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敵(二)
炮手顫抖著往木墻下看了看,木墻并不高、下面是松軟的泥土,跳下去頂多把腳給崴了,之后只要朝那批明軍投降就能活下來。
他連忙站上木墻、感激地朝朱翊鈞連連道謝。
“謝謝、謝謝......我以后一定會報答你的,一定會的!”
朱翊鈞朝他笑了笑,費(fèi)力地把火銃夾在自己重傷的左臂下,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就在炮手閉著眼睛縱身一躍之時,朱翊鈞手中的火銃突然噴出一團(tuán)火焰,灼熱的鐵砂打在炮手的脖頸之上,一蓬鮮血猛地從傷口處噴薄而出。
炮手只覺得自己脖頸上突然一涼、許多酥麻細(xì)小的顆粒嵌了進(jìn)來,某種溫?zé)岬囊后w不可抑制地流了出去。
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傷口、試圖減緩鮮血流出的速度,但這個動作也使得他跳下去的動作變形。
炮手最后以一個詭異的姿勢跌落在地上,他的脖子恰好被跌斷、“咔吧”一聲折得彎了過去,整個人在地上抽了抽、隨后再沒了聲響。
朱翊鈞把火銃的槍口垂下、站在木墻上朝下看了看,炮手驚愕怨恨的表情凝固在臉上,一對眼珠子瞪得魚一樣大、仿佛仍在死死地瞪著他。
朱翊鈞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他把手里的火銃朝著木墻下用力擲出,火銃正好砸在那名炮手臉上、將他逐漸冰涼的面部砸得血肉模糊。
“土匪還tm跟我談仁慈,幾歲了啊你?”
李榮山在拼命抵擋蜂擁而至的匪徒之余、抽空往朱翊鈞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瞥見那個混蛋往下丟槍砸尸體,頓時氣得差點(diǎn)一口老血噴出來。
老子在這拼死拼活跟敵人玩兒命,你這個混蛋居然悠哉悠哉地在那里玩行為藝術(shù)!
李榮山氣得脖子上的血管都一根根暴突而出,扯著嗓子朝朱翊鈞怒吼一聲。
“別在那玩了!老子撐不了多久!”
“急什么?閻王爺要人還得等挑個好時辰呢!”
朱翊鈞沒好氣地白了李榮山一眼,他倒也不完全是在玩,佛朗機(jī)炮的引信燃燒也是要時間的,現(xiàn)在才燒到差不多的位置。
他把整個身子側(cè)著貼在炮身之上,用力把炮口朝著木墻上匪徒們的方向移動。
“快沖過去阻止他!不然大家都得死!”
光頭立刻就明白了朱翊鈞的想法、登時被嚇得亡魂大冒,紅著眼睛就拎刀撲向李榮山,李榮山的壓力頓時大增。
“那張臉......那是將軍!將軍就站在炮臺那邊!”
朱翊鈞往木墻下探頭扔槍時、祝先瞇著眼睛觀察了他一會兒,從小培養(yǎng)起的默契讓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是祝廣昌的身影。
祝先頓時就把“保存親兵”這種想法拋之腦后,催動戰(zhàn)馬在明軍各隊之間來回跑動、大聲朝著部下發(fā)號施令。
“親兵隊跟我上!用弓箭掩護(hù)將軍!各旗官帶著你們的隊伍給我往上壓,敢后退老子一刀就剁了你的腦袋!”
祝廣昌養(yǎng)著的十幾名親兵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都是結(jié)實(shí)高壯、弓馬嫻熟的主,十余騎揮舞著馬鞭將擋路的士兵趕到一邊,跑馬來到木墻下張弓便射。
十余枚羽箭帶著破空之聲飛向墻頭,幾名匪徒不幸被射中,捂著中箭處哀嚎著倒在血泊之中。
圍攻李榮山的匪徒們不禁畏縮著往后退了退,李榮山壓力大減,還沒等他松上一口氣、朱翊鈞的喊聲便從身后傳來。
“往旁邊躲開!用跳的!”
一股巨大的危機(jī)感迅速從背后涌現(xiàn),李榮山的肌肉不禁僵硬起來,他仿佛看見了灼熱的鐵球從那個炮管里脫膛而出、把自己上半身整個抹掉的血腥場景。
“你應(yīng)該早點(diǎn)告訴我!”
多年的江湖廝殺救了他,李榮山深吸一口氣、勉強(qiáng)壓下心中的緊張和恐懼,慌不擇路地一頭朝著木墻下方滾去,總算是在佛郎機(jī)炮開炮前逃開。
轟!
佛郎機(jī)炮發(fā)出一聲轟然怒吼,朱翊鈞沒有做任何防護(hù)措施、直接被聲波震得仰面倒在地上,他的耳朵里響起長時間的蜂鳴,視線模糊、頭腦發(fā)昏、惡心,五臟六腑簡直像移位了一般難受。
木墻上的匪徒們則更慘,那枚灼熱的鐵球狠狠砸進(jìn)了手足無措的人群里、激起一片殘肢斷臂和哀嚎,剛出膛的炮彈實(shí)在太過灼熱,以至于旁觀者可以清晰地看到沾在炮彈上的鮮血蒸騰汽化、變成一抹赤紅的青煙。
這次炮擊直接貫穿了匪徒們?nèi)种坏年嚲€,十幾個匪徒慘死在炮口之下,幸存下來的匪徒們朝遭到炮擊的區(qū)域看去:人的肢體、臟器和血液糊了一墻,炮彈帶著厚厚的一層肉糜停在了最后一個倒霉鬼的腿上。
那個倒霉鬼的小腿被炮彈砸得90度歪到一邊,白生生的骨茬子刺破外層皮肉直直地伸出來,倒霉鬼一邊哀嚎著、一邊拽著自己的小腿拼命往外扯,整個人像是在泥潭中打滾的泥豬一般狼狽不堪。
浙兵和匪徒都長期生活在承平已久的江浙地區(qū),平時火拼死傷個十幾人就已經(jīng)相當(dāng)慘烈了,又哪見識過這樣地獄般的場面?
匪徒們直接被嚇破了膽,手里的武器兵刃隨手一丟、朝著木墻后的營寨四散奔逃;明軍也被這慘烈的場景嚇住了,一時間居然沒人想的起來要追擊。
朱翊鈞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見到匪徒們四散奔逃,明軍居然一個個都愣在原地、愣是沒有一個人追上去,氣得把腰帶解下來扔到祝先臉上。
“祝先!你tnd發(fā)什么愣!趕緊給我?guī)巳プ钒?!跑了十個以上老子親手抽死你個兔崽子!”
祝先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指揮著手下爬到木墻里面打開營寨大門,帶上十幾個親兵和旗官縱馬追了上去。
李榮山驚疑不定地看著朱翊鈞,如此血腥的場面、即使是他這樣久經(jīng)廝殺的江湖人士都出現(xiàn)了強(qiáng)烈的不適,這家伙居然跟沒事人一樣在指揮軍隊搜捕逃敵,對眼前的慘狀視若無睹。
“冒昧地問一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地府的黑白無常嗎?”
“怎么會是那么可怕的東西?把我想得也太糟糕了吧喂。”
朱翊鈞被李榮山的這種說法給逗樂了,右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一絲追憶。
“如你所見,鄙人之前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學(xué)生而已,沒有什么傳奇經(jīng)歷、也沒什么悲慘故事,僅此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