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陸曼曼
凌晨時分，朦朧的夜色中，有無數(shù)顆繁星在閃爍，街上的幾家賣早餐的小店還關(guān)著店門，但窗口已經(jīng)亮起了燈光。天上的月光和地上的燈光交織在一起，融合為一片明暗交錯的天地?！霸粕?，我們一起來玩捉迷藏好嗎？”是郝然的聲音。周圍全是破舊的廠房，太陽快要落山了，一扇扇破舊的門窗像一個個無底的深淵。郝佳站在他的旁邊，背對著他，云深伸手去拉郝佳，但是郝佳像沒看見云深一樣，繼續(xù)向前走去，走的很快，云深追不上她的腳步，郝然消失在一間廠房中，云深毫不猶豫的跟著她沖了進去，廠房里面像迷宮一樣，到處是冰冷的金屬。云深摸索著向前走，尋找郝佳的身影。這間廠房太大了，云深迷了路，他在車間的深處找到了一扇門，郝佳背對著他，站在門前。云深走了過去，伸手去拉郝然的手，“走吧，郝然，我們一起離開這里?！痹粕钔蝗惑@醒，他躺在床上，周圍一片漆黑，只能聽到外面掛鐘的滴答聲。他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夢，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夢見了什么。“故事終會有結(jié)局。”眼皮越來越沉重，意識漸漸模糊，云深睡著了。
“起床了，云深。今天帶你去學?？纯础！薄叭W校？”“對，你不是一直想去學校里面看看嗎？今天學校沒什么人，學生們都考完期末考試放假回家了，只有年級組的老師們還在閱卷?！痹粕畲┥贤闲?，拿起洗臉盆架上的口杯去廚房接水?！疤昧耍裉旖K于能看看東區(qū)小學里面是什么樣的了。”他拿起小白兔牙膏，擰開橘黃色的管帽，在牙刷上擠了黃豆大一點。綠色的管身上有一個卡通小白兔。刷完牙，姥姥從廚房拿出一個綠色的鐵暖瓶，在臉盆里倒了些熱水，用手試了試水溫?！安粻C了，洗臉吧。”洗完臉用熱毛巾一擦，清晨的困意完全消失，新的一天開始了。
東區(qū)小學離姥姥家很近，沿著回家那條路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小巷，走到小巷盡頭向右一拐，再沿著馬路走就看到那綠色的大鐵門，“東區(qū)小學”四個紅色的大字十分醒目。站在門口，能看到校園遠處三層的教學樓，藍色的窗玻璃，還有校園中央的升旗臺。樓頂有“勤奮，明禮，樂學，善思”八個大大的字牌。校園里空空蕩蕩，綠色的大鐵門緊閉著。一棵大柳樹矗立在大門旁，茂密的枝葉遮住了傳達室的屋頂，在校門口形成一片綠蔭。傳達室門口看門的大爺不在，墊著玻璃板的桌子上放著喝了半杯的茶水，一個鐵罐頭皮做的煙灰缸里裝滿了煙灰和煙蒂，還在冒著縷縷青煙?！靶ｉT鎖住了，我們怎么進去？”云深問?！拔覀儚倪@里進去?！贝箝T的右側(cè)還有一個小門，林慧把手伸進去，輕輕一拉門背后的鎖，門開了。林慧鎖好門，兩人穿過操場，向校園深處走去。
走進辦公樓，灰色的水磨石地面一塵不染，樓道里光線很暗，云深跟著林慧上了三樓，在一間掛著“教務(wù)主任”門牌的辦公室門口停了下來。林慧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把手提袋放在辦公桌上，從放臉盆架的墻角旁旁邊拿起了兩只暖瓶，“云深，我出去接點熱水，你就在辦公室里，別出去。”“去哪里接水？遠不遠？”“不遠，就在二樓第一間?！绷只厶嶂鴥蓚€暖瓶出門接水，云深靠在椅背上，把辦公桌上塑料筆筒里的筆一支支抽出來放在桌子上，筆筒里有一只綠色的英雄616鋼筆，金屬帽，塑料筆桿，桌上有一瓶鴕鳥墨水，墨水的黃色包裝紙盒上沾滿了藍色的污跡。云深從一摞信紙中扯下一張，開始畫畫，云深正沉浸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林慧提著兩個暖瓶回來了?！霸粕睿阍诟陕?？””“我在畫畫呢?！薄爱嫯?？畫的是什么啊？”“我在畫東區(qū)小學?！薄白寢寢尶纯?，畫的不錯嘛?！绷只勖嗣粕畹念^，“媽媽要去二樓閱卷，得很長時間，你在這里畫畫，自己玩好不好？有事到二樓第二個辦公室找媽媽?！薄昂玫?，沒問題?！痹粕畛两谧约旱膭?chuàng)作中，林慧關(guān)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畫著畫著，云深覺得教學樓畫的太矮了，他把畫卷起來丟進了紙簍，他又撕下一張信紙，重新開始畫，畫的累了，就站起來在窗邊看看窗外的綠油油的柳樹和遠處的校園，柳樹長長的枝條快要碰到窗玻璃了。“這柳樹有三四層樓那么高，除了鳥，別的東西應(yīng)該上不去吧?！毙@的另一邊的遠處有一排低矮的紅磚房子，正對著辦公樓?！澳沁呌惺裁?？好想過去看看?！薄斑菄}咔噠咔噠”一陣高跟鞋走路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起，把云深嚇了一跳，“誰在外面？是不是媽媽回來了？”云深屏住了呼吸，他悄悄走到了門背后，用后背緊貼住門。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和云深只隔著一扇門，在空曠的樓道里傳出清晰的回聲?！翱隙ú皇菋寢專瑡寢審膩聿淮└吒??！痹粕钴b手躡腳的重新坐回椅子上，門外的腳步聲消失了。
畫了很長時間，終于畫出了一幅完整的畫，云深看著自己的畫，覺得很滿意。云深打開門走了出去，外面樓道里一個人都沒有，云深沿著樓梯下到二樓，二樓的第二間是一個大會議室，門半虛掩著，里面有聊天聲，云深聽出其中有林慧的聲音。他扒在門口朝虛掩的門縫向里面看，會議室里有六七個人，云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林慧正在批改試卷，她右手拿著一支筆，一張一張翻著卷子，云深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林慧回過頭“云深，你來了？”“媽媽，我想下去走走，看看校園里有什么?！薄澳悄阆鹊纫粫瑡寢屗阃攴謹?shù)就陪你去好不好？”“林阿姨，我跟他去?！迸赃呉粋€比云深大不了幾歲的小姑娘說?！澳悄愀鋈グ桑谶@里上二年級，熟悉這里?！绷只壅f。
曼曼有一雙清澈明亮的單鳳眼，瘦瘦的鵝蛋臉，稍微有些黑的小麥色皮膚，細致而烏黑的長發(fā)梳著一條長長的馬尾辮，垂在肩膀上，顯得清新而有活力?！叭龢呛退臉鞘遣煌昙壚蠋煹霓k公室，二樓是校領(lǐng)導辦公室一樓是庫房和財務(wù)室?！蓖崎_辦公樓的鐵門，兩人沿著一樓的回廊朝教學樓走去“最下面是五六年級的教室，最高那層是四年級教室，中間是一到三年級的教室?！薄澳沁吥桥虐孔右彩墙淌覇?？”“那邊是學前班的教室，房子的后面有一個院子，院子里還有一個小賣部。”教學樓的窗戶一扇接著一扇，像一道玻璃幕墻，透過窗戶，樓里的情景一覽無余，樓梯口，緊閉的班門，樓道里墻上貼的一張張手繪宣傳畫。教學樓入口的鐵欄門鎖住了，云深從縫隙向里面看去，里面是通向二層的灰色水磨石樓梯。“可是現(xiàn)在，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p> “曼曼姐姐，學校放假了，你為什么不回家??？“云深和曼曼趴在操場正中央升旗臺的白色大理石護欄上，看著操場上幾只覓食的鴿子?！拔覌屧谶@里上班，我家住在市區(qū)，離這里很遠，每天我爸爸開車接我們回家?！薄笆袇^(qū)？那里怎么樣？”云深問?！拔壹腋浇幸粋€少年宮，我星期六和星期日在那里學舞蹈。。。。。你知道百貨大樓嗎？”“是不是那個被稱為“小王府井”的百貨大樓？”兩人朝著校園足球場走去?！巴醺且粭l街，是BJ最繁華的商業(yè)街之一。大西街是市區(qū)最大的商業(yè)街，整條街全是各種商鋪和商場，被人們稱為“小王府井”，百貨大樓就在大西街上?！薄芭?，原來是這樣?！毙〔賵龅慕锹洌幸患芄铝懔愕那锴А拔覀冏谶@里休息一會吧。”“站在少年宮的門口，能看到遠處高高的百貨大樓，少年宮是一棟整潔的白樓，里面總是很安靜，一扇一扇的藍色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棱形的光影，二樓是美術(shù)班，三樓是舞蹈班，五樓是鋼琴班?！薄吧倌陮m跟學校很像？”“對，像那么回事，不過比學校學的東西有意思多了。”“我有一個姐姐就在學鋼琴。”“你家里不止你一個？”曼曼那美麗的眼中閃過一道微光，四目相對，云深的心莫名感到一陣不安的悸動?！拔矣袃蓚€親姐姐，是我兩個伯伯的孩子，都在上小學。”“想不想蕩秋千？我推你。”“嗯?！薄澳亲谶@里，抓緊扶手?！痹粕顑芍皇掷卫巫プ∫粋?cè)的扶手。曼曼在秋千后用力一推，秋千蕩的越來越高，曼曼抓住鐵鏈，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雙腳離地，順勢坐在了秋千上，云深只覺得秋千微微一沉，曼曼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他的身邊。起風了，一陣微風吹過，茂密的柳葉在風中輕輕的擺動，云深坐在秋千上，覺得自己像樹上的鴿子飛了起來，眼前空曠的操場就是一片無垠的天空。
“你們回來了？”林慧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澳銈儎偛湃ツ牧?？云深，這里怎么樣？喜不喜歡這里？”“喜歡。”云深說?！拔液吐憬闳チ私虒W樓，升旗臺，小操場。。。。。教學樓的大門鎖住了，我們進不去，里面有好多教室?！薄耙院竽阍敢鈦磉@里上學嗎？”“我愿意。”云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