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三更露重時分,暮色遮月,四周一片寂靜,紫茉軒墻外,樹枝一陣細(xì)響,緊接著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樹下,發(fā)出兩聲布谷鳥叫聲,隨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樹下又多出一個黑色身影,后來者壓低聲音說出:“靜觀其變”四個字后,又快速的融入到黑夜當(dāng)中,只是隱約能看到此人身高五尺左右,身形略顯單薄。
次日,一縷陽光穿過窗紙,灑在地上,給屋內(nèi)增上一縷金黃,九真靜靜的看著,不知是在發(fā)呆還是在思考著什么,一向好動的媚兒靜了許多,默默的擦拭著屋里的擺設(shè),只是時不時的向云香投去詢問的眼神,云香除了搖頭還是搖頭,整間屋子的氣壓非常低沉。
這時,守門丫鬟通報:“公主,蘇錦府大公子請見。”未等通報完畢,蘇錦榮已經(jīng)進(jìn)了屋子。
“你這毛病不改,就算我尋得再好的護(hù)眼法子也沒用。”蘇錦榮的聲音低沉,如春風(fēng)弗過。
“榮哥哥,讓你擔(dān)心了?!本耪嫫鹕恚朴兴茻o的啟聲回道,隨后靜默。
少刻,蘇錦榮打破沉默,道:“真兒~可會怪我?如若當(dāng)初,我未教你制陶,今日你也不必卷入這王室分爭了?!?p> “制陶始靜始止,甚貼我的性子,自小,只要是我喜歡的,榮哥哥都會想辦法取來與我,我所憂心之事,過多的是命運之輪,況且榮哥哥的擔(dān)憂并不比我少,又何須自責(zé)。”九真說完,又是一陣沉默,許久之后,方又問道:“夫人可好?”
“母親聽聞昨日之事后,甚是愁心。”蘇錦榮依舊儒雅如蘭,深深的凝視著九看,仿佛多看一分,九真的煩惱便會少去一分。
“煩請安撫夫人,別愁壞了身子,告訴夫人我沒事?!本耪骥烀紲\沉,說道。
“知道了,你也別太過擔(dān)憂,此事我自有辦法處理?!碧K錦榮沉著而又堅定的說道。
九真莞爾一笑,會心說道:“謝謝榮哥哥?!标庫o許久的臉上終于露出幾分欣然。蘇錦榮的一句話語,如同定心丸般,讓九真安心。
她拿起茶具往蘇錦榮面前的茶杯斟滿茶水,徐徐說道:“聽夫人說,榮哥哥這次商運回來,帶了好些個有趣的東西?!?p> 蘇錦榮展顏一笑,道:“是帶了些趣玩,等你回去了玩,今日進(jìn)宮,只帶了這個…”說著便將手伸向腰間,掏出一翠玨綠笛,接著說道:“此笛名曰‘雀魂’,是我這次商運途中得到的寶物。”
“可有出處?”九真追問道。
蘇錦榮笑道:“就知道你會喜歡,出處暫且不議,此笛聲自有特色,真兒不想聽一聽?”
九真接過笛子,端詳一番,只覺得通身剔透外,并無特色,逐湊與唇邊吹奏,笛聲清柔如天籟,委婉流轉(zhuǎn),縈繞無限,如淳溪般纏綿歡快,又如云霧般曼妙,讓人如臨夢境。
蘇錦榮寵溺的看著九真,雙眸似水盡是柔情,又似無底深譚,望不見底。
“我吹的好嗎?!本耪鎲柕溃拇底嘀ㄊ歉K錦榮學(xué)的,有此一問,實屬班門弄斧,可此時的九真,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瑰寶,急需向自己在意的人炫耀一般。
“嗯,大有進(jìn)步,待到再進(jìn)益一些,你就能發(fā)現(xiàn)這笛子的奧秘之處了。只是,往后我不在你身邊指導(dǎo),需你自己細(xì)細(xì)琢磨了。”蘇錦榮柔聲說道,笑容如三月的陽光般溫柔和煦。
這夜,紫茉軒墻外的黑影又出現(xiàn)在原地,較高黑影壓低聲音問道:“主子,已過三日,還是靜觀嗎?”
“放點消息出去。”較矮黑影說完后,又像幾日前一樣,消失在黑暗中。
“公主……公主……”啪……媚兒走的急切,一時控制不住,絆倒在九真面前。
云香將她扶起,嗔責(zé)道:“公主面前,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tǒng)?”
“正是好動的年紀(jì),無妨?!本耪胬^續(xù)擺弄著手上的東西。
“就是就是,紫茉軒有你們兩個已經(jīng)夠沉悶的了,若是我也一樣,紫茉軒豈不是更加無趣。哦對了,被你一打攪,我把正事都忘了,公主,坊間又有傳言了,這次更離譜,說十一年前江千國曾送公主去陳國當(dāng)質(zhì)子,可路過咱們南幽國邊境的時候,不知怎么的竟然失蹤了,現(xiàn)在外面都在猜那公主是誰呢。還有人猜測你就是江千國公主呢。”媚兒津津說道。
“為什么會猜測是我?”九真略顯一驚,稍帶興致的問道。
“因為聽說那失蹤的江千國公主今年剛好十三歲,所以陳國才會想方讓你和親呢,坊間說,如果真的和親了,陳國可就是大贏家了?!?p> “只憑年齡,未免太過草率,且不說全國有多少十三歲孩童,僅是你和香兒,都與我一般大?!本耪驵腿徽f道,不免覺的有些無理。
“我和香兒雖然也十三歲,可我們是南幽人啊,雖然現(xiàn)在沒有親人在世,可我們是有族有譜可查的?!泵膬阂荒樋隙ǖ恼f道。
是啊,其他人都是有根兒的人,九真想到自己,不免有些黯然神傷,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人,自然很容易成為陰謀的棋子,九真曾聽蘇錦夫人提過幾句,她大概兩三歲的時候,暈倒在蘇錦府門口,醒來后連話都不會講,不哭不鬧的,給吃的時候,吃一口,有時下人忘記送飯,也不知道找飯吃,就只靜靜的呆在原地,起初,大家都在議論莫不是個傻子,若不是模樣還算可人,說不定早就被送出府了。
好長一段時間,九真才慢慢在蘇錦府適應(yīng),也會開口講話了,只是,從哪來,父母姓甚作誰,均不知曉,蘇錦夫人便賜家姓,名九真,取意佛家人之意,當(dāng)做不在冊的女兒來撫養(yǎng)了。
“都是媚兒不好,媚兒該死,惹公主傷心了。”看到九真郁郁,媚兒跪伏在地認(rèn)錯。
云香也趕來說情,跪在媚兒左側(cè),說道:“媚兒所說,均是無心之語,還請公主不要放在心上?!?p> “我沒有什么可傷心的,即無記憶,何來傷心可言,快起來吧?!本耪嬗挠恼f道。
“公主……”媚兒語帶哭腔的嬌喊道。
“蘇錦府視我為已出,恩重如山,我理應(yīng)知足的,又何須傷懷。”九真邊說邊扶起云香和媚兒。
“可是那傳言……既已牽連到公主,公主不去一探究竟嗎?萬一與公主的身世有關(guān)呢。”媚兒依然天真的說道。
“傳言始終是傳言,當(dāng)不了真的……”九真說道。
“是啊,傳言終究是傳言,自然當(dāng)不了真,還算你有些自知之明。”華葶公主踱門而進(jìn),打斷九真說道。
“姐姐?!本耪媲硇卸Y,云香和媚兒站在九真后側(cè)跟著施禮。
“誰是你姐姐,我乃堂堂王宗之后,我父族是王,母族是侯,就連我那些表親宗族,都是將相之才,身份尊貴著呢,姐姐二字豈是你這種無根的野丫頭可以喊的,重新行禮?!比A葶一臉的驕縱,眼神冷冽,鄙夷的命令道。
“見過樂修公主?!本耪嬉烂惺?,表情淡然,喜怒不益于形。
“本公主今日過來,就是來告訴你,別妄想野鴨變天鵝,凈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夢,外面那些傳言再離譜,也不是你該在意的,免的夢碎了獨自神傷?!?p> “是,謝公主提醒?!本耪嫒匀淮浇菐?,一臉漠然的回道。
華葶繞到九真面前,從上往下的打量九真,神態(tài)得意、嫵媚,就像是看一只蜷軀待憐的流浪狗般神然。
九真神色自我,不卑不亢的站著,任由華葶打量,許久之后,華葶或許覺得無趣,冷哼一聲,便帶著隨身服侍的婢子傲然離去。
九真攏了攏衣袖,看向窗外,陽光金燦燦的灑在窗角根上,明亮柔和。窗外偶有三五燕雀飛過,嘰嘰咋咋的和鳴。
爛漫的春梅樹偶有一枝探過窗外,茂密濃香,庭院里的草枝綠茵茵的,簇在草從中的牡丹,幾日前結(jié)好的花骨朵也已悄悄綻放,姹紫嫣紅,一片盎然之色,遠(yuǎn)處的柳樹垂枝曼樹如絲,絕勝如酥,好不自在。
九真皎眸一轉(zhuǎn),踱步到梳妝臺前,坐下,拿起犀角梳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鬢角發(fā)絲,心不在焉的吟道:“
別來春半,
觸目柔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遠(yuǎn)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