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眉黑武,沛瀾說他是大俠。
但實際上,在這個江湖上,沒人管他叫大俠。
有叫他黑怪的,也有叫他黑小手,更多的,都叫他金眉妖。
因為,他有一對兒金色的眉毛。。
分明黑發(fā)黑須,但眉毛卻是金色的,所以,被稱為妖。
這個金眉妖,是個小偷,所以,才會有黑小手這個名字。
他偷什么呢?什么都偷,從值錢的,到不值錢的,從活物,到死物。
反正,但凡江湖上各門各派各世家,但凡丟了點兒什么東西找不著,那肯定就是金眉妖干得。
可以說,名氣相當臭了。
可是,也就在一個月之前,金眉黑武死了。
他死在了連珠峰的天崖上,天崖那么高,他就死在崖頂,一柄劍從下往上斜插進他的胸膛。
劍鞘杵地,金眉黑武則雙膝跪地,就是靠那柄劍支撐著,他一直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好多天。
期間,不少人都涉險進了連珠峰去看,去圍觀。
此次,江湖眾多人又都在朱家匯聚,當時特意去連珠峰看過的大有人在。目擊者那么多,各自說著自己的視角,那真真是天花亂墜。
只不過,除此之外,還有更神奇的呢。
金眉黑武的尸體在天崖上跪了將近十天,然后有一天,忽然就不見了。
當時連珠峰那兒可是個熱鬧的‘景區(qū)’,白天黑夜的都有許多人進進出出。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金眉黑武忽然間消失不見。
那天崖多高啊,高手想要上去,也不會悄無聲息。
當時天崖底下匯聚了好幾撥人,他們什么都沒發(fā)現,只是在天亮的時候再望,發(fā)現金眉黑武不見了。
好事之人攀上了天崖,哪還有金眉黑武的尸體。不止沒有尸體不說,連之前有人上來時看到的血跡都沒有了。
就好像,他們之前看到的,都是假的,是泡影。
可是,最早攀上天崖去看的人卻是怎么也不信,認為金眉黑武就是死了,死的徹徹底底。
他們在議論著,并且因為嗓門太大,以至于把住在別的院子里的人都給吸引過去了。
人一多,更是無比的喧鬧,菜市場也不過如此了。
在和那些吵嚷的院子相隔著一片牡丹叢的圓廊下,四個女子或坐或站,寂靜無聲,只是在聽著那邊的吵鬧聲。
今日不用各處的去轉悠了,沛燭心情不錯,直接站在了圍欄上,翹腳往那邊看。
不過,并看不到什么,因為這朱家的亭臺樓閣建的極為奢華,高高低低的,哪會讓人一望無際。
沛瀾和沛霜則站在虞楚一的身側,盡力的讓自己的姿態(tài)與她統一。
虞楚一一身素色的長裙,頭上戴著斗笠。斗笠較之尋常的都要大,垂墜下來的白色紗幔一直落到腰間。
在邊緣墜著一圈兒細碎的白色瑪瑙,這樣能夠讓這斗笠更穩(wěn)固,不會因為風吹,或是別的而隨時掀翻。
離開那院子,為的就是來這里聽他們說話,因為風向,聽得更清楚一些。
他們或吵嚷,或大笑,或臟話連篇。江湖兒女,最推崇的,就是這不拘小節(jié)四個字。
“這幫人啊,吵死了?!迸鏍T站在高處看了一會兒,得出的就是這個結論。
“越是人多,有些想說的話就會喊得越大聲,吸引更多的注視,得到更多的贊譽,從而凸顯自己的品性高潔,直爽坦率?!庇莩坏拈_口,她的聲音從垂墜的紗幔下飄出來,許是因著淡漠,聽著有點兒淡淡的諷刺。
“姑娘,你不如直接說他們缺心眼兒算了?!迸鏍T從圍欄上跳下來,拍了拍手,身手輕靈。
沛霜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如此總結也對?!本褪侨毙难蹆骸?p> “真正缺心眼兒,倒也不必在斥罵黑武的同時,再說一說自己如何坦蕩?;蛟S,改為又蠢又壞更合適?!迸鏋戄p聲說,她的語調以及姿態(tài)與虞楚一更為相似一些。
“嗯,更為貼切。”沛燭連連點頭,就是又蠢又壞。
“分明各個在江湖上都有些名聲,好歹見面,大家都互尊一聲大俠,怎么如今一瞧,跟我家以前村里的阿媽阿婆似得?!迸鏍T邊說,眼睛一邊轉著,靈動而刁鉆。
“走吧?!庇莩荒_下一轉,不再站在這里聽了。
聽了這么久,一句關于金眉黑武的好話都沒聽到,從他們口中聽說的這個人,簡直十惡不赦。
沿著圓廊走下來,穿過牡丹叢,打算回暫住的小院兒。
那是朱項特意辟出來的院子,極為清凈。
這齊州是牡丹之鄉(xiāng),普通人家院子里都會擺上幾盆,更何況朱家。
放眼望去,牡丹盛開,層層疊疊,相互簇擁。
品種顏色的擺放搭配,極具層次,若有強迫癥的人來這兒,一定會覺得非常舒服。
還未走出這牡丹叢呢,對面,一群人從長廊上下來,也順著青磚小路走進了這牡丹叢,正好和虞楚一四人走了個迎面。
各自停下,那一群人穿戴利落,當先的是兩位中年男人。一人留著一掌長的黑須,另一人則將自己的臉面收拾的干凈。
右后側,一個藍袍的年輕男人,模樣周正,眼若桃花。
后面簇擁著的,服飾統一,顯然是門徒。
這走了個對面,在江湖上來說,誰給讓路,也是有講究的。
一般來說,看的就是輩分了,小輩給長輩讓路,那是毋庸置疑的。
“厲兄,這位是白柳山莊的虞姑娘,受大哥之邀,四日前便到了?!蹦莻€沒有胡須中年男人立即開口介紹道,他是朱項的師弟,同時也是這朱家的大管家。在江湖上,那也是有些名氣的,并非無名小卒。
而這位黑須的中年男人,就是這江湖中又一世家厲家的家主。
這厲家,在五大世家中,若說排名,排到最末。不過,門下產業(yè)做的挺大,他們家是做綢緞生意的。在這大齊南方,綢緞這生意,厲家可說給壟斷了。
“小女子白柳山莊,虞楚一。久聞厲大俠英武蓋世,聞名不如見面,厲大俠有禮了。”斗笠下,虞楚一悠悠開口,調子不疾不徐,不管她是否在吹捧亦或是說假話,聽起來,都不假。
“朱兄果然是廣結天下友朋,連白柳山莊都被請來了。姑娘不必多禮,你我皆是客,姑娘請吧?!眳柡橹列呛?,還是非常有長輩風范的。說完,便抬手示意,給她們幾個姑娘讓路。
后面的門徒也讓開,讓出了一條不算太寬敞的路。
“多謝厲大俠。”虞楚一未謙讓,他們給讓路,她就真承了。
帶著三個丫頭,稍稍向厲洪至點頭致意,然后便順著他們讓出來的路走了。
說起來,她這行為是有些無禮了,前輩給讓路,最起碼也得謙讓一回合才是。
哪想,就這么走了,只余一抹香風。
“厲兄,請?!敝於⒓撮_口道,也是免得厲洪至不快。
不過,這倒是小看了厲洪至,他又怎么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
面上依舊帶笑,繼續(xù)前行。
“這位虞姑娘,一直以斗笠遮面嗎?”驀地,一直在旁側的藍袍年輕男子忽然問道。
朱二聞言,點了點頭,“賢侄應當是從未見過白柳山莊的人,他們主子就是行事神秘,出門在外,必然遮面。”
“早聽聞白柳山莊不止行事神秘,主人的真實身份也成謎。朱豪俠與白柳山莊有交情,難道也不知這位虞姑娘的來歷背景?”藍袍男子接著問道。
“行走江湖,多少人都多多少少的有著想藏起來的秘密。大哥交友只問當下,不問過去。所以,無絲毫了解?!敝於@話說的是漂亮。
但實際上,總結起來,就是三個字,不知道!
不是簡簡單單的不知道,是調查過了之后,一無所獲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