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敗葉飛,北風(fēng)白衣來。
重陽節(jié)終于還是來了。
家家戶戶拜神祭祖,秋游賞菊,整座太昌城熱鬧非凡,進(jìn)出城的人也非常之多。
今年由于楚州水災(zāi),故而皇帝令除拜神祭祖等不可或缺的禮儀之外,皇家所辦一切從簡。
沒有像以前豐年那樣攜皇子公主出游登高,只是在御花園中辦了一場家宴了事,讓朝野上下無不歌功頌德,從而效仿。
楊紹方也已經(jīng)跟皇帝說了自己的想法,眼下鶴頤樓周邊幾乎全是喬裝的神武衛(wèi)和繡衣臣。
其他皇子輪番敬酒之后,皇帝楊緒景便托辭困倦,回內(nèi)宮去休息了。
楊紹方和其他皇子公主們又各自說了會家里話,便以政務(wù)繁忙為由離開了,剩下的人見皇帝和太子都離席了,這御花園更是覺得無趣,所以就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約莫后晌,日已偏西之時,一匹如龍飛練般的棗紅馬從東宮而出,直奔康平坊而去。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這匹棗紅駿馬再從康平坊出,前往鶴頤樓。
然而就在暗處緊盯著的目光中,另一匹霜蹄踐雪駿馬自東宮悄然而出,遠(yuǎn)遠(yuǎn)綴在前者后面。
后者隱身在鶴頤樓邊的巷子里身著一襲白衣,手持折扇,看似是個書生模樣,沒有一點(diǎn)皇儲氣象。
那扮作歇腳樵夫模樣的趙景明就坐在楊紹方身邊的一摞青磚上,兩人都隱在了背人角落里。
雖然重陽節(jié)下城中王公貴胄大多去了城外秋游賞菊或是登高插茱萸,但由于皇家從簡操辦,其他府邸自然也不敢逾矩,多是草草了事。
故而眼下天色尚明,鶴頤樓內(nèi)外卻已是人聲鼎沸,絲竹管弦齊鳴。
這些來往的世家子們絲綢錦緞、金玉翡翠都入不了楊紹方的眼,但他們中許多人都拿著一件圓筒式的物件卻引得楊紹方萬分好奇,不知道是作何用途。
又見他們時不時將那圓筒放在眼前,待擰動中間圓筒便能伸長,就聽到他們歡呼,“看到了!看到了!譙樓上的倆神武衛(wèi)在說笑!”
楊紹方看向清平湖對岸的譙樓,然而單憑目力只能看到上面有人影閃動,卻看不清在做什么,不禁低聲問向趙景明,“你知道他們手里的圓筒是做什么用的嗎?”
趙景明仰頭想了想,回答說,“臣好像聽說過此物,名叫“千里目”,據(jù)說能看到很遠(yuǎn)的地方?!?p>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沒有說全,于是又道,“臣還聽說,江南云家商號的第三代嫡子是位奇人,能做出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東西,這“千里目”就是他造出來的,前些日子傳進(jìn)帝都,現(xiàn)在已經(jīng)傳遍太昌,頗受世家公子小姐們的喜愛?!?p> “竟有這等奇人奇物?本宮有了閑暇定要見見此人!”楊紹方驚訝道。
他話鋒一轉(zhuǎn),又說,“不過價錢應(yīng)該不菲吧!”
“價錢當(dāng)然不菲!”一個清亮的聲音從巷子另一端響起。
易容成俊朗公子哥的李令儀正把玩著一只千里目向他們走來。
楊紹方赫然起身,低聲急問道:“你怎么來了?快回去!”
李令儀將千里目交到楊紹方手里,笑道:“沒事,我來幫你們抓人,沒人看到。”
她努努嘴,“看看這只千里目如何?!?p> 此時日已沉沉,就算有千里目也看不到什么,楊紹方拉起李令儀來到一個背光的角落里,“先抓人,再說千里目的事情!”
李令儀湊到楊紹方耳邊,輕輕笑道:“抓人可以,但是我想給你加點(diǎn)租金,我可是回不去北原軍了,只怕咱們這場鴛鴦戲還得演下去,你幫我想想辦法,楊大人?!?p> “嗯?”楊紹方心頭一跳,恍惚間覺得李令儀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悄悄掩飾過去,急忙岔開話頭說道,“這件事等日后再說,眼下還是以折腳馬的事重要?!?p> 李令儀撇撇嘴,“你慌什么,本公子也不是那種糾纏不清的人?!?p> 楊紹方慌忙捂住李令儀的嘴巴,然后回身看去,見黑影中的趙景明正面向高墻,裝作不知所謂的樣子。
就在此時,鶴頤樓中突然大亂,各家公子小姐們、商賈看客們紛紛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向外逃,聽見有人高喊,“殺人了!快抓刺客!”
楊紹方心頭一凜,抄起長劍就沖了出去,趙景明和李令儀緊隨其后。
三人逆著人群擠到鶴頤樓中,大堂已經(jīng)布滿了繡衣臣。
一道殷紅的血水順著樓板自二樓滴下。
楊紹方快步來到二層,這間雅閣是他經(jīng)常來聽曲的位置,此時兩名繡衣臣正架著一位模樣和楊紹方差不多的俊朗少年郎從雅閣中出來。
此人胳膊上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止不住的往下流。
楊紹方一面吩咐請郎中,一面上前詢問傷勢。
那少年郎費(fèi)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止住詢問,再指向華燈初上的窗外,“伊屠師,跳窗跑了,快追!”
楊紹方來到窗邊看去,見明燈昭昭的街道上滿是慌亂人群中有一前一后兩道模糊身影在追逐。
他拿起千里目去看,那兩道身影去的方向正是清平坊北門,于是他立刻吩咐趙景明,“快向清平坊北門放焰火,讓人去堵截!另外讓譙樓跟著他們!”
“是!”
“趙將軍,你現(xiàn)在立刻帶人去追,這里交給我!”
“屬下明白!”
楊紹方略作安排后,這才來到那受傷的少年郎旁邊,關(guān)切道:“傷勢如何?”
那少年郎用一口蜀音答道:“無妨,沒有傷及筋骨?!?p> “此事怨我思慮不周,快去就醫(yī)吧!”楊紹方擺擺手,讓繡衣臣送她去就醫(yī)。
“楊大人?!币幻C衣臣上前拱手說道,“那伊屠師此次裝扮成鶴頤樓打雜小廝,選在曲子激昂處動手,明顯是受了人指派,只怕這鶴頤樓掌柜難辭其咎?!?p> “帶他上來!”楊紹方怒道。
不多時,這位須發(fā)皆白的老掌柜被繡衣臣帶到。
老掌柜奮力掙開繡衣臣的推搡,“別推我!”
楊紹方手扶長劍,坐在凳子上,冷冷問道:“李掌柜,你可認(rèn)識那逃犯?”
“在下不認(rèn)識?!?p> “那他裝扮成你店內(nèi)小廝,你竟然能毫無察覺?”楊紹方目光灼灼的逼問道。
李掌柜知道這位楊大人在繡衣臣中身份不凡,每次來鶴頤樓都是上賓。
所以他拜倒于地,顫巍巍說道:“在下確實(shí)不知王三就是那伊屠師??!”
“你這一拜,本官也不知道你拜的金銀財寶,還是明鏡高懸!”
楊紹方正要再問,忽然有繡衣臣沖上樓來,拱手道,“啟稟楊大人,清平湖邊發(fā)現(xiàn)血跡!”
“先將他押下去!等伊屠師落網(wǎng)再審也不遲!”楊紹方大手一揮,帶了一隊(duì)繡衣臣,“咱們?nèi)ズ吙纯矗 ?p> “我i也去!”李令儀撿起一把腰刀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