房人手確實多。用度方面也無需操心，莊子每年的產(chǎn)出足夠我們吃用，只是往后不再供給公中?！?p> 袁儀說完也不催促大老爺，只安靜看著他，大老爺慢慢沉下臉色，打量著袁儀，這哪里是她說的自己開伙，分明就是要分家。母親與老大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丫頭，你說莊子產(chǎn)出往后不再供給公中，祖父答應；自己開伙就不必，人手多些也無妨，府里缺不了你們吃穿?！?p> 袁儀忽然覺得鼻酸。來找大老爺?shù)臅r候她已經(jīng)做好被拒絕甚至被斥責的準備，畢竟大老爺是這一家之主，一大家子的吃喝不是小事情，他若不同意她絲毫不意外。所以無論大老爺如何反應她都接受，就是不會退，到如今這地步是如何都不能退的。自己姐弟就跟案板是的肥肉誰都想咬一口，她就偏要讓他們崩壞牙齒。
“老祖宗那里無需擔心，你就按祖父說的辦。”
“祖父，您聽儀兒把話說完。阿立與我跟前人手多是實情，咱不能壞了府里規(guī)矩，可她們都是娘留下的，儀兒舍不得遣走任一個才想了這個折中的法子?！彼麄?nèi)坎徽急阋耍匀粍e的人也別想再從他們這白得好處。
“丫頭，你聽話，就按祖父說的辦，不必自己開伙，祖父還養(yǎng)得起你們?！彼跄軕伦屝O兒女單著自己開伙，這要是傳了出去，袁家還有什么臉面？
來的路上對大老爺會有的反應她猜想了好幾種，這種反應是最好的一個。不過，既然走了這一步就不能再糊涂著過去，還是分清了的好，“那多出的人手，月例銀子就由三房自己出?！?p> “這么著也好。二門守門婆子換了林管事的人，往后有什么事都可讓她給你跑腿?！边@丫頭是鐵了心了。也罷，干脆把二門換人一事先說與她聽。
“多謝祖父?！痹瑑x心里一喜，她正想如何與大老爺提這件事。這次的事情給她一個極大的警醒，這回袁明安抓走的若不是阿菊，小林管事不會找來更不會發(fā)現(xiàn)事情反常，最后結(jié)果會如何她真不敢想。在這內(nèi)宅大院，自己姐弟無依，身邊跟著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袁明安若再發(fā)狠只要二門一關，自己姐弟便求救無門了。
看袁儀的神色大老爺心想果然，眼前這粉嫩嫩、玉雪可愛的孫女，處事卻這般老道。偏偏母親與大兒子沒眼色，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三房院子多的幾個奴仆吃用怎比得過一府上下的吃喝。老大這幾年做事越發(fā)沒腦，磨磨他的氣焰也好。
“祖父，儀兒應了大伯娘后日答復。吃穿用度之事極瑣碎，您不能總顧著，儀兒能自己打理好。還是那句話，府里的份例怎么算都好。儀兒與阿立不是小氣之人，卻不愿活的窩囊。祖父您再仔細想想，儀兒明日再來看您。”袁儀說著便規(guī)矩行了禮退出大老爺書房。
何止是窩囊？明明有豐厚產(chǎn)業(yè)，卻被老祖宗拽著；明明供著一大家子吃喝，卻連身邊多幾個丫頭都被刁難；大伯需打點銀子，二姑娘便欺上門再輪番上陣逼迫，甚至要打殺她身邊忠仆；自己又不是那沒脾氣的木頭，如何愿意？
袁儀走后大老爺琢磨了一會兒便起身去益壽堂。他開門見山就與老祖宗道，“母親，您要刪減三房用度也可，往后三房吃穿用度自理，份例隨您與老大媳婦商量著給，不給也可。另外兒子已經(jīng)答應往后三房莊子不再供給公中，一大家子吃喝不是小數(shù)目，不能光靠公中莊子那點產(chǎn)出，您與老大媳婦商量著采買。”
老祖宗這幾日氣不順，請大夫把脈開了調(diào)養(yǎng)方子，這會兒正喝著湯藥?？创罄蠣斶M來還以為是來看自己的，結(jié)果卻聽到他說出這樣一番話。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兒子的意思。“放肆，莊子產(chǎn)出理應供給公中，我不答應?！便等?、難以置信，隨后才惱怒憤恨著漲紅了臉，死死盯著自己唯一剩下的兒子。
“母親，兒子還要臉皮，我袁家自己養(yǎng)的起子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