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直男從曬經(jīng)石回到庵堂,只見池風干官泰白已將庵旁草廬收拾出來,又在里面搭了一張簡易床。
原來是神尼認為,注功接脈時,因要用銀針協(xié)理經(jīng)穴,必須將沈在寬外衣除去,恐對菩薩不敬。另外,庵內(nèi)因放置了必要家俱,也施展不開。
庵堂前燕窩兩側(cè),掛了幾幅人體圖像,卻是人體經(jīng)絡(luò)系統(tǒng)圖。其上十二經(jīng)脈,奇經(jīng)八脈,十五絡(luò),經(jīng)穴標注甚明。神尼令呂瑩再次熟悉,恐接脈時針錯了經(jīng)穴。
神尼見草廬已布置好,便把四個徒弟叫到跟前,說:“辛苦風干泰白了。趁現(xiàn)在無事,結(jié)合本門心法給你們講講武學的要義。特別是直男,你才入我門,毫無根基。正該從最基礎(chǔ)處學起。”
略頓了頓,神尼又道:“想這武學,卻是人修習的。這就需要我們對自己的身體有準確的了解。至于這武學修習到高深境界,須是天人合一。那時候,還要體悟人與宇宙之間的聯(lián)系。現(xiàn)在卻言之過早。
人這身體,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卻是通過經(jīng)脈連成整體,相互間實現(xiàn)生克制化。調(diào)理營衛(wèi)氣血得當,才能百病不入,百毒不侵。
而這經(jīng)脈,卻又有十二經(jīng)十五絡(luò)以及奇經(jīng)八脈。所謂十二經(jīng)不過是手足陽明少陽太陽太陰少陰厥陰,奇經(jīng)八脈即任督?jīng)_帶陰陽維蹺……”
原來神尼知道楚直男根基淺,便從基礎(chǔ)講起。池風干官太白呂瑩早已爛熟于心了。
楚直男聽了半天,一個字不懂,便欲思睡,卻恐師父責罵。再看兩位師兄,卻聽得津津有味,入神處,手腳不禁做出導引之狀。
再看呂瑩,也正自入神,俏麗的臉龐,嘴角似有微笑。
楚直男知道師父目光如炬,恐又象那日那樣說自己看掌門師姐的眼光不對,忙轉(zhuǎn)過目光,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師父話語里面。
神尼說完,卻問:“風干泰白,你們領(lǐng)悟了多少?”
池官二人道:“回師父,領(lǐng)悟了一點?!?p> 神尼又問呂瑩:“瑩兒呢?”
呂瑩說:“也只一點,還不知是否正確。”
神尼點了點頭,又道:“直男,你說說?!?p> 楚直男聽得師父點自己的名,忙道:“師父,我不知道怎么說,我一點也沒領(lǐng)悟?!?p> 神尼嘆氣道:“你全無根基,打坐養(yǎng)氣氣感全無,尚不能體悟到氣之所行對經(jīng)穴的影響。只有氣感強了,那身體上的穴道,才會隨你意念所至,有所反應(yīng)。那時候,你就會有所悟了。
虧你能聽完,也難為你了?!?p> 又說:“眾徒兒,各自按剛才的領(lǐng)悟去練習練習,看是否真有收獲?!?p> 那池風干官泰白自回房打坐練功。楚直男無所事事,便到庵旁空地上,拾了根枯枝,練那官太白教的十三式。
這一次卻是全神貫注,把那十三式順向反向,隨機拆開,一式一式,越練越溜。漸有物我兩忘之勢。
這一耍下來,才覺神清氣爽,心情也好了不少。
“你這套劍法我也會。”
楚直男耍完,正感酣暢,旁邊傳來話語,兀自一驚。轉(zhuǎn)頭看時,卻是師姐。
楚直男心想,這劍法恐怕也和廣播體操一樣,雖不是人人都會,必流傳很廣。
聽師姐說自己也會,便不覺驚奇。當即垂手而立,道:“師姐好。這是我一個朋友教的,練得不好,讓師姐見笑?!?p> 呂瑩心道,我怎會見笑,不就是我教的嗎?
“不知你那朋友,有沒有告訴你,這個叫什么劍法?每一招每一式又叫什么名稱?又是怎么來的?”
楚直男見問,忙回憶起官太白教劍時,只說了路數(shù),卻沒講名稱,便答道:“這個我確實不知,請師姐指教。”
呂瑩便說:“這套劍法叫素女劍法,又叫素女十三式,本是女孩子專練的劍法。你那朋友沒告訴你嗎?”
楚直男卻沒聽出呂瑩弦外之音,說:“沒有?!?p> 呂瑩笑道:“恐怕你那朋友要是告訴了你,你便不會學了吧?!?p> 楚直男卻道:“那倒不是,他都學得,我又怎么學不得?”
在楚直男眼里,劍法誰都學得,哪里有女的才能學男的不能學的?
呂瑩一愣,繼續(xù)道:“這套劍法卻是根據(jù)歷代女子所做的詩詞化出來的。
比如你剛才收那一招,喚作春水照影。便化自前朝才女馮小青的《怨》詩。
那詩道:新妝竟與畫圖爭,知是昭陽第幾名?瘦影自臨春水照,卿須憐我我憐卿。
里面有句瘦影自臨春水照,這招取其中四字,便是春水照影。
但要得這一招的精髓,卻還須知道下一句,卿須憐我我憐卿。
詩名曰《怨》,便知是這女子心里思念情人,情人卻始終不來,只能顧影自憐。
你在舞這一招時,心里面要有這種感覺,心境與劍招合一,便是功成了。
你不妨試試,用我講的劍意,再把那招使一下。”
楚直男聽了,才想到那一招確實象一個人在水邊看自己的影子。依言耍了幾次,卻毫無師姐講的感覺。便道:“師弟愚笨,再加工夫尚淺,耍不出師姐講的劍意來?!?p> 呂瑩笑道:“所以我說這是女孩子專學的劍法,男孩子哪能領(lǐng)會得到?”
楚直男心卻道,什么劍法都是以擊倒敵人為目的,哪會管這些?
呂瑩接著說:“再給你說一招來源。剛才你在這個位置使的一招,喚作溪亭日暮。取自宋朝李清照的那闕詞。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這一招卻是復雜,變化繁多。想必你那朋友給你講了吧。”
楚直男點了點頭。
呂瑩說:“使這招時,一是要有點醉意,步法便需靈活而不虛浮,使敵人看不明白你下一招劍路。
正是化了那句,沉醉不知歸路的醉字。
這個醉意有了,才能體現(xiàn)劍招的妙處,一個誤字。所謂誤入藕花深處。
這一式雖只一招,卻上中下三路皆可攻得,是不是?”
楚直男忙又點頭。
呂瑩說:“你先步法上迷惑了對手,然后身法,手法可變。令敵人不察,便似誤打誤撞一般。”
楚直男聽說,心里想那變化,覺得確實象那么回事,便說:“師姐的確高見?!?p> 呂瑩說:“這還不夠,臨陣殺敵,還要落實最后那句: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那就要時機看準,下手要狠,一擊致命。
來,你根據(jù)我講的,使一下這招?!?p> 這一招變化雖繁復,對戰(zhàn)意識卻強。楚直男使了兩次,便已摸著點門道了。
呂瑩說:“不錯不錯,只是遠遠還不夠好。今天只說這兩招。其它的以后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