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小狗

　　晨光透過紗窗灑進(jìn)來，涼爽的殿內(nèi)十幾個丫鬟正在無聲無息地伺候男人潔面、整裝。

　　負(fù)責(zé)整理腰帶腰飾的丫鬟臉頰酡紅，突然腳跟一軟，往宿巖懷里跌去。

　　眉頭皺起，宿巖身形微側(cè)，丫鬟沒靠住立刻整個人趴在地上，站在前面伺候的幾個看出幾分苗頭，后面的還沒明白怎么回事，但卻都凜然靜下來連大聲喘氣都不敢。

　　宿巖自己整理好衣領(lǐng)，淡淡對外面說了聲“來人”。

　　幾個佩劍侍衛(wèi)進(jìn)來。

　　那丫鬟已經(jīng)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顫聲道：“王爺饒命。”

　　以云思為首的幾個大丫鬟也都跪下來，云思大著膽子道：“求王爺饒她一次?！?p>　　宿巖道：“帶下去，逐出王府?！?p>　　此言一出，云思立刻把頭埋下去，不敢再吭一聲。

　　地上那丫鬟已經(jīng)渾身癱軟，被侍衛(wèi)毫不憐惜地拖了下去。

　　“本王的繩戒拿來”，昨晚夢到一些事，宿巖看著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莫名覺得有些空蕩。

　　上次回來，發(fā)現(xiàn)手指上多出一個戒指，他并沒有多想，只是任由丫鬟隨意收了起來。

　　云思旁邊一個戴著別致松枝兒銀簪的大丫鬟站起來，從靠墻的紅木柜子里拿出來一只檀木盒，從小格子里拿出來一根與這座清凈雅致宮殿極為不相配的，用堪稱低廉的繩子編成的一圈兒戒指模樣的東西。

　　宿巖拿過來舉到眼前看了看，到外殿后交給帶著一班小太監(jiān)候著的劉豐，“拿去打一對兒銀的來?！?p>　　劉豐接過來，也不敢細(xì)看，雙手捧著道：“另一個可也和這個一般尺寸？”

　　宿巖抬手在眉心按了按，說道：“比這個，小一圈半左右?！?p>　　－－－

　　一群服色相同的丫鬟走下高高的臺階，來到東邊一片偏殿的下人房處。王府里沒有正經(jīng)女主人，住在這里的大丫鬟，反而要比擷芳殿的一些各處送來的女人尊貴許多。

　　屋內(nèi)燃著清淡的香，素雪、清霜、云思、芳華住的一間，一進(jìn)到屋內(nèi)，素雪長呼出一口氣，摘下發(fā)髻上的松枝兒銀簪，坐下來深飲一杯茶，才有幾分放松。

　　今天不當(dāng)值的清霜和芳華端著飯菜從外面回來，見她們倆已回，芳華趕緊關(guān)上房門，湊過來低聲問道：“剛才我們回來的路上，怎么聽說彩萍被趕出王府了？”

　　這一眾能到王爺跟前伺候的丫鬟，皆是經(jīng)過層層選拔，又因?yàn)閿z政王權(quán)勢甚重，那程序比之宮里的選秀也差不多。

　　其中，不乏家庭出身不差的，謀到這兒來，自然是有著別的心思的。

　　但是長久在王府伺候的人都知道，他們王爺從來不碰這些丫鬟，偶爾有那方面的需要，都是傳擷芳殿的女人伺候。

　　近些年來，擷芳殿的女人也差不多成了擺設(shè)，半年傳不到一個人的。

　　因此有別樣心思的女人，隨著年齡一天天往前趕，心里也都開始著急起來。

　　早上，伺候王爺穿衣時，云思眾人都看得清楚，單薄寢衣下很明顯的反應(yīng)，這是好久都沒有見到過的了，眾人均是臉熱心跳，但誰也不敢輕易做什么姿態(tài)。

　　也不知彩萍怎么想的，眼看就要穿衣完畢竟然往王爺懷里撲去。

　　云思往香爐添了一把香，聲音里似乎帶著幾分失落，“她也在王爺身邊待三四年了，連這點(diǎn)兒本分都守不住，我們也不必為她惋惜。只是你們幾個，日后都警醒些。”

　　芳華跟彩萍有些不對付，一開始還是看笑話的心理，聽到此處，也有些凄凄然。

　　素雪道：“只希望王府能盡快迎來女主人?！?p>　　有了女主人，她們說不定還能有個出頭之日，憑她們就想往王爺身上撲，絕沒有那個可能了。

　　女主人就是調(diào)度后院的，由女主人安排的，名正言順，不必如她們現(xiàn)在這樣沒著沒落，也不必如那些擷芳殿的女人一般根本就是單純泄火的對象。

　　芳華卻不贊同這話，“女主人若是個厲害的，咱們只怕連現(xiàn)在的安穩(wěn)都沒有。對了，我聽說新的這位太后娘娘長相十分美艷，她今年才二十五，早前先帝在的時候，她便獨(dú)寵好幾年，現(xiàn)在她家鉆營著把一個病怏怏的九皇子拱到皇位上，這才一個月時間，她已經(jīng)借故請王爺進(jìn)宮了四五回。你們說，她不會是想改嫁給咱們王爺，從虛位太后而實(shí)權(quán)皇后吧？”

　　這一大通話，讓其他三人都靜了靜，片刻后，云思說道：“這樣的事不是我們該議論的，以后別再提。傳到王爺耳朵里，誰也保不住你?！?p>　　芳華道：“知道了知道了”，來到美人榻邊坐下來，嘟囔道：“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要說王爺是擔(dān)心天下人的罵聲，也不像，可說不怕吧，皇帝如今就是個表面兒好聽的位置，王爺怎么一直不登基？

　　難道真跟有的人說的一樣，是顧忌著那些脾氣死臭的文人，不敢篡位？

　　芳華搖了搖頭。

　　素雪和云思卻有別樣的想法，王爺近兩個月和先前很不一樣，那個蓋頭和那個繩戒，都足以證明，王爺在外面有了上心的人。

　　且很可能還是小門小戶的，太后改不改嫁沒有一定，但是不用多久，王府很可能會添一個遠(yuǎn)遠(yuǎn)高于擷芳殿那些女人的體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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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陰沉沉的，將黑的時候，游母提著一個竹籃子上了山來，走到山間那花柳扶疏點(diǎn)綴著的朱漆大門前拍了拍。

　　片刻后，穿著一身煙綠色綾羅大袖松散衣裳的游蕊將門打開。

　　游母趕緊進(jìn)來，關(guān)上門，看著游蕊眼珠兒潤澤、面上脖頸衣衫下肌膚都是粉白白的，一雙紅唇鮮艷無比，臉色陰沉的幾乎難看。

　　“溪田也不在家，你做這個出挑樣兒讓人傳閑話嗎？”

　　說話間，把手里的竹籃子重重放到地上，然后一只圓滾滾的純黑色小狗、一只圓的不那么潤的灰色小狗，頂著竹籃蓋子小心翼翼地爬出來。

　　剛被訓(xùn)得無語的游蕊立刻被這兩只小可愛吸引了注意力，看品種，它們都是很常見的農(nóng)家土狗，幼年時如笨笨的熊貓一般，長大后卻十足威風(fēng)，往那兒一站就能把膽子小的人嚇哭。

　　游蕊蹲下來，在兩只小狗頭頂摸了摸，它們也不認(rèn)生，聳動著濕漉漉的小鼻子在游蕊指尖嗅來嗅去。

　　“餓了吧，等著啊?！?p>　　游蕊說著就到廚房，把晚間自己沒吃完的半碗菜湯倒在一個干凈的小木盆里，然后又拿出兩個二合面饅頭掰成小塊兒，端出來放到正在四處亂轉(zhuǎn)探索新環(huán)境的小黑狗面前，然后又把依舊蹲在籃子不遠(yuǎn)處的小灰狗拿過來，放到木盆跟前。

　　小灰狗猛一被拿住，低聲吱吱起來，小身子也有些抖，但是聞到食物的香味，立刻便把頭扎到木盆里。

　　游母已經(jīng)撿個凳子坐下來，看著游蕊給兩只小狗拿好吃的東西，才又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你以后注意些，別穿著這身出去?！?p>　　游蕊不想跟她分辨什么，點(diǎn)了下頭，又從溪田放好的那堆木柴里捧出來十幾根，在雜物房找到釘子，準(zhǔn)備在墻邊給兩個小家伙敲一個狗窩。

　　看到這會兒，游母忍不住又念叨：“隨便它們在稻草堆里一窩就是了，你還廢這個勁?！?p>　　游蕊道：“您不是讓它們看家的，怎么能連一個窩都不搭？”

　　游母想再訓(xùn)她幾句，但看她這作妖兒的樣兒，溪田還樂意寵著，這可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她再說什么，只怕姑娘不聽不說，還要更遠(yuǎn)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