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晟來沈筱夢的城市了,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莊晟最后一次見沈筱夢了。
最后一次。聽起來不可思議,但人生不就是這樣嗎,常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與身邊的人再也不見。
更嚴肅的說,有時候全力以赴地去見一個人,還不一定能見到,或者那一個人也不一定愿意見你。
所以,見一面,少一面。
莊晟借著項目的由頭來到了沈筱夢的城市。飛機上,莊晟看著茫茫無際的云海,才發(fā)覺這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像是在勸慰自己,你看那云的蒼茫,不就和自己的心情一樣。
安夢知道他出差,臨行前幫他整理了行李箱,還搭配好了衣服。
“等我回來,我會完成沒有完成的事情,你放心就好了。”
正在給莊晟打領(lǐng)結(jié)的安夢愣了一下,眼圈紅紅的,淚水也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可她沒哭,依舊有條不紊地給莊晟打好領(lǐng)結(jié),才將手緩緩地拿了下來。
莊晟抓起安夢的手放在胸口,說:“對不起,開心點。”
安夢連連點頭,卻沒有開口。
這一剎那,她內(nèi)心五味雜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心里又委屈又激動,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
“我走了,你在家乖乖地,等我回來?!?p> “好!”
安夢將莊晟送到家門口,看著莊晟離開后才掉下來眼淚,她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莊晟在沈筱夢的公司參加完會議后,對她說:“以后和你們公司的項目由蔡總?cè)珯?quán)負責?!?p> “好的?!鄙蝮銐舳Y貌點頭。
“我不會再來了?!鼻f晟看著窗外說。
沈筱夢沒有說話。
莊晟又說:“從南到北的距離,我試過了?!?p> “從北到南,我也去過了?!鄙蝮銐羲查g便想到了莊晟的婚禮。
莊晟抬頭看著天:“你們這里的天氣真好,天高云淡,微風徐徐?!?p> “快到冬天了,皚皚白雪也別有特色。”沈筱夢幻想著冬天美麗的畫面,思緒也瞬間回到了和李柯宇在山中小屋共度的美好時光。
“可惜我看不到了。”莊晟牽了牽嘴角,依舊望著遠方。
“有機會還是可以來的嘛。”沈筱夢的語氣像跟朋友話家常一般,自然且輕快。
莊晟轉(zhuǎn)頭對沈筱夢微笑著:“確實有機會,但是不來了?!?p> 沈筱夢看著莊晟的眼睛,轉(zhuǎn)移了話題問:“安安最近好嗎?”
“安安?”莊晟皺了下眉頭,腦海里開啟搜索模式,安安?
“你老婆呀。”沈筱夢眉開眼笑,莊晟怎么連自己老婆的稱謂都懵了呢。
莊晟眼睛眨了眨,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說:“我都差點沒反應過來,自從你從廈門離開后,安夢就不讓我叫她夢夢了?!?p> “她是個好女孩,也很愛你?!?p> “這樣說來,我蠻幸運的,遇見的都是好女孩。”莊晟還是用從前的眼神望著沈筱夢,一點也沒變。
沈筱夢低下頭,在桌子上找到手機:“我叫上柯宇,咱們?nèi)齻€去吃個飯吧,你不是今晚的飛機嗎?”
“好呀,若是能喝酒,喝醉了,還能再留一晚?!鼻f晟坐在沙發(fā)上輕佻了一下眉毛,開玩笑說。
“那得看你們怎么喝了,還不知道你們倆誰能放倒誰呢?!鄙蝮銐暨吔o李柯宇發(fā)微信邊對莊晟說。
李柯宇早都做好了準備,一收到沈筱夢微信,就立即出發(fā)了。
莊晟來了,要好好接待一番才對。他這樣想著,很快便出現(xiàn)在了沈筱夢公司樓下??吹缴蝮銐暨^來,他按下玻璃窗開心地喊了一聲老婆。
看著沈筱夢歡歡喜喜地蹦上車,莊晟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開心便好。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崩羁掠詈颓f晟打招呼,那語氣和神情像是與故友相逢。
“許久不見。”莊晟說到。
這也算是他鄉(xiāng)遇故知了吧,人生幸事。
李柯宇揚著嘴角微微笑,真誠地說:“是許久不見了,我前幾天還念叨呢,說喝酒找不到對手,然后你就來了?!?p> “我也是好久沒喝了,你可得讓著我點?!鼻f晟打趣道。
“那得看你想喝多少了,喝多了你就再留一晚。”李柯宇說。
李柯宇說完,沈筱夢就愣住了,她緩緩轉(zhuǎn)過頭問:“你們倆商量好的吧?”
“商量什么?”李柯宇問。
莊晟心領(lǐng)神會地笑了笑,溫柔地看了看沈筱夢。
“剛剛在等你的時候,莊晟也說了同樣的話,說喝多了就留一晚。”沈筱夢回答李柯宇。
李柯宇爽朗地笑出聲:“既然如此心有靈犀,那干脆就別走了,不管喝沒喝醉,都留一晚?!?p> “也好?!?p> 車子駛往熱鬧非凡的“酒家”,這里最適合暢飲,很有喝酒的氛圍,既可把酒言歡,也可借酒消愁。
從停車場徒步走了100米,莊晟看了眼招牌說:“酒家?這店名字起得真有特色?!?p> “莊晟,咱們說定了,今晚別走了?!崩羁掠钫f。
“當然,剛在車上不是說好了么?!?p> 外面夕陽西下,橘粉色的云朵靜靜地掛在天上;酒家里色調(diào)溫柔,光線沉靜,吧臺上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美酒,一樓有舒緩的音樂舞臺,二樓有熱鬧非凡的搖滾區(qū),三樓的天臺還有燒烤區(qū),以及不被叨擾的包間,只要你一進去就被這股獨特且全面的氛圍深深地吸引。
“你以前來過嗎?”沈筱夢問李柯宇。
“認識你之前來過?!崩羁掠钫f。
“跟誰來的?”
“你還不了解我啊,肯定是我一個人啊,或者跟公司的男同事?!?p> “哦哦哦?!鄙蝮銐粜χ?,問,“那我們今天坐哪?”
“莊晟你說呢?”李柯宇詢問莊晟。
莊晟環(huán)顧了四周,回答:“安靜點的就行。”
服務(wù)生捧著酒單過來,莊晟邊看著酒單邊對服務(wù)生說:“給這位女士一杯芒果汁?!?p> 剛剛準備開口說話的李柯宇看了看服務(wù)生,點了點頭說:“就這個吧?!?p> “好的,那請問酒類飲品您需要哪一些?”服務(wù)生詢問。
酒品上來后,李柯宇和莊晟碰了碰,端起酒杯一仰脖,把酒杯里的酒一喝而盡,看的沈筱夢目瞪口呆:“你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這樣喝太傷胃了吧?!?p> “這一杯酒,歡迎莊晟不遠千里來到這個城市。”李柯宇說。
“那加上我吧,莊晟,歡迎你的到來。”沈筱夢舉著自己的芒果汁,說。
三個人頻頻舉杯,氣氛看似輕松又愉快。
過了半個多小時,莊晟看著李柯宇說:“李柯宇,能不能讓筱夢幫我們?nèi)ヅ┏缘模铱磩偛殴諒澢暗鸟R路上有小吃;還有,能不能幫我買包煙?”
沈筱夢有些詫異,上大學的時候,莊晟也從來沒讓她去做過這些事情。
莊晟看著她,微笑著,沒有說話。他當然也記得,以前自己是多么寵她啊。
“好?!崩羁掠羁粗蝮銐?,說,“注意安全。”
李柯宇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瞬間明白了莊晟的意思,他支走沈筱夢,一定是有話要說。
莊晟望著沈筱夢走出去的背影,喃喃地對李柯宇說:“這是我第一次,麻煩她去做這樣瑣碎的事情?!?p> “也會是最后一次,對嗎?”李柯宇回過頭。
“對。”莊晟苦笑著,眼睛還望著窗外。
“如果我沒猜錯,你這次來不是出差搞項目,而是來告別的吧。”李柯宇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如果不是刻意來過,恐怕此生都不會相見了。”莊晟又喝下了一杯,這酒的味道真是不好。
李柯宇也緊跟著喝了起來,說:“沒那么絕對?!?p> “你相信緣分這種事情嗎?”莊晟問。
“信?!?p> 莊晟輕嘆了一聲:“我也信??墒俏液退K究是有緣無分了?!?p> “緣淺緣深,誰說得定呢?!?p> 莊晟將手搭在沙發(fā)背上問:“我這次來,你生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你是筱夢的朋友,你又不會傷害她;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間,哪有什么生不生氣啊?!?p> 莊晟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著,說:“筱夢真的沒選錯人,李柯宇,你真的很讓人放心?!?p> 李柯宇想了想,說:“其實你們分手的時候,我見過筱夢的狀態(tài),她很難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具體是什么原因分手,但是她真的哭得很傷心。她愛過你,也沒后悔過,而且她也放下了,希望你也放下?!?p> 莊晟壞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對李柯宇說:“說句你不喜歡聽的,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放下,雖然你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可我還是幻想過你們離婚的場景,我是不是挺變態(tài)的?!?p> 李柯宇附和著莊晟的笑聲,堅定地說:“是有點,但你失算了,不會有離婚的那一天。”
“我和安夢要結(jié)婚的時候,我腦子是懵的,我從未想過會把結(jié)婚這件事提上日程;就算是要結(jié)婚,新娘也應該是我心中的那個人?!鼻f晟略表失望。
“可你不知道的是,安夢現(xiàn)在就是你心中的那個人。你若不喜歡她,當初干嘛談戀愛;你若心里沒她,為什么要許她一場婚禮;雖然你沒和她領(lǐng)證,但是你也不忍心傷害她,這難道不是責任與愛嗎?”李柯宇拍了拍莊晟的肩膀,說,“你只是不甘心而已,覺得遺憾而已,今天就放下這一切吧。你放心,我不會辜負她的?!?p> “我是很放心你,她愛你,她愛一個人的樣子很明顯,我完全沒有機會的?!鼻f晟無奈地露出微笑。
“我明白。一切都扔進酒里,喝了就忘掉?!?p> “這是我最后一次見她了,不會再打擾你們了?!?p> “我從來沒覺得你是在打擾我們,而且是你讓我越來越明白,我要加倍呵護她才對得起她的青春?!?p> “我走了,趕飛機,不喝了?!鼻f晟扶著桌子站起身來。
李柯宇連忙扶了莊晟一把問:“這就要走?不是說好今晚留下嗎?”
莊晟的眼里多了一些紅血絲,他笑著說:“告別就是告別,多留一天有什么意義?!?p> “我叫代駕,送你過去?!崩羁掠钭テ鹱郎系氖謾C和車鑰匙說。
莊晟拍了拍李柯宇的肩膀推辭到:“別了,我萬一舍不得離開那就糟了?!?p> 李柯宇沉默了。
“幫我打掩護,別讓她看到我離開,我想安安靜靜地走?!鼻f晟又說。
“好。”李柯宇微微點頭。
莊晟深情地看著頭頂昏暗的燈光,喃喃得說了一句:“我的夢,該醒了?!?p> 莊晟不敢等沈筱夢回來,不敢再多看沈筱夢一眼,他擔心哪怕是一眼就能讓自己的堅定變得猶豫不決,他想放手,就只能決絕。再也不見,或許就是對彼此最好的交代。
沈筱夢捧著手里的美食,站在店外,她看到了。
買個東西能用多久呢,她其實已經(jīng)回來了,只不過當他看到莊晟與李柯宇勾肩搭背暢談心扉時卻不忍心打擾。
再見了,真的再見了,再也不見了。
李柯宇依舊在原地,他轉(zhuǎn)頭,看到了站在門外的筱夢,微微地露出笑容。他明白沈筱夢的態(tài)度,她是一個很會讓人放心的姑娘,她站在原地不動,就是最好的答案。
當沈筱夢回到座位上時,李柯宇拉著她的手坐下,說:“莊晟離開了。”
“我看到了?!?p> “他想安安靜靜地離開,不和你告辭了?!?p> “我知道的。”
李柯宇望著一桌子好沒吃完的東西和沒喝完的酒說:“叫馬俊和席素來吧,這么一堆東西咱倆怎么吃得完?”
沈筱夢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席素說他們在備孕,肯定不會喝酒的,你自己點的東西,自己處理?!?p> “這么多,老婆你不怕我把喝出問題來?。俊?p> “你敢嗎?”
“我不敢,我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能陪著你長遠?!?p> “知道就好?!鄙蝮銐羧嗔巳嗨亩洌瑴厝岬卣f,“沒開瓶的就退了吧,吃不完的食物就打包,回去我們繼續(xù)吃?!?p> “好的,老婆?!?p> 走出店外,天色又暗了些許,這個城市真的是燈紅酒綠,連北斗星在哪個方向都看不清。沈筱夢回頭望了望“酒家”兩個字,才發(fā)現(xiàn)門牌下還有幾句詩:酒綠花紅客愛詩,落花春岸酒家旗。尋思避世為逋客,不醉長醒也是癡。
不醉長醒也是癡,這句詩真好。
藍炘君
后來我依舊愛你,可與你再沒有關(guān)系。 終于說了再見,這次是我說的,算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