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4 東昌醫(yī)巫
孟小魚又昏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醒來,看到婦人仍舊低頭搗鼓著她的藥,一邊搗鼓一邊搖頭。
她說道:“大姐,您別弄了。以您一己之力怕是治不了這瘟疫。”
婦人轉(zhuǎn)身喂她喝下一碗藥,目光中滿是同情和愧疚:“就差一味藥了。唉!可惜了。”
孟小魚不知該喜還是該悲,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大姐這是給我希望呢?!?p> “姑娘若能跟我去東昌,我或許能治好你的病。只是那些報紙我也讀了,如今整個尚赫都在找姑娘,要帶姑娘離開尚赫怕沒那么容易。”
“東昌?山高路遠(yuǎn),我怕是活不到那里。多謝大姐了?!?p> “姑娘身體底子極好,定能挺得過去。之前的人為了給你解軟筋草之毒,幾乎將全天下所有的補(bǔ)藥都用姑娘身上了,還用了整株百年老參。那些補(bǔ)藥加上我這兩日給姑娘喝的藥,足以讓姑娘比其他人撐更多時日。若非如此,我也不敢?guī)Ч媚锶|昌治病?!?p> “大姐是東昌人?”
“東昌盛產(chǎn)草藥,姑娘該是知道的。我是醫(yī)者,自然常去東昌行走。我探姑娘脈象,觀姑娘血色,就知姑娘是有福之人,曾有高人相助。如今遇到我,你或許不用死,但我還差一味藥。這一味藥只有東昌才有,等我回去拿過來再給姑娘服用是來不及的?!?p> “我如今說話都費(fèi)勁,怕是撐不到東昌了。大姐何不讓人將藥送到此處來?”
“我就孤身一人在此,何以傳信?”
“我可讓人飛鴿傳信到赫東,再讓赫東的人傳信到東昌,如此一來就快速許多。大姐只需告知我到了東昌要找何人拿何藥便可。”
“這法子倒也可行。只是那藥卻是種毒藥。尚赫禁止售賣和使用東昌國的任何毒藥。這是儒皇下的旨意,怕是當(dāng)今皇上也不敢隨意改動吧?”
“毒藥?大姐不是說笑?”
“毒藥在某些時候也是解藥?!?p> 孟小魚默然一聲哀嘆:“一切自有天命?!?p> “姑娘會信天命?尚赫女子當(dāng)中,就你在不停地跟天命斗?!眿D人的語氣和表情都波瀾不驚。
“我橫豎還是未斗得過?!泵闲◆~苦笑道,”大姐是醫(yī)巫紫羅沙?”
“姑娘可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之感?”
孟小魚確實(shí)感概萬千,可到最后,還是化為了一抹苦笑:“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 老天大約是個愛開玩笑的主,居然讓她和醫(yī)巫紫羅沙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了。
“我以為前輩早死了。前輩早點(diǎn)出現(xiàn)多好,褐樟就不會自宮……”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于迷迷糊糊中又再次昏睡了過去。
紫羅沙微微一嘆,迅速將東西收拾好,打開門就叫人:“去弄輛馬車來!”
門口守著的人忙不迭地就去安排了。
葉納或拉得知情況后,匆匆忙忙跑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問道:“女醫(yī)要馬車是何用?”
“帶姑娘出去治病。”
“瘟疫病人不可帶出城,這可是皇上交待過的?!?p> “你可知她是何人?你們皇帝陛下的老師,明王殿下的妻子。你敢讓她死在此處?”紫羅沙開始威脅。
葉納或拉本來想等都城的回信,聞言也拿不定主意,說道:“女醫(yī)缺了何藥材,我去弄來如何?”
“缺好幾種呢,都稀缺得緊。上午姑娘不是交給你一封信了嗎?那信便是讓明王殿下幫忙準(zhǔn)備藥材的。我?guī)⒖袒囟汲?,便還來得及。否則耽誤了病情,你如何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俊弊狭_沙連蒙帶騙加威脅。
葉納或拉果然上當(dāng),再也不敢磨蹭,親自將孟小魚抱上馬車,又要派人隨行,卻被紫羅沙制止了。
紫羅沙帶著孟小魚走了沒多遠(yuǎn),便又換了輛馬車,直奔東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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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魚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搖搖晃晃、咯吱作響的馬車?yán)?,抬眼卻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坐在身旁,正將車簾掀開一角,偷偷打量著車外。
她輕咳了一聲,女子便轉(zhuǎn)過頭來看她,語氣淡然地問了句:“醒了?”
這聲音竟是十分熟悉。
孟小魚一驚,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三十歲左右,身材瘦削,小麥色的皮膚光滑細(xì)膩,長發(fā)被一根黑絲帶隨意挽起,白色棉紗裙外套著一件綠色短裝上衣,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健康、灑脫和隨性之美。
“你是……?”她滿心狐疑,不敢說出心中的猜測。
“你猜對了?!迸诱Z氣平淡,眼中毫無波瀾。
“醫(yī)巫紫羅沙?”
盡管裝束和膚色變了,眼袋和眼角的細(xì)紋也已消失不見,但臉上的輪廓、纖細(xì)的身板和淡淡的聲音和語調(diào)卻是一絲未變,而且那稀疏的眉毛也一模一樣。
“大姐居然會易容術(shù)?”
“易容術(shù)?姑娘高看我了。我不過是吃的虧太多了,學(xué)會了用藥水改變膚色罷了?!?p> “那眼袋和眼角細(xì)紋……?”
“面粉、蛋清、蜂蜜和藥水?dāng)嚢?,抹眼下和眼角。?p> “對我來說,這便是易容術(shù)。原來醫(yī)巫紫羅沙竟是如此年輕美麗。那我以后便叫你‘姐姐’吧。”
孟小魚暗忖,若她早認(rèn)識紫羅沙就好了。那她以前也不必女扮男裝了,將自己扮成一個中年婦女或者老婦人就行。
她又問道:“我們這是出了殷施?”
“嗯?!?p> “去東昌?”
“嗯?!?p> “葉納或拉愿意放我們走?我可是患了瘟疫。殷施從不放瘟疫病人出城?!?p> “你的身份和金牌挺好用。我跟葉納大人說要帶你回都城救治,他不敢不依。不過他真是糊涂無知,竟不知整個尚赫都在找姑娘?!?p> “你把我?guī)щx殷施,一路上不知道要禍害多少人,萬一我死在路上……”
“我們?nèi)找辜娉?,不出十日便可到達(dá)赫東關(guān)。路上若不被其它事耽擱,我能保你不死。”
“你帶我離開尚赫,就不怕皇上和明王問罪于你?”
“姑娘,你搞清楚,我是在救你。他們該感謝我才對。”
“他們未必知道其中真相,保不準(zhǔn)便會到處抓你,甚而派兵攻打東昌?!?p> “前面不遠(yuǎn)處便是尚赫朝廷設(shè)的驛站。我聽聞尚赫的驛站都有皇宮養(yǎng)的信鴿?你大可修書一封給皇上或明王,告知他們我正帶你前往東昌,看他們是放你走還是不放。不過,若因此誤了治病的時機(jī),我卻是不敢再保你性命的。”
孟小魚何等聰明,立刻就分析出了其中利弊,說道:“我若告訴他們是你要救我,他們定會寄希望于我的病能治好。可萬一你救不了我,他們豈不是要更傷心?”
“我會盡力而為,你活不活得下去就要看你的造化了?!?p> “你為何要救我?”
“大約是上天安排的吧。姑娘可知道,如若你遇難需找人救助時,你該先去找那個曾救助過你之人,而非你救助過之人?!?p> “似乎是這么個理。救助過我的人若信得過我的為人,救過我一次就習(xí)慣了救第二次,而我救助過的人卻會疑心我挾恩求報?!?p> “故而,上天便安排我再救你一回。”
“姐姐之前曾救助過我?”
紫羅沙看了她半晌,不答反問:“姑娘出生在宇寧鹽邊漁村?”
“是,我十三歲后才離開那里?!?p> 紫羅沙許久未說話,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姐姐?”孟小魚忍不住喚了一聲。
紫羅沙回過神來,說道:“你身中軟筋草之毒時我未救得上你,故而上天便安排了你我此次相遇?!?p> “你既知我中了軟筋草之毒,為何不出手救我?你可把褐樟害慘了!”
“褐樟?我不認(rèn)識此人。再說,你怎知我未曾出手救你?明王之前貼通告到處找我,我便估摸著有人中了軟筋草之毒,可我一到尚赫就被上官凌云的人給抓了?!?p>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我聽聞你在獄中死了。”
“我服了緩氣丸,可減緩呼吸和心跳。上官凌云以為我死了,令人將我拖去義冢埋了?!?p> “那你是如何得救的?”
“自然是自己從土里爬出來的。”
“那個緩氣丸是怎么回事?”
“每刻鐘只呼吸一次,心跳兩次。”
孟小魚不禁感嘆:“竟還有如此神奇的藥!”
紫羅沙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柯恒久那老東西就會研制這種下三濫的藥丸。幸而我弄到了幾顆,想不到竟被我用上了?!?p> 孟小魚跟紫羅沙相處了幾天,覺得她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現(xiàn)在竟露出一副氣憤的表情來,竟讓她覺得新鮮,便問道:“柯恒久是誰?”
“女王陛下最喜歡的男寵,不過是只老狐貍?!?p> “那姐姐已經(jīng)研制出了緩氣丸的解藥?”
“尚未。緩氣丸藥效只能維持兩日,兩日后呼吸和心跳都會恢復(fù)正常,無需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