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fēng)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zhuǎn)廊。
……
開封城東,官邸高墻深深院,墨瓦朱門熒熒燈。
朱門頭頂,鎏金牌匾上赫然寫著劉府二字。
“逆子!不成器的東西!”
后院里,突如其來的呵斥之聲驚動了假山后私會的奴仆,他們慌慌張張地一邊跑一邊忙亂地整理著身上的衣服。
這些暗地里的東西沒有進入劉禮這位劉家主人的眼,但是也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只不過現(xiàn)在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收拾這個逆子。
得罪了一位一流高手,對于劉家而言,可能就是沒落的的開始。雖然可能一人之力不可能弄垮劉家這一棵百年大樹,但卻足夠讓他一家人活在隨時被暗殺的陰影之中。
劉茂心驚膽戰(zhàn)地跪在自己父親面前,身體抖若篩糠。這位平日里無法無天的二世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父親。這是他一切囂張的來源,卻也是隨時可以奪走他一切的人。
劉禮凝視著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手中的鞭子正要抽下去,劉茂慌亂地開口。
“父親!父親!我今天聽到了一樁驚天大秘密??!”此時劉茂也管不得那胡先生說話的真實性了,再不說出來,那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這一下要是挨實了,他不得皮開肉綻?
“嗯?”劉禮將信將疑,瞇著眼看著跪著的兒子,等待著下聞。
“今日我在玉軒閣……”
清楚自己父親性子的劉茂抓住機會和盤托出,一切細節(jié)都不敢落下。白日里發(fā)生的事被他原原本本地口述出來,至于那個秘聞,竟比說書的更像說書的。
劉禮靜靜聽完,狠狠一鞭子抽下!
“啪!”
“啊——”
劉茂頓時鬼叫起來,凄厲的聲音,劉府之外的鄰居幾家都能清晰聽見。
“鬼叫什么!打你了嗎?”重重的鼻息從劉禮鼻間發(fā)出。
鬼叫的劉茂這才停下嚎哭,趕緊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全身上下毫發(fā)未損,衣服都沒有破開一絲一線。這才知道那一鞭子抽的是身邊的地板。
心急速地跳動著,竟然比今天下午面對柳雙雙打過來的一掌還要驚心動魄。
劉禮到底還是疼愛自己這個小兒子的,否則又怎么養(yǎng)成了這么一個二世祖?又怎么會派自己家里最強的暗器高手暗中保護?
看著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劉禮恨恨地把手中的鞭子丟到一邊。
“滾去把你大哥叫來!”
劉茂如蒙大赦,飛快地爬起來,飛奔出去。而他方才跪的地方,正有著一灘濕跡,散發(fā)著莫名的氣味。
劉禮不甘心地閉上雙眼,只有太陽穴處鼓起的青筋顯示著他的心情并不平靜。
……
很快,一道風(fēng)雅昳麗的身影就進入了劉禮的書房。這是一直不用劉禮操心的大兒子,劉瑜。
“父親!”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一灘水跡,劉瑜恭恭敬敬地向著劉禮行禮道。
劉禮神色稍緩,走到書桌后坐下,同時招呼著劉瑜道:“瑜兒啊,過來坐!”
劉瑜依言走到劉禮身邊,卻沒有坐下,而是恭恭敬敬地在一旁侍立著,身形微欠,聆聽劉禮教誨。
雖然劉禮也不重視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但是劉瑜恭敬的樣子做出來了,就讓他更加滿意。于是他將劉茂剛才說的秘聞?wù)f給劉瑜聽,想聽他分析分析。
聽著劉禮的話,劉瑜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起來,不過他一直沒有隨意插嘴,而是等待著劉禮問他。孝順二字,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xiàn)。
顯然劉禮也很滿意,剛才不高興的心情現(xiàn)在也慢慢地變得好起來。
“瑜兒,你覺得此事是真是假?”
終于等到劉禮問這句話,劉瑜認真道:“兒認為,多半為真!”
“嗯,我也這么認為。”劉禮點了點頭看著劉瑜。實際上位列二品的他早就聽到了一絲風(fēng)聲,只是終究是品級還不夠高,接觸不到實話。
今天一聽劉茂帶回來的消息,許多不通之處也茅塞頓開。他問劉瑜,只是為了看看他有沒有敏銳的判斷力。
在朝為官,最重要的并不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瓏。有時候最重要的是一種敏銳的判斷力!自覺有四成把握,就可以搏一把。
站隊往往比政績重要。
“那依你之見,這件事,我劉家要不要插一手?”劉禮捋著胡須意味深長地問道。
“而今官家酷愛奇花異石,論到奇石,當(dāng)以太湖石為最!太師即辦花石綱,自元年以來,而今開采已七年有余,太湖雖大,終有盡時,時至而今,撈上來的,莫不是些濫竽充數(shù)之石,太師也必然焦心不已。”
說道此處,劉瑜不由得看看自己父親的臉色,畢竟是議論當(dāng)朝太師,恐怕父親不悅啊。
沒想到劉禮不但沒有否認,反而還向著他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劉瑜心中一定,繼續(xù)道。
“而今有這一窖寶玉,太師豈會放過?”
劉禮閉著眼睛,點了點頭。雖然太師已經(jīng)位極人臣,進無可進,但并不妨礙他大權(quán)獨攬,文臣權(quán)值攬盡又如何?兵權(quán)也不是不可以染指……
甚至……當(dāng)年太祖,黃袍加身……
有些事情是不能開頭的,吃了一次螃蟹,人人都想嘗一口。
“嗯……”他仰著頭,靠在椅背上,鼻間發(fā)出一聲肯定。
劉瑜得到示意,帶著笑意,再開口道:“父親作為兵部尚書,雖然頭頂仍有樞密院與太尉,卻也是軍政在手,若是助太師成事,少不得,從龍之功啊……”
“住口!”劉禮閉著的眼睛突然瞪大,“豈可說此亂臣賊子之言?”
劉瑜頓時噤聲,一副驚恐作態(tài),心中卻無一絲惶恐,他知道自己說的對,只是自己的父親不會輕易說出此言罷了。
“此言切勿與人提及!”
果然,很快劉瑜就聽見劉禮的聲音,他明白劉禮擔(dān)心什么,無非是隔墻有耳罷了。
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是表面上還是連勝應(yīng)諾。
“行了,夜也深了,回去休息吧……”劉禮的手擺了擺,示意劉瑜可以離開了。
“是!父親!”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了次禮,劉瑜輕聲緩步地走向門口,直到到達門外之后,才變作正常的昂首闊步離去。
書房里,劉禮透過昏黃的燈光看著劉瑜離去的背影,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對于劉瑜和劉茂,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對兩人不同的期望。
瑜是美玉無瑕,茂是野草離離。一個精心培養(yǎng),一個只有溺愛。
“大哥??!你給我留了個好兒子啊……”
背影過后半晌,劉禮才微微一嘆,這一聲,除了他與影子,也再無人聽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