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滾滾紅塵入
“那爹娘為何要封印我這段記憶?究竟還有何種原因?”悠悠一想就知道定有其他原因,抬起頭睜著一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向父母問道。
狐后側(cè)身坐到悠悠床榻上,拿出手帕給女兒拭去臉上淚痕,拾起女兒一只手放在自己雙手之間握住,娓娓道出緣由——
原是經(jīng)過悠悠那次有驚無險的飛升天劫事件后,狐帝狐后怕悠悠今后再遇到什么險事,就雙雙施展推衍大法,將悠悠后幾萬年的命數(shù)都統(tǒng)統(tǒng)推衍了一遍。
就算是何年何月何時,悠悠會走路踢到塊石頭摔一跤,都按照時間從近至遠(yuǎn)一一記錄成冊,隨身攜帶,以便時時翻看提醒悠悠。
還推衍出了一個事實:悠悠的天劫事件后,狐帝雖對因悠悠而無端枉死的少年及少年一家做了補(bǔ)償,但并不能了卻悠悠與那少年的因果。
神仙惹下的因果只能自己了結(jié),狐帝自然是知道這其中道理的。
只要讓悠悠去人界走一遭,與那少年的轉(zhuǎn)世之人把因果了卻了就好。
狐帝雖極不愿意自家女兒和人間男子有任何瓜葛,但在狐后的勸說下也終是同意了悠悠去人間走一遭。
可剛想擇日讓悠悠去人界,狐帝又推衍出了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結(jié)果:自家女兒去人界后會生出一場情劫,而這場情劫的具體,狐帝的上神修為卻是無論如何都推衍不出來了。
狐帝詫異,心生忐忑。狐后知曉后也施法推衍,結(jié)果和狐帝的大同小異。
狐帝又去了昆侖山找了家族那幾十萬年不問世事的狐祖幫忙推衍,得到的還是相同結(jié)果,狐帝越發(fā)忐忑。
但凡某樣事物,能看清開頭而看不清結(jié)尾,就定然會去想結(jié)尾究竟是如何。但凡這事物是與自己過于關(guān)心的人有關(guān),便會盡往壞處想,而且越想越壞。凡人如此,神仙亦如此。
狐帝極不愿意自家女兒與凡人男子有所瓜葛也有其根本的因由的。
九尾狐族向來極難得女,狐帝狐后生了六個兒子后才得了悠悠一個女兒。而狐帝那一代九個孩兒,也只得了一個女兒。
狐族對女兒也一向視若珍寶。
而狐帝自己唯一的妹妹名喚女嬌,也就是悠悠的姑姑,當(dāng)年就是被一個叫禹的凡人男子給拐跑了,后來因為總總說不清道不明的原由,女轎竟為了那個凡人男子,自毀修為,化作了一塊巨石。
關(guān)于自家的姑姑女嬌的那段涂山一族的傷心往事,悠悠很小的時候也是聽奶娘雷麼麼講過的。
想起自家妹子的下場,又想想自家的寶貝女兒,狐帝的心肝顫了又顫。
可不能讓女兒也得個和妹妹相似的下場,狐帝決定不讓女兒去人界。
那樁因果若不了結(jié),想必定然會鯁在悠悠日后飛升上神之時。想著時日上遠(yuǎn),本著一個“托字訣”,想著以自己的修為和在六界的人脈,總會找出個化解之法來。
狐帝又怕時間久了,女兒哪天就算出自己這段未了的因果,會私自去人界,便施法封印了悠悠的那段記憶。
狐后知曉狐帝的心思,也擔(dān)心自家女兒,也就就默許了狐帝的意思。
白駒過隙,兩萬多年說長不長,若說短,人間也已是滄海變桑田。
狐帝尋遍八荒六界,找遍四海仙山,也未尋得個化解之法。直至今時,看著自己家女兒竟然會為了能飛身上神,一改往日脾性,已然成了個修煉狂。
狐帝一直覺得,自家女兒成不成上神并無甚要緊,反正家族中的上神已然占了仙界上神數(shù)量的一大半。
反正女兒已是上仙,又是天生的仙胎,壽元與天同齊,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不出什么差池才最是要緊的。
他以前從不知女兒心性會有如此要強(qiáng),如此執(zhí)著的一面。
眼瞧著悠悠為了能夠飛升上神,而所作出的改變,狐帝一直很是擔(dān)心,女兒若為此執(zhí)念而入了魔,那后果可是不可逆的嚴(yán)重后果,所以這次才不去阻攔狐后,解了女兒那段記憶的封印。
“怪不得自己翻遍上古典籍都沒有找到個所以然,原來如此!”悠悠恍然。神仙的因果未了結(jié),當(dāng)然最會鯁在諸如飛身此等的大事上,是個神仙都知道。
既然封印已解,其中緣由也已明了,悠悠自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記憶清明了,掐指算一算便知那少年這時間里正在人間又一世。悠悠隨即就要辭了父母去人界。
女兒如此心急,狐帝本想阻攔,見狐后的態(tài)度顯然是支持女兒的,想想女兒的事情也再無他法。便只有叮囑女兒注意自身安危云云,事情一旦完結(jié)就立刻回涂山云云。
狐帝叮囑的話還未說完,雷麼麼不知從哪兒冒將出來拉住悠悠一只手,硬是要跟著悠悠去凡界,悠悠無奈,只得用眼神向阿娘求援。
雷嬤嬤是一只比悠悠的阿爹啊娘還老的狐貍,是涂山狐貍洞的管事兼奶娘。
狐帝狐后每天里不是忙著修煉,就是忙著東邊仙山會友、西邊仙山論道,經(jīng)常把幾個小狐貍崽往洞里一丟就是幾十上百年,悠悠和六個哥哥都是雷嬤嬤一手帶大的。
狐貍崽不是自己生的,可雷嬤嬤幾萬年來是又當(dāng)?shù)鶃碛之?dāng)娘,待幾個小狐貍是極好極好的,小狐貍們和她自然也是親近非常。
狐后拉著雷麼麼好說歹說,一番道理接著一番道理,雷麼麼始終不依,還是狐帝開了口,一番合理的籌劃安排,才讓雷麼麼勉強(qiáng)同意不跟著悠悠去。
狐帝道:“悠悠此去凡界也不是一日兩日,在那里總要有個合適的落腳之處。這樣吧,悠悠就去那元寶處。那元寶在人界幾千年,枝繁葉茂,根深蒂固,人間叫它大財主,各地皆有產(chǎn)業(yè),悠悠去他那里行事也會方便些。”
這番安排,家人都覺妥當(dāng)。
元寶是一個銀杏樹修成的地仙,想那銀杏樹能得道成仙,全托了狐帝的福緣,準(zhǔn)確的說是托了悠悠的福緣。
那銀杏樹原本長在凡界一座千年古剎中,天長日久沐日月精華,又沐浴了寺院里近千年的晨鐘暮鼓、僧人誦經(jīng),竟開了靈智。
當(dāng)年因為悠悠的事情,狐帝尋遍六界八荒去找化解之術(shù)。偶然一天路過那寺院,察覺到那銀杏樹有了修仙的潛質(zhì)。
神仙最講究緣法,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隨即落下云頭點化于它。既得了上神點化,那銀杏樹又修了五百年竟修出了人形,化了個圓嘟嘟胖墩墩的小老頭。又過了三百年,竟修成了個地仙。
成仙當(dāng)日,銀杏老兒就駕了朵歪歪斜斜的云彩,來到涂山向狐帝拜謝,拜了狐帝作尊主。
狐帝看它還知道感恩,有意允它在涂山繼續(xù)修行。涂山仙鄉(xiāng)福地,再修個萬八千年,也有望白日飛升,做個天仙。
可銀杏老兒卻是婉言謝絕了,說是過慣了凡界的四季更迭,有風(fēng)霜雨雪的日子,狐帝也就隨他去了。
后來每年年里,銀杏老兒都會往涂山送些人間的吃食玩意,美酒新茶,雖無甚新奇,但也是一番心意。
在凡間行走總要有個姓名,因凡人常說銀杏樹葉子秋天一黃就像滿樹的金元寶,銀杏老兒便給自己取名叫元寶。姓元名寶,悠悠一直覺得倒是個好玩又討喜的名字。
因生長在寺院中,受佛音千年,銀杏老兒性情祥和,慈悲心腸,在凡間做了個商人,每六十年換一處凡世呆著。
元寶太平年間就買買賣賣做生意賺錢,災(zāi)荒年間就拿出錢來各種布施于民間。用它自己的方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那也是一種修行。
知道元寶在人界行善積德,狐帝便時不時的會賜他點仙丹仙果,助其修行,延其壽元。而此時的元寶正在悠悠要去的凡間,有著不少的產(chǎn)業(yè)。
悠悠心中著急,告別了一眾家人,等不及騰云駕霧,掐訣念咒,化作一顆流星直飛凡界。
一路只覺風(fēng)聲過耳,穿云過海,直到了凡界上空才稍緩速度,凡界山川河流已在眼底,她只覺滾滾紅塵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