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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龍無言

第八章 怪物

真龍無言 溺水小筆 2380 2021-06-06 12:00:00

  獸群已四散,但獸潮徹底退卻不是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

  高登小心指揮著一應(yīng)事項,領(lǐng)導(dǎo)兵團士兵們收拾殘局。他雖有被這邊的動靜驚到,但的確沒有辦法去過多的分心關(guān)注;至于自始至終沖在最前線的沃茲更是毫不知情了。

  野獸們像潮汐漲退一樣,來得措不及防,去得也快。士兵們雖然驚訝,更多的還是感激伊萊克斯垂憐。

  戰(zhàn)后的隊伍最為死寂,除了苦難的呻吟,就只剩下人群中傳來的男人哀嚎。

  “嗚嗚嗚……”

  維克托的哭聲在此刻尤為刺耳,但他沒有等來幻想之中的、每次都會倉促趕來,然后破口大罵并行拳打腳踢的沃茲——黑甲騎士的黑甲此時算是徹底報廢,他背靠著一名甲士坐在硬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未受傷的那只手取下頭盔,汗水和血水登時全順著濕漉漉的發(fā)絲流進眼睛。

  沃茲胡亂擦了一下眼,用手肘支了支背后的甲士,然后痛快地笑著:

  “這幫牲畜,頭都被它們磕破了。”

  沒有回應(yīng)。

  沃茲愣了一下,這才感受到,自己靠著的放佛是一塊石頭,沒有任何起伏。

  他放聲笑著,嚴重破損的黑甲顫抖地更厲害了,放佛下一秒就會破碎解體。

  他是唯一一個在笑的人。

  哭與笑之間夾著的,就是卸下頭盔的銅鎧騎士。

  面甲脫下,高登的臉出人意料的滄桑,與先前那個沉穩(wěn)睿智的聲音根本無法匹配。他古樸的黃銅色鎧甲毫發(fā)無損,臂彎里是此時重若千鈞的頭盔,只能無言環(huán)顧。

  想起之前后方發(fā)生的異動,本打算去看看沃茲的銅鎧騎士改變了方向。

  來到商隊等人所在之地時,一群人正圍著那個無比高大的浴血之人。

  那是灼耿。

  既是英雄。

  可以說是他化解了后方危難,但此時圍著他的士兵卻沒有人把劍收入鞘中。

  “怪物!”

  維克托布滿血絲的眼珠微凸,力竭聲嘶,他沒法報復(fù)獸群,只能把一切怪罪于這個敢于正面對抗獸群的怪物。

  除了老板真正意義上欲殺的眼神,沒人以任何形式反駁他。

  也是怪物。

  灼耿渾身浴血的背影刺痛著如今目睹這一切的高登,每當(dāng)這時,他就會想起自己第一次興高采烈地上任隊長時。

  那時討龍任務(wù)結(jié)束,他坐在馬鞍之上,整個世界都充斥著痛苦的哀嚎,血腥氣就像是縈繞在他鼻翼下不散的陰魂。

  而他經(jīng)常能毫發(fā)無損——美其名曰,坐鎮(zhèn)指揮。

  高登實在是無法對灼耿做出任何有力的審判,哪怕已經(jīng)有士兵向他完整匯報了灼耿的駭人事跡。

  他不能下令將一個渾身浴血的戰(zhàn)士拷上枷鎖,一如沃茲。

  但灼耿忽然倒下了。

  那雙璀璨的金色豎瞳驟然收縮,然后就精疲力盡般轟然倒下——老板反應(yīng)極快,閃身用肩接住了灼耿沉重的腦袋。

  伊萊克斯為高登化解了選擇,或是做出了選擇。

  老板略撫齊灼耿被液體打濕的碎發(fā),目光冰冷轉(zhuǎn)向高登:

  “不要綁他。”

  高登心中嘆息,點點頭,默然轉(zhuǎn)身。

  而商隊幾人也再次順從地被縛住。

  ……

  再回河間鎮(zhèn)時,已經(jīng)入夜了。

  碎石鋪的路被月洗得雪亮,星光寥寥,投下一層還算詩意的孤寂感——若沒有那一輛輛板車上的傷員和尸體,以及明顯低迷的士氣,這一切看起來簡直像是軍隊日出動身月升凱旋。

  而灼耿就躺在其中一輛搖搖晃晃的板車上。

  本被押著的商隊一行此時卻在灼耿身邊。雖被更嚴實的綁了起來,但好歹省去了戰(zhàn)后疲倦的步行。

  因為沒人想和這么一頭人形猛獸共處近處,若非老板提出可以將他們綁在一塊兒,灼耿將被安排在運送遺體的一輛板車上。

  幸運的是,高登命人不必收走他們的行李,理由是維克托指控的本就只有灼耿一人,其余人就算是共犯也要等待證據(jù),最后法庭給出決斷。對此,沃茲也沒理會維克托的極力反對,表示默許。

  豎瞳、赤手斗獸、法庭……

  一個個看似毫不相關(guān)的詞在這個領(lǐng)頭人的腦中錯雜飛旋,高登的眉毛皺得更深了。

  本是該依沃茲的意思,送灼耿去法庭。探明真相后,如果是冤枉,自己便出頭落灼耿一個不癢不痛的小罪名,至于其余所謂“同伙”,大可疏松看守,早在開庭前就給個機會讓他們盡逃走,這樣便不了了之了。

  但,以他長侍于龍堡的經(jīng)驗,灼耿身上的秘密絕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捎辛诉@么多目擊者,最保險的隱秘探索已經(jīng)全無可能了。

  絕不能去法庭。

  高登和老板心中都閃過這個念頭。

  灼耿未醒,但沒誰能保證他會不會像遭遇獸潮時一樣暴走。萬一在法官判決進行時,灼耿發(fā)狂,那就落入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教團!老板,想辦法送灼耿去教堂!”

  一直閉目的老尼爾忽然開口。

  八國瓜分大陸后,除卻不理紛爭的龍堡,教團就是世上最具影響力和話語權(quán)的非政體勢力。

  教團全稱至高羽蛇神教團,信仰羽蛇真龍以及翼天使。

  在浦蘭,等階最低的銅幣印著國王像,而羽蛇則被刻在了次于金龍的銀幣上。由此可見教團的地位甚至略高王室一籌,而大小教堂也幾乎遍及浦蘭大平原上的每一個村鎮(zhèn)。

  “怪物將會被送往教堂,交由牧師審判!”

  一名騎兵從前方退下來,趕到商隊一行身邊,念著高層的決定。

  老尼爾面色一喜,但老板臉上愁云未減:

  “我們知道灼耿的身份嗎?”

  蘭德聞言把溜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用手指揉了揉掌心那些粗糙的疤痕。

  老板的擔(dān)憂顯然與他一致。

  讓灼耿避開法庭,就能避開意外,因為教堂或許是最有可能抑制乃至揭開灼耿發(fā)狂真相的地方。

  但,萬一灼耿真的是個怪物呢?

  那就是引頸受戮。

  這也是蘭德一直以來提防灼耿的地方,作為前龍堡獵人,他的見識也許只弱于老板,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為豐富。

  討龍隊伍沒給商隊休整的時間,很快就有士兵過來想要帶走灼耿。

  也不知道有沒有維克托的原因在內(nèi),自從沃茲知道灼耿做的事情之后,他對灼耿的態(tài)度就變得更加堅決。

  “弄醒他?!?p>  沃茲冷酷地下令到。

  士兵猶豫了一秒,還是解下腰間水壺,潑了一些清水到表情還是仿若熟睡的灼耿臉上。

  見看起來本睡得香的灼耿開始皺眉,有了蘇醒之象,老板還能打趣地說著:

  “還以為你會做點噩夢呢?!?p>  灼耿的睫毛算是有些短,稀松的一層薄薄鋪在眼瞼上,又是剛睡醒的模樣,如同初生幼獸的眼;他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這個留著紅辮根的女人:

  月色與星輝相映,而在兩者之間,就是看起來美艷不可方物的她。

  “跟我走?!?p>  沃茲試圖跟灼耿交流,語氣卻還是生硬的下令的味道。

  灼耿當(dāng)然沒有理會。

  商隊幾人看著明明遍體鱗傷還渾然不覺的灼耿,只余緘默,像在訣別。

  老板被縛雙手,只好伸腿輕輕踢了踢灼耿,嗓音溫柔,道:

  “走吧,待會兒見?!?

溺水小筆

明天中午十二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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