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議室里,四張紅色設(shè)計感的椅子圍著一張麻將桌大小的白色方桌。會議室的窗關(guān)了起來,窗外是相隔二十米的另一棟樓。白羊工作室在一個創(chuàng)意園里。
人事小姐姐穿著一條棕色和黑色相拼的工裝風(fēng)裙子。她把門推開,招呼我隨便坐。我坐下來,跟她聊了編劇相關(guān)的工作經(jīng)歷,她對我似乎還挺滿意的。就讓我等一下,她把總監(jiān)叫過來。
我背對著門坐,“大中午來面試。”還沒看到總監(jiān)的臉,他的聲音便傳來了。他坐下,看了一下我的簡歷和作品集。
他問我:“你寫過很多短片。你覺得短片最重要是什么?”我猶豫片刻,說:“除了劇情這種常規(guī)的,我覺得是視聽語言?!笨偙O(jiān)點點頭,他看了一下我的作品集,然后說:“可是你的視聽語言不好啊,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視聽語言?!彼?,然后把我的簡歷擱在沙發(fā)上。
我心里一下子來氣,我問他:“或者你給我看一個視聽語言你滿意的短片。”總監(jiān)點開某視頻網(wǎng)站,給我看了一個演技浮夸,喊了幾句口號廣告片。
我一口氣喝完了自己面前的那杯水,跟總監(jiān)說:“你眼里的視聽語言是什么呢?是特效字?是轉(zhuǎn)場?我不排除廣告確實可以這樣做。但是這個職位,是做劇情短片的,我認為的視聽語言是用來展現(xiàn)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不是用來炫技的。”
總監(jiān)一臉冷漠地看著我,我心想:這種全世界他第一的樣子,真是囂張又無知。
我問:“你知道貴工作室寧豪導(dǎo)演的片子《心花道放》是怎樣用視聽語言的嗎?有一場,男主在候車室下起決心給前妻打電話,候車室放了很多護欄隔離帶,男主邊打電話,邊把隔離帶一個個解開,其實他沖破的是他內(nèi)心的猶豫,而不只是隔離帶。這才是視聽語言,你明白嗎?”
總監(jiān)看著我,似乎并不想搭理我,他攤開身體一副要打發(fā)我走的樣子。肯定是面試不上了。我想。
“之后人事會和你聯(lián)系。”總監(jiān)一聲不吭地看著我的作品集,然后把作品集隨意擱在一邊。我看著他,問:“作品集您還看嗎?”總監(jiān)露出不屑的笑容,說:“你可以帶走。”我拿起作品集,說:“好的,謝謝?!?p> 我筆直地站在電梯里,看著電梯外白羊工作室的招牌,電梯門關(guān)上。我扯著自己的頭發(fā),非常后悔?!拔樵掳?,伍月啊,沒有人這樣教老大做事的?!蔽曳浅:蠡谧约阂鈿庥檬隆?p> 不一會電梯門打開,我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我扯得亂糟糟的,我嘆著氣,整個人好像矮了一截。我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鞋子發(fā)出怪響,我把腳翹起來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粉色小貓跟單鞋的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搖搖欲墜,我終于明白什么叫低處未算低。
外面的世界正當酷暑,有陣陣蟬鳴,我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中懸浮的棉花糖般的云,蔥郁的樹下是濃濃的樹影。我站在影子里,祈禱自己有下一個機會。
突然一道反光照到我的眼睛,我下意識用手去擋。有一輛車停在門口的停車位,車窗搖了下來,車主穿著白色t恤,似乎在等人。我“啊”了一聲。車主是戴星,他在車里看著我。
戴星下車,把副駕的門打開,看著我,一開口就是:“不上車嗎?”戴星重新啟動小車,把車駛出停車場,我問:“你怎么在這里?”戴星淡淡地說:“剛好在附近開會?!蔽摇芭丁绷艘宦?。
戴星的手機響起來,顯示是笑天來電。戴星直接開了免提,戴星:“你說?!毙μ旄纱嗬涞卣f:“下午去深圳那邊展覽,帶助理?!贝餍腔匦μ欤骸爸懒?,還有嗎?”笑天想了一下:“偷懶別偷太久?!贝餍腔厮爸懒恕!?p> 陽光照到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我下意識地瞇著眼。戴星看到,伸手把我面前的遮陽板放下。他的太陽穴冒出隱隱約約的汗珠。我忍不住盯著看,又覺得不該一直盯著看,把視線挪開。心里攪動著很多念頭。
我有些口渴,瞄向戴星放在一邊的水。戴星似乎察覺到了,他趁紅綠燈,把水遞給我,我接過水。公交車在馬路對面停了下來,我看著公交車,心想:這車直達我家耶。我扭過頭,不再看公交車,心不在焉地擰著瓶蓋。
瓶蓋有些滑,我有些心虛,心想:我可不是不能擰開瓶蓋的女生。我慢悠悠地努力著嘗試,戴星似乎看不過去,伸手想幫我擰開瓶蓋。我很慌張,拿著水避開他的手,說:“我可以的?!比缓蟠罅σ慌ぃ可w終于打開了,一點點水灑出,在我的裙子上,我不理會,直接把嘴對著瓶子補充水分。
一對情侶在過馬路,他們打著一把太陽傘,牽著手走著慢悠悠的步子,我的眼睛茫然的追隨著兩人身影。戴星看著我,暗示我說:“啊,開車的人也快被曬干了?!?p> 我拿過另一瓶水,幫他擰開瓶蓋,然后遞給他:“給你澆水。”戴星直接對著瓶子喝起來,我的手握著瓶蓋,等他喝完。戴星喝完,把水遞過來給我,我小心地避開跟他的手接觸,拿過水瓶,把瓶蓋擰上,放在一邊。
戴星看了一下我的頭發(fā),說“新發(fā)色蠻好看的?!蔽倚睦锇迪?,隨手整理了一下剛被自己捉亂的頭發(fā)。車內(nèi)顯示屏顯示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半。
我裝作隨便提起,試探地問:“下午展覽,是和師妹去嗎?”戴星看著我,嘴笑有些微難以察覺的笑意,反問:“是不想我和師妹去嗎?”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故意裝作沒聽到。戴星看著我的表情,覺得好玩。戴星按了一下車內(nèi)音樂播放鍵,開始播放一首粵語情歌“命運就地被改寫只因你我當天那一眼”。
我聽到歌詞,不由自由開始亂想,我支起身,是睡眠不足作祟嗎?我感覺自己開始有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