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守夜人
那晚的男爵夢到了許多苦痛；
他的那些影子與面容，
有如女巫、惡魔與碩大棺材蛆蟲的英勇賓朋，
也早已全都成了夢魘。
...
————
“這個小鎮(zhèn)究竟是怎么回事？”該隱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反而是謹慎地問道。
老人嘆息了一下，說道：
“這就是表面光鮮亮麗的代價?！?p> “這個小村子本來過著簡樸但充實的生活，有一天來了一位強大的非凡者，他說他可以讓村子里的人過上天堂般的生活，前提是幫助他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實驗內(nèi)容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腦袋放進守夜牢籠，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它了?！?p> 該隱點了點頭。“看來那個所謂的安眠帽的真實名稱其實是守夜牢籠了?！?p> 老人搖搖頭感嘆道：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位非凡者絕對沒安好意，他說守夜牢籠只是一個能改善睡眠的醫(yī)療道具，但那詭異的外形和使用方式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東西。但是當時村子正在鬧饑荒，村民們很容易就被說服了?！?p> “那些戴上守夜牢籠的人很快就變得非常幸福愉快，并且魔法般變出了各種美味佳肴。這樣一來那些將信將疑的人也加入了實驗，很快全村子只有我沒有戴上那個籠子了。”
“我年輕時曾經(jīng)喝下了殘缺的‘不眠者’魔藥，這導(dǎo)致我?guī)缀醪恍枰?，但因為魔藥是殘缺的，所以我除了睡不著覺之外，和普通人并沒有區(qū)別。”
“當實驗進行到一周的時候，我漸漸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村子里的人開始大量遺忘各種知識，并且漸漸失去對一切的好奇心，仿佛是只知道享受生活的行尸走肉。”
“更糟糕的是，他們享受的生活其實也是虛假的，那些美酒佳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實際上根本不存在。整個村子已經(jīng)在守夜牢籠的控制下變成了一個可悲的幻象?！?p> “我嘗試把守夜牢籠從他們腦袋上摘下來，但已經(jīng)太晚了，村民根本聽不進去我說的話。”
“就這樣，我成了村子唯一一個清醒的人，白天跟著他們進入幻象，看著他們享受虛假的天堂，夜晚等他們的精神進入守夜牢籠，幻象便沒有人維持了，于是村子破敗的真實面貌得以呈現(xiàn)，就像你我現(xiàn)在看到的那樣。”
該隱聽著老人的故事，不由得一陣唏噓。
“沒想到表面那么溫馨的村子居然隱藏這這么恐怖的真相?！痹撾[感嘆到。
老人長嘆一聲?！拔視r常會想，雖然這一切悲劇都是那個帶來守夜牢籠的強大非凡者導(dǎo)致的，但那些村民自己也有責(zé)任。如果他們不是被對物質(zhì)享受的貪婪迷住了心智，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樣?！?p> 該隱暗自點了點頭，決定盡快離開盡頭村，去尋找更加正常的地方。
突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是村民挨個街道在搜查什么東西。
該隱目瞪口呆：“你不是說村民晚上都會睡覺嗎？”
老人疑惑地搖了搖頭：“他們過去確實沒在夜晚弄出過什么動靜，今天是異常情況。我們這里從來沒接待過外人，可能是他們想要把你的腦袋強行按到守夜牢籠里，和他們一起描繪那個虛假的天堂吧?！?p> “那我該怎么辦！？”
“沒關(guān)系，跟著我來。”老人帶領(lǐng)該隱向村子北方的高大黑色建筑物跑去?！澳切┤司退闶窃诎滋煲矎膩聿蝗ゼo念碑內(nèi)部的?！?p>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身材婀娜的旅店老板娘達芙妮從街邊的角落沖了出來，她頭上套著那詭異的六棱柱籠子，略顯癲狂的眼睛隔著籠子的柵欄瞪著該隱。她手里拿著火把，把半張臉照得通紅，另外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之中。
“那個外鄉(xiāng)人在這里，和守夜老頭在一起！”達芙妮表情扭曲地高聲叫道，于是其他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很明顯幾乎全村的村民都向這里趕來。
該隱見狀撒腿就跑，提著馬燈的守夜老人在后面跟著。后面是黑壓壓的人群追趕著他們。
那些追趕他們的村民有些拿著火把，有些拿著草叉，暴徒一般嘶吼著，和他們白天表現(xiàn)出來的溫文爾雅全然不同。
跑著跑著，老人絆了一下，跌倒在地，手中的馬燈也向前面翻滾過去。
“別管我了，他們要抓的人是你，而我只是一個沒什么用處的守夜老頭，我活得夠久了。”老人虛弱地朝該隱喊道。
該隱猶豫了一下，接著咬咬牙停了下來，折返回去攙扶著老人站起來。
“你是我來到迷霧之國后遇見的第一個正常人，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者。我是不會拋下你不管的?！痹撾[說道。
老人雖然身形佝僂，但腿腳還算麻利，再加上該隱時不時地攙扶，兩人一起朝村子北邊的高大建筑跑去。
那建筑越來越近了，該隱突然看清了它的形狀，那是一個高大的六棱柱，看起來就像是把守夜牢籠放大了無數(shù)倍！
一陣詭異的恐慌籠罩上該隱的心頭，他漸漸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快進去，他們就要追上我們了！”老人焦急地催促道。
“好的，等我五秒鐘，很快就好?！笨粗侨耗X袋被裝入詭異籠子，手持火把與叉子的村民，該隱反而停住了腳步，從懷中掏出一個綁著纖細銀鏈的白骨面具。
那正是該隱的母親克勞狄婭留給他的“頭蓋骨面具”！
該隱二話沒說，直接把頭蓋骨面具扣在了臉上，周圍的時間流動速度一下子變慢了，村民前進的腳步變慢了，老人催促的口型變慢了，該隱把手從面具上拿下來的動作也變慢了。
與其說時間變慢，倒不如說是該隱的思維變得無比敏捷!
該隱迅速把自己從進入迷霧之國的所見所聞?wù)铣筛鱾€信息點，將它們互相之間串聯(lián)，并且調(diào)用出自己過去的知識，分析起現(xiàn)在整個形勢。
“歷史記載中從來沒有人穿越過暗夜帷幕——這說明迷霧之國與外部世界已經(jīng)隔絕很長時間了?！?p> “我在迷霧中走了大約12小時便來到了盡頭村——盡頭村是迷霧之國某種意義上的邊緣。”
“走進村子之前我發(fā)現(xiàn)房屋非常破敗——盡頭村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人打理了。”
“整個村子沒有任何田地，牲畜——旅館一樓的那些食物是哪來的？————老人說那些是虛假的幻象，但我剛進入村子的時候，他為什么沒提醒我村子的異常？”
“村民在白天看上去非常健康，愉快——老人的解釋是他們都被催眠了————這有矛盾！被催眠狀態(tài)的村民根本沒有能力從事生產(chǎn)活動，而整片村子真實的景象也印證了盡頭村進入這種沒有食物產(chǎn)出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好幾年了，村民就算被催眠也是人類，他們是怎么不被餓死的？”
“整個村子只有老人夜晚不戴守夜牢籠，只有老人的外表是破敗的——老人的解釋是因為他是‘不眠者’所以當時逃脫了催眠。————那位帶來守夜牢籠的強大非凡者為什么要放過這個老人，留下這個隱患？”
“老人說他是村子的守夜人，村民在宴席上也稱呼老人為‘守夜老頭’——但是這個村子完全沒必要守夜。老人擔(dān)當‘守夜人’這個行為并不合邏輯?！莻€詭異的籠子叫做‘守夜牢籠’，它和老人的行為是否有某種共通性？”
“面對村民的追殺，老人引導(dǎo)我進入這個所謂的‘紀念碑’里面，而紀念碑看起來就像是守夜牢籠的放大版...”
“‘不眠者’是‘黑夜’途徑的序列9，而該途徑的序列4名稱就是‘守夜人’...”
“黑夜途徑的非凡者都擅長營造夢境和操控靈體…”
想到這里，一陣巨大的驚恐差點擊穿了該隱的心智，隨后仿佛洪水決堤一樣，一切信息都符合邏輯了。
“那個老人不是什么‘不眠者’，而是‘守夜人’，是貨真價實的‘黑夜’途徑序列4的半神！”
“老人在盡頭村擔(dān)任守夜人是在遵循魔藥的扮演法則！”
“整個盡頭村都被老人的夢境覆蓋，我白天看到的和夜晚看到的村民其實都是老人夢中的人物，真正的村民早就死了！”
該隱緩緩摘下頭蓋骨面具，用極度冰冷的語氣對老人說道：
“你就是當年那個帶來守夜牢籠的強大非凡者，你是黑夜半神‘守夜人’?！?p> 老人的兜帽底下似乎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張開雙臂，用嘶啞的聲音說到：
“歡迎來到...真正的盡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