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匆匆忙忙地跑出咖啡廳攔了輛出租車。
上車后剛要關(guān)上車門,一個黑色身影迅速閃了進來。
“師傅,麻煩第一人民醫(yī)院?!?p> 司機瞥了一眼后視鏡,大概是看出了異常,便問道:“兩位一起的?”
蘇黎沖身旁柳眉倒豎,“先生,我先上的車好嗎?”
男人留給她的是一個俊朗冷毅的側(cè)臉和高挺的鼻梁,還有一個極富磁性的低音——
“蘇黎,好久不見?!?p> 下一秒,蘇黎看清了這位先生的全貌,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五官深邃立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閃爍著點點溫和的笑意。
“陸......陸......陸向晚?”她驚得張大了嘴巴。
“我醫(yī)院有急事,能先送我嗎?”
不用蘇黎點頭,司機見二人認識,手中方向盤已經(jīng)朝著第一人民醫(yī)院的方向調(diào)轉(zhuǎn)而去。
久別重逢,想說的很多,能說的很少。
就像離別之時,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車廂除了出租車里的電臺廣播正播放一首老歌——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
把距離吹得好遠
好不容易又能再多愛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
......
熟悉的旋律聲中,出租車在第一人民醫(yī)院門口停下。
陸向晚下了車。
蘇黎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下去,當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應(yīng)該立刻馬上回家趕稿時,出租車已經(jīng)揚塵而去。
醫(yī)院門口的林蔭大道下,陽光穿透梧桐葉片的縫隙,形成一個個光點跳躍在相視無言的二人身上。
“蘇黎,什么時候來云城的?”陸向晚突然問道。
蘇黎漫不經(jīng)心地踩著自己的影子回答道:“有一個月了。”
“出差?”
蘇黎揚起小臉,微微一笑道:“定居?!?p> 這是她值得驕傲的地方,因為在這座繁華的國際大都,她終于占了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你住哪?”陸向晚脫口而出,完了意識到有點冒昧,便接著說道:“哦,我住云深帝景,想說老朋友在一個城市說不定日后可以互相照應(yīng)?!?p> 蘇黎沉默,相互照應(yīng)?
十幾年過去,兩人早已年過而立,她怎能確定對方還是和自己一樣孤身一人呢?
如果不是,他的妻子如果知道丈夫身邊突然冒出個老同學求照應(yīng)會作何感想?
突降的沉默最后被一陣手機鈴聲給打破。
主編咆哮的聲音差點刺穿蘇黎的耳膜——
“距離四點還剩一小時,我的郵箱里為什么一個字都沒收到?”
“四點之前我一并發(fā)給您,求您別催了!”
微風刮過,幾片荼蘼落下的花瓣飄落在眼前。
蘇黎看了眼表,小聲詢問道:“附近有什么安靜的地方嗎?”
陸向晚愣了愣,“你要干什么?”
蘇黎拍了拍包里的電腦,“碼字?!?p> “有,跟我來?!?p> ......
二人來到醫(yī)生值班室。
里面陳設(shè)簡單,但布置得十分整潔。
窗前是一張上下鋪的床,床邊是簡易的書桌椅,桌上堆滿了厚厚的醫(yī)書。
“你先用著,我科室里有點事?!?p> 陸向晚打開衣柜,拿起里面掛著的白大褂套在了身上的鐵灰色西裝上。
透過窗戶落進房間的光影斑駁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使他看起來更加溫潤如玉。
蘇黎站在門口安靜地看著被光影籠罩的男人,仿佛正在與記憶中的白衣少年漸漸融合。
陸向晚收拾好自己出門,走到門口突然回頭問道:“蘇黎,如果不著急走,可不可以一起吃個晚飯?”
蘇黎沉默不語。
陸向晚淡淡一笑,“那你先忙?!?p> 他將門輕輕帶上,而后在門口站了很久。
直到噗通噗通亂了節(jié)奏的心跳重新恢復(fù)平靜,這才深吸了口氣離開。
蘇黎坐在窗前的一堆的醫(yī)書中翻開筆記本電腦,窗外荼蘼花瓣飄飄灑灑打著轉(zhuǎn)。
很快,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從窗下經(jīng)過,腳步匆匆地朝對面的住院樓方向跑去......
直到那個身影淡出視線,蘇黎終于在空白文檔上敲下一行字——
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
......
很多時候,蘇黎也會忍不住在想,她和陸向晚從小青梅竹馬,怎么就走到分道揚鑣這一步呢?
想著想著,她就發(fā)現(xiàn)這件事是必然。
有些感情,年少懵懂,所以旁人并不會太過在意。
但是這些情感一旦開始發(fā)酵,有了升華的可能性之后,那么就必須從源頭掐滅。
陸向晚生在一個官僚家庭,父母對他有著極其嚴格的要求,所以從小到大他都是不少家長們眼中“別人家的孩子”。
與他相比,蘇黎當時只是個普通到不要再普通的存在,父母經(jīng)營小生意,還有一個智力有障礙的哥哥。
盡管她學習成績優(yōu)異,但在別人眼中,她的父母忙著做生意沒時間管孩子,放任自家女兒與一些社會青年廝混在一起,總覺得她有天會一不小心成為失足少女。
再者就是,她整日與陸向晚形影不離,不少多事的人總會在陸向晚母親面前說三道四。
久而久之,蘇黎包括她的家人都成了別有用心的人。
多年之后再憶往昔,蘇黎突然發(fā)現(xiàn)了陸向晚母親的高明之處——
敵不動,我不動;然后找準時機,一招制敵。
當年那件事如昨日重現(xiàn)似的在蘇黎的記憶中回放,而她噼里啪啦在鍵盤上打字的手就像自己有了思維似的,一行一行地將那些過往以文字形式呈現(xiàn)出來。
至于她自己是什么時候淚流滿面的,卻毫不自知。
耳邊回響的是女人溫柔卻森冷的聲音——
“小黎,聽說你還在跟向晚聯(lián)系?”
“小黎啊,你也別怪阿姨狠心,既然這個選擇是你自己做的,那么你是不是該遵守自己的承諾呢?”
“年輕人的感情我也不好插手,但我上次去云城見到向晚和沫沫處得挺好,畢業(yè)就打算結(jié)婚,我挺開心的,但沫沫卻跟我說向晚的心思有一半還撲在你身上,這......”
她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而且一個難聽的字眼都沒用到,但每個字卻像一把尖刀似的,直插蘇黎的心臟。
沫沫——陳羽沫,當時西川市市長千金,比陸向晚小一歲,也比他晚一年考進云大。
陸向晚的父親當時任職西川市九合區(qū)區(qū)長,雖然官級比市長小很多,但兩家往來不少。
一來二去,情竇初開的少女喜歡上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也就不是什么新鮮事。
市長千金和區(qū)長公子,也算是門當戶對。
真正的白天鵝當前,蘇黎這只丑小鴨總是會自慚形穢。
“小黎啊,你說你和向晚只是普通朋友,阿姨也信你,但既然只是朋友,真的也就沒必要千里傳書,天天熬夜長談對吧?”
“你看啊,當初你哥哥那件事,我和你陸叔叔哪有那么大的面子,還不是人家陳市長出面的?”
那天,蘇黎的眼淚沒有忍住。
她哭著說:“阿姨,您別再說了,我以后不會再和陸向晚聯(lián)系了!”
蘇黎曾天真地以為:只要不和陸向晚考同一所大學,只要自己不在他身邊,他們還是可以像筆友,網(wǎng)友一樣相處。
可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陸家是要趕盡殺絕,為迎娶市長千金掃清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