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鼠王宮殿邊流出的峪河徹底匯入下游東蔭江之前三里地的地方,陽光普照著連綿不斷的山崗,暢茂的森林在陽光中顯出像翡翠一樣的深綠。
山下,河流蜿蜒地流過狹窄的河谷,河谷兩岸是一片無法望到頭的草地和叢生的柳樹。
曬得干黃的土地鋪成的道路被草地夾在中間,些許動物的足跡證明它還沒有被完全荒廢,幾股充斥著熱氣的風將散碎的土屑揚上半空,草嚇得全躲了開,頭頂上只灰撲撲的看的讓人發(fā)悶的景象攔在了路中央。
這草地里到處都是蛐蛐兒,吱吱的叫著,動起來的時候像是互相做了暗號,一個先跳起來,身后四五個也從葉子下鉆出來到處跳著,稍不注意,只看見一群一群的肆意跳。
“味道不錯?!?p> 溜子拿著根樹枝,上面串了兩個蛐蛐兒,它一口一口咬著。
“來嗎?”它朝樹苼遞了遞。
此時為了趕路變成深藍色鼠的樹苼腹中的確是有些饑餓,他看了看溜子上下咬動的牙齒,又望了眼它手上的蛐蛐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他將目光緊緊的從雜亂的草叢的縫隙中穿透出去,他望著那里的光亮。
清澈的天空中有鳥在飛,也有被風吹的散碎的云團,樹苼忽然有些熟悉的感覺。
“這么久,不知道父親怎么樣了。”他心底難以平復的升起一個聲音,連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或許我們正在注視同一片天空,”
他腳步放慢了一些,“又或許……”
樹苼不敢想象,趕快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甩在了腦后。
他的腳步陡然加快,心底里大喊,來了,我馬上就來了!
……
日頭下去了,待聽不見河水的流動聲,奔走了許久,樹苼也徹底和溜子從草叢中鉆了出來。
他們面前的,是一片較為茂盛的林子,看起來也是個果樹比較多的林子,一眼過去能看到不少樹都掛著幾顆圓潤的果子,陽光下鮮艷欲滴。
溜子率先竄進林子,它對于吃什么上面是任何都可以,不過當它剛快跑幾步準備上樹時卻突然愣住了,感覺有些不對勁,低著頭看向腳下的土地。
“這兒的……好軟,地面怎么全變成了沙子一樣,一粒粒的?!彼H有些驚訝,怎么會有這么軟的地面。
樹苼走過去試了試,他看著這些曬得有些泛白的淺棕色土粒,很細很散。
“這是一粒粒被挖出來的,”他抓了一把在手里捏了捏,緩緩抬頭望向四周。
一眼過去后更有點愣神,喃喃說道:“它們,用這個鋪成了地面?!?p> 溜子站直了身子,咽了口唾沫。二人面前的,是沒有青色地蘚、沒有成團的土塊,也沒有過多崎嶇嶙峋地勢的地面,地面仿佛被強大的力量翻炒了一遍,全都是嶄新的,松軟的土粒。
溜子和樹苼心里都有了答案,能構成這種規(guī)模的非一般數(shù)量可以比橫。
“戒指在發(fā)光?!?p> 微弱的光芒閃爍了幾番,樹苼急忙抬起左手,在面前的幾個方向摸索。
戒指的光芒一定是感應到了“發(fā)光的種子”。
他知道,答案很近了,這次冒險的答案很近了,就在這片林子里,不會太遠。
只是任憑他的尋找,戒指上微弱的光芒時隱時現(xiàn)卻從來沒有絲毫穩(wěn)定下來的蹤跡。
“不行!”
他心情突然焦急,咬咬牙一扭身變作了人類模樣,向前走了幾步。
“地圖上標識了,發(fā)光的種子就在這兒,紅色的、流動的堡壘也在這,可究竟在這林子里哪里!”
環(huán)顧四周,一無所獲,靜謐的樹叢甚至連風吹過的痕跡都沒有。
溜子看著樹苼著急的模樣,轉頭又警惕的看著林子四周。
“這是螞蟻的地盤,辨不清是哪個種類,但看這陣仗就不好對付?!?p> 它向后退了退,找了顆枯枝較多的樹爬了上去。溜子不知道這里怎么會這么安靜,看不到其他任何動物的蹤影,也看不到蟻群的蹤影。
不過骨子里的那股警惕性瞬間充斥到了全身,它站在枝頭向下方四處望去,整片地面只有被松軟的像沙塵一樣的土粒覆蓋,土粒平鋪在地面,都泛著淺白的顏色,看起來應是已曬得有一段時間的緣故。
“老兄,先別打草驚蛇,咱倆暫且先歇一歇,趕了這么遠的路省點力氣,待晚上這周遭動物都出來了再打算?!?p> 溜子扶著樹枝輕聲呼喊。樹苼在樹下四處探索,原本平整松軟的地面頓時遍布雜亂的腳印,他沒有理會溜子的勸阻,仍舊自顧自的埋頭搜尋。
可仿佛事與愿違,直到天光逐漸變得昏暗,似乎有巨大無比的網(wǎng)籠罩住了森林,深紅色的霞光變得嚴峻而呆板,樹苼依舊一無所獲。
與之相隨的,他指上的戒指原本微弱的光像是嬉耍夠了一般,直接消隱了下去,徹底失去了光亮。
頂著蒼白面容的樹苼,心中的希望也仿佛這光,湮滅了下去。
“亮起來啊,明明就在這兒的?!彼c在地上,近乎祈求的語氣。
不過沒有絲毫變化。
霞光抹上了一層深灰,太陽徹底從天空沒了身影,樹苼喘著粗氣望著天空,手邊是被踩平了的土粒。
他聽著自己呼吸,聽著自己的心跳,目光里是兩旁大樹被夜風吹的搖擺的畫面,幾片落葉飛舞,所有的思緒也失去了控制。
困倦襲來,樹苼閉上眼睛,眼簾中卻不是被黑暗包裹,而是再度看見了飛白。
頭頂風起云涌,大片的雪忽然充斥了整個天空,紛紛揚揚,似乎是準備將一切埋葬。
雪落在他的額頭,樹苼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感覺一股冰涼融化在了自己身體。
接著,衣袖被雪覆蓋,發(fā)絲與雪凝在了一起,他的身體沒了動彈,只有不斷呼出的白氣在證明這個生命存活的痕跡。
樹苼的眼睛依舊緊閉,卻看到了無盡的白色。
他想動,想站起來,可連綿的雪掩埋了他。
直到一個聲音突然出現(xiàn):
“孩子,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