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蘇揚醒來后的情緒算是穩(wěn)定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要去面對被刺傷的記者。
晌午,派出所的民警過來進一步了解情況,并告知他們受傷的記者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而且對方愿意和解,但前提是蘇黎必須親自過去。
這些事本身就是因她而起,所以蘇黎爽快地答應下來。
但是,由于蘇揚傷人時現(xiàn)場還有許多家媒體在場,所以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還是被傳到了網(wǎng)絡上。
蘇黎的微博質(zhì)疑聲一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中午,陪蘇揚吃過午飯后,蘇黎動身去縣醫(yī)院探望被傷記者。
黎敏有點擔心,直覺告訴她這次女兒面對的麻煩不小。
從大樓里出來時,蘇勁提著保溫桶正走進來。
“爸?!碧K黎輕喚了一聲。
“去哪?”對方沉聲問道。
“上午民警來過了,被傷的記者愿意和解,我去趟縣城?!?p> 蘇勁淡淡應了聲,而后揚了揚手中的保溫桶,“給你帶的午飯,吃了再走!”
“不了,我在路上隨便吃點吧,錯過了一點半的車就得等到五點多了?!?p> 蘇黎的目光四下游移著,她不敢問父親陸向晚去哪了,但對方顯然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讓向晚回去了,我想你也不太愿意讓他知道太多咱們家的事?!?p> “嗯。”蘇黎應聲,而后又張口道:“爸,我和他......”
蘇勁抬手制止,“先不說這些了,你趕緊去吧,你和他的事以后再說?!?p> 午后的天色陰沉下來,瑟瑟的秋風吹落縣道兩旁白楊樹葉。
陸向晚坐在顛簸的大巴上給蘇黎發(fā)信息:本想跟你打聲招呼再走的,但是叔叔不想讓蘇揚看見我。
片刻后,蘇黎回復道:我爸和你說什么了?
陸向晚捧著手機望著車窗外的鄉(xiāng)村秋景陷入了沉思。
蘇勁同他說的不多,但話語間隱含的信息量卻不少。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便暫時敷衍道:放心吧,叔叔沒有像上次那樣待我。我離開也不是因為叔叔的驅(qū)逐,而是醫(yī)院突然找過回去。
蘇黎沒有多想,也沒再回復,她疲憊地靠在大巴車的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
前路,似乎又有場硬仗要打......
傍晚,西川市區(qū)下起了零星小雨。
市區(qū)某別墅,陸少良穿著秋衣秋褲站在庭院中淋雨。
“先生,快進屋吧,要感冒的?!北D穭屔裆珶o奈地勸道。
陸少良毫無反應,就那么神色肅穆地仰望著膩沉沉的天空。
片刻后,劉媽眸光一亮,匆忙打著傘跑進了雨簾。
“少爺回來了,您趕緊勸勸先生吧,這會兒又淋了有十來分鐘的雨了?!彼贿呎f一邊將傘高舉過陸向晚的頭頂。
陸向晚看了看狀態(tài)怪異的父親,微皺著眉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劉媽不知道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只說夫人出差回來后又有好一陣沒回家了。
近來雨水多,先生每逢下雨就要在院子里淋上十幾二十分鐘,而且每次都像是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無法自拔。
“我媽不在家?”陸向晚詫異道。
陸少良突然回過神來,扭頭看到院子里多出來的人面色一驚,而后又透出些許了然。
“回來啦!”
“爸,你怎么了?媽去哪兒了?”
父子倆一邊進屋一邊隨意閑聊著。
陸少良看到了最近網(wǎng)絡上瘋傳的那些東西,當然他也不會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報道。
對于蘇黎,他雖然有那么點看不上她的家世,但對她個人并沒有什么偏見,更是信得過她的人品。
以前,他一直看好這個女孩,總覺得她將前途無量。
后來,從何玲玉口中得知一些事后,他內(nèi)心多多少少懷有些許歉疚。
“以前我看過小黎在青年報上發(fā)表的文章,沒想到她果然成了作家!”陸少良端起茶幾上的茶杯呷了口說道。
陸向晚不想跟父親談論這些,便開門見山問道:“爸,媽去哪兒了?”
有些事情,他必須立刻馬上找何玲玉問個清楚。
劉媽將一塊干毛巾遞了過來,陸少良接過毛巾擦了擦被淋濕的頭發(fā)。
“先生,還是先洗個熱水澡吧!”劉媽說。
陸少良擺了擺手,繼續(xù)看著兒子說道:“臭小子,你難得回來一次就不能和你老子聊聊?”
“那您知不知道,高考前媽去找蘇黎說過什么?”
陸少良一時怔住,暗道紙終究包不住火。
那些過往終將隨著蘇黎的回歸而浮出水面......
他端著茶杯思考了片刻,而后緩緩開口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媽......”
當年,蘇揚砸傷了陸家的客人——當時的區(qū)高官老吳。
那天老吳六歲的小女兒被蘇揚嚇壞了,所以一怒之下他才放言絕對不會放過肇事的小子。
但是后來老吳知道了對方的情況也就作罷了。
蘇家大概是沒有及時了解到情況,蘇勁和蘇黎先后找上陸家的門來求情......
說起那些事情時,陸少良面上帶著一絲惋惜。
如果當初他知道妻子會利用這件事去毀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孩子的前途,他一定會阻止她這么做。
陸向晚將手指捏得咯咯作響,他幾乎是咬著后槽牙發(fā)出聲音——
“所以,蘇黎高考是故意考砸的?”
難怪,難怪蘇勁看到自己時會那般咬牙切齒。
如果當初自己克制一下感情,不和蘇黎走那么近,或許何玲玉也不會對她下那么狠的手!
......
另一邊,淮縣人民醫(yī)院。
蘇黎見到了被蘇揚傷到的男記者,對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長得斯斯文文,不像是什么難纏的主。
“是穆記者嗎?她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
對方見到她連忙動了動靠在病床上的身子,“是我是我,你是阿貍!”
蘇黎走到病床前朝對方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并解釋了蘇揚的情況請求他的諒解。
看她這么誠懇的模樣,姓穆的記者倒是有些無地自容。
“其實我也應該先跟您道個歉,我不該去騷擾您的家人?!?p> “謝謝您能這么說,家人確實是我的底線。今天我哥哥沒事,如果出了事我也會用法律武器來維護自己的,到時候去騷擾我哥的記者一個都跑不了!”
蘇黎的聲音不大,卻是字字鏗鏘,帶著一種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威懾力。
那記者微怔了片刻,而后才請她坐下。
“我叫穆暉?!彼晕医榻B道。
“蘇黎。”
“很高興認識你!”
蘇黎微微勾了勾唇,“說實話這樣的相識,我不怎么高興!”
“抱歉!”穆暉淺聲說道。
“穆記者,還是談談你和解的要求吧!”
穆暉想了想,說自己沒什么要求,只希望她能接受一次采訪。
對于這種要求,蘇黎并沒感到意外,畢竟他們?nèi)ク燄B(yǎng)院的目的也正是逼自己這個深陷詐騙門的主人公現(xiàn)身罷了。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她表示自己愿意接受,但是該賠付的醫(yī)藥費誤工費之類的,她也一樣都不會少賠。
說完,她又露出苦笑,“穆記者心里會不會在想:這個詐騙犯居然還敢這么豪橫?”
話落音,穆暉連連搖頭道:“事情結果還沒出,我并不認為您是詐騙犯?!?p> 蘇黎感到意外,而后露出真誠的笑容,“謝謝?!?p> “其實,我不是您想的那種專寫八卦丑聞的記者,我做記者的目的就是給大眾還原最真的真相!”
說到這,穆暉頓了頓,而后接著說道:“在這舉世皆濁的網(wǎng)絡世界里,沒有人能夠真正分清是非,輿論有時候是能夠殺人的武器,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因為承受不住輿論的壓力而走錯路......”
在他說這些話時,蘇黎覺得那不是在說給她聽,倒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聽到他這么說的時候,蘇黎反而變得慶幸起來,她慶幸自己遇上的是一位明事理的記者。
“穆記者,你相信我?”她問道。
對方點點頭,“我妹妹是您的書粉,她說您的每一部作品都有勵志的地方,傳遞出的都是滿滿的正能量,她也是因為你才考上了云城大學!試問這樣一個正能量的作者怎么可能去做那種不堪之事呢?”
蘇黎有些激動,這些話對她來說簡直比她拿到百萬稿酬時還要鼓舞人心。
“謝謝您的認可!”
她和穆暉約定好采訪的時間就離開了醫(yī)院。
晚上,她在縣城找了家酒店暫住下來。
辦理入住時那短短幾分鐘,蘇黎再一次感受到了網(wǎng)絡的恐怖。
被貼上“詐騙犯”的標簽,走到哪里都會有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正要走進電梯,迎面而來的人讓她不寒而栗。
何玲玉打扮得一如既往得雍容,不過頭發(fā)卻不似平日那般盤起,而是自然垂在肩頭,冷硬中稍稍透出一絲的溫和。
蘇黎還來不及思考對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就聽她淡淡開口道:“蘇黎,一起吃個晚飯,順便聊一下吧。”
這口氣,自然得好像是料定了她會在這里出現(xiàn)似的。
“阿姨,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蘇黎從她身邊繞開,抬手按下了電梯按鈕。
“你不覺得你的破事影響了我兒子,你欠我一個解釋嗎?”何玲玉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不等蘇黎開口,身后飄來一個千里冰封的聲音——
“我來跟你解釋!”
這個聲音讓二人同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