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徐文長到現(xiàn)在九十年代了,還是個怪人。他口袋里要是有十元錢,就不想去人民廣場賣畫。他是錢花沒了,才畫幾幅去賣。
第二次開始他也不好意思簽名徐文長畫了,想想還是落款徐文清算了。要不然讓人說一句假冒的,是贗品也不劃算。
慢慢的他也摸出了點市場門道,大一點的賣稍貴一點,小尺寸的還是賣十元一幅。倒也每次把帶去的幾張畫賣完了才回來,生活問題倒也算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解決了。
賣畫的時候,有幾個外地的畫家過來看了,說他畫倒畫得不錯,可惜是個沒有師父的人,也沒有各種獎狀和證書,連個普通的縣級美術(shù)協(xié)會會員也不是,這樣賤賣實在可惜。
有貌似美術(shù)家的人說:“你這樣賣畫太辱斯文,太不像樣了!美術(shù)界都被你搞沒了面子,像乞丐一樣在路邊賣畫?!?p> 徐文長聽了一陣難過,搞得有幾天沒去賣畫??蓪嵲谑巧钏疲亲羽I擋不住,他又不得不重新拿起畫去人民廣場那邊賣畫。幸好數(shù)落他的那些人見他幾天不來,也就不來轉(zhuǎn)悠了。徐文長這才安心下來把畫換成了錢,把錢換成米,高高興興回到了徐家老宅,茍延殘喘了下來。
徐文長有幾日想起郭德罡,不知他怎么樣了,好多日子不見了,也甚是想念。本來想去天津找郭德罡,奈何囊中羞澀,他又懶得拿畫去換路費,也就慢慢放棄了這個念頭,安于度日了。
墻畫他也去畫過,日曬雨淋的甚是不好過,得到的工錢七折八扣的。徐文長又不會討價還價,倒成了那包工頭很好的雇傭工。一有活,那包工頭就來叫他,讓他跟去干活。徐文長好面子,包工頭一說好話,他不愿去也去了,倒也漸漸賺了點生活錢,有了點積余。
徐文長去人民廣場賣畫的次數(shù),倒反而少了起來。另外也有一些畫家見徐文長賣畫能換錢,也多了幾個出來,一下子賣畫這個市場也漸漸有了競爭對手,沒有剛開始那么好賣了。
游客挑挑揀揀,挑三揀四,開始拼命壓價了。
幸好徐文長很知足,能賣一點算一點,加上他的畫也有個性和出色,受游客的歡迎程度自然比其他畫家多一些。
這些畫家本來想聯(lián)合起來,指使人暗暗把徐文長打一頓趕走。后來見他二天打魚三天曬網(wǎng)的,沖擊不了他們的生意,也就想過算了,徐文長這才逃過了一劫。
這樣一晃兩年就過去了,徐文長以為自己的人生就這樣了,平淡無奇的活下去了。
誰知郭德罡又冒出來了,他又從天津來京城了。
這是郭德罡第三次上京城闖蕩,這次他背著兩年前那薄棉被,直接奔向了龐各莊徐家大院。
郭德罡見徐家院落依舊是那么破敗不堪的大門,依然雜草叢生的院落,還是一身舊衣衫的徐文長,不由得感嘆,看來這幾年徐文長還是過得不怎么樣,不餓死還算好了。
“兄弟,我來了!”郭德罡大聲喊道。
“哥哥,是你嘛?”徐文長揉了揉眼,有點不大相信自己看到的。
“是我!兄弟哎…哥哥來了!”郭德罡丟下包袱,走上前去擁抱了徐文長。
徐文長眼淚瞬間下來了,哽咽著說道:“我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郭德罡也是性情中人,聽了徐文長這話,頓時眼淚盈眶,甚是感動,“兄弟哎…這次哥哥再也不走了,打死我也不走了,一定要闖出一片天地來!與兄弟攜手在京城立好足,一起過上好日子,揚名天下!”
兩個人一陣感慨,又摟又抱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聲笑了起來!
郭德罡先開口問道:“弟弟這二年怎么過來的?”
“我聽了哥哥的話,畫了一些畫,去那人民廣場賣畫,倒也能賣些出去?!?p> “另外,我也按哥哥說的,跟人去畫墻畫,得到了一些錢。那畫墻畫的包工頭倒是經(jīng)常來叫我,我有時不想去,也不好意思拒絕?!?p> 郭德罡聽了微微一笑,想不到這老弟徐文清真是按他指的道生活,看來自己還是有能力的,更加堅定了要在京城闖出一片天地的決心。
徐文長哪里知道郭德罡內(nèi)心在想些什么呢,便問道:“哥哥這幾年在天津干嘛呢?”
“一言難盡??!兄弟?!?p> 郭德罡一聽徐文長說天津二字,內(nèi)心隱隱有所不快起來。天津論資排輩嚴(yán)重,他這二年在天津到處打雜,被人排擠,讓人甚是看不起,這才又升起再次來京城闖蕩的念頭。
郭德罡沒有跟徐文長多說他在天津的苦難日子,反而問起了徐文長在賣畫和畫墻畫的細(xì)節(jié)事情。
郭德綱看了徐文長剛畫的幾張畫,覺得徐文長賣五元十元和二十元太便宜了,更是為他去畫墻畫只給十元二十元大打抱不平,說這包工頭太黑了,簡直不把徐文長當(dāng)人看。
“弟弟哎,你太好說話了。這樣吧,下次包工頭過來我跟他談,他要是不漲點錢,你就不要跟他去干了,太黑了,簡直不是人!”郭德罡嫉惡如仇的脾氣上來了,拍桌就罵,把徐文長的破桌都拍斷了腿。
倒下的桌子,嚇了他們兩人一跳。徐文長和郭德罡隨后都相視大笑了起來,都覺得屋內(nèi)有了人氣,兩兄弟在一起,再苦難的日子也不是苦難,幸福的感覺多了一些出來。
郭德罡這次來到BJ,他從最底層做起,給劇團(tuán)跑龍?zhí)住⒆鰟?wù)、當(dāng)編劇、打雜、干零工,只要給錢,什么都干。但是再苦再累再難,郭德罡一直堅持寫相聲,并不時拿徐文長做觀眾反復(fù)練習(xí)。
為了省錢,郭德罡從天橋步行回龐各莊徐家老宅,心中念想著徐家老宅還有個異姓兄弟,路上倒多了幾分趕路的激情。
那畫墻畫的包工頭來了,遇到了郭德罡。被郭德罡狠狠數(shù)落了一番,說得一文不值。后來郭德罡說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從今以后不能克扣工資,得按市場價現(xiàn)結(jié)。包工頭哪里去找這么肯干聽話的畫工,自然乖乖就范服從,跟郭德罡談好了徐文長出工的價碼。徐文長這才手上漸漸多了一些余錢出來,改善了一點兩人的伙食。
“兄弟啊,我看你畫畫的才能還是出眾的,不過現(xiàn)在這個社會,會畫畫的人很多。學(xué)校也有專門學(xué)畫畫的課程,中央美院和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是培養(yǎng)了一批又一批專業(yè)從事美術(shù)行業(yè)的學(xué)生。沒有美協(xié)證書,沒有得過各類獎項,沒有名師,即使你再有能力能耐,你也是狗屎?!?p> 郭德罡感嘆了一番,又加了一句,
“沒有機(jī)遇,才華等于他娘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