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日暖龍蛇動,宮殿風(fēng)微燕雀高。
嘉德殿宮脊上伏尊尊吞金隱獸,朱紅彩柱又纏金鱗耀日赤須龍,御階橫欄多雕彩羽凌空丹頂鶴,燁燁生輝,盡顯皇家氣象。
又逢重陽將至,滿城盡帶黃金甲,皇家更是如此,淡淡菊香隨秋風(fēng)而揚,到處是著手采購過節(jié)用度的小宮女和內(nèi)侍,就連羽林也換上頗具節(jié)日性質(zhì)的盔甲。
楊紹方本是要乘軺車去東宮,然后向神武衛(wèi)指揮使趙景明傳太子教,可他才出宮院就改了主意,反而挑簾下了軺車,將一名端著黃菊路過的內(nèi)侍招到跟前,吩咐道:“這盆花真好看,可是我東宮還有更好的,你愿不愿意換一盆去?然后拿到總管處去領(lǐng)賞?。俊?p> 小內(nèi)侍當然愿意,也不敢不愿意。
他將黃菊放在一旁,彎腰施禮,“謝殿下賞賜?!?p> 楊紹方又道:“不過,這盆花可不是白拿的,你得幫本宮傳個信兒?!?p> “在下謹遵您的吩咐?!?p> 楊紹方摘下一朵菊花嗅了嗅,道:“你需要去神武衛(wèi)指揮使那里傳本宮教令,然后再去東宮拿賞賜,如何???”
“在下明白?!毙?nèi)侍拱手道。
“好?!睏罱B方背負雙手,“太子教令,神武衛(wèi)指揮使趙景明帶太昌城輿圖去東宮等候,商議建造譙樓護佑重陽節(jié)的事情,你記住了么?”
小內(nèi)侍拜倒,“在下記住了。”
“快去吧?!睏罱B方轉(zhuǎn)身上了軺車,來到宮墻外又換上來時騎的馬,直奔康平坊去了。
等他到了康平坊之時,賣藝的姑娘秦娥已經(jīng)在等他了,沈行簡陪坐著,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還有李令儀也來了。
楊紹方大感意外,他快步來到葡萄架下,幾人分別認識了,當然,楊紹方依舊是楊伯乙。
時間緊迫,他等會還要去東宮見趙景明,于是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吩咐管家給秦娥先給秦娥安排住處,等過了重陽節(jié)再說收徒傳藝的事情。
秦娥謝過,就不在此打擾他們說話,先去了住處。
等到秦娥走后,李令儀才疑惑的問道:“我雖然知道楊兄是繡衣臣羽冠,但畢竟只是四品職,沒想到能跟沈大人同坐,真是不簡單?。 ?p> 沈行簡沒有亂說話,在旁察言觀色。
只見楊紹方神秘兮兮的笑問道:“讓李姑娘意外的事情,應(yīng)該不止這一件吧?”
“確實?!崩盍顑x目光灼灼,“自從我拿玉佩給家父看過,他竟說不再催我成親。二位大人覺得怪不怪?”
楊紹方朗聲笑道:“罷了,不說這個,先聊正事,李姑娘為何來此?”
李令儀也沒有糾纏,直接回應(yīng)道:“我聽說楊大人和沈大人今日查了西市鐵匠鋪?”
“確有此事。”
“我昨日去過一趟鐵匠鋪?!?p> 沈行簡皺眉問道:“李姑娘為何要去鐵匠鋪?”
李令儀站起身,抱著手臂靠在柱子上,柳眉微蹙,“說來也巧,我家舅母今年帶著一位表弟來過重陽,我那表弟勇武,喜好兵器,所以舅母便托我去給他買刀,但是她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話,指明西市鋪子的手藝精湛,我只好帶著表弟去了西市,西市鋪子一共三家,既然我去了那里,想不發(fā)現(xiàn)些什么都難?!?p> “那李姑娘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楊紹方追問道。
“銀鷹標?!崩盍顑x說著話從袖中取出一塊亮澄澄的飛鷹形狀的小鐵餅放在桌上,“這是大雍人獨用的標?!?p> “你怎么知道不是人偽造的?”楊紹方拿過銀鷹標看了看問道。
“銀鷹標角落里鑄有大雍文字,一般是大雍的探馬或諜探才會擁有,上面刻著持有者的姓名。”
楊紹方借著日光查驗了一番,果然在一個小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大雍文。
“你在何處發(fā)現(xiàn)的?為何第一時間不去繡衣臣衙門,或是京兆府和刑部報案?”
李令儀撇撇嘴,“銀鷹標是我在鐵匠鋪工具盒里發(fā)現(xiàn)的,當時他們讓我把鉗子遞過去,我就順手把東西拿走了,至于為何不去報案,你們繡衣臣已經(jīng)包圍監(jiān)視起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有什么行動呢!”
楊紹方點點頭,又思索片刻,不解道:“你舅母為何知道西市鐵匠手藝好?這真是巧合嗎?”
李令儀看著碩果累累的葡萄架回憶了一會,答道:“我舅母說,西市鐵匠鋪少,手藝應(yīng)該不差,所以讓我?guī)П淼苋ベI刀?!?p> “那刀可買到了?”
“那是自然?!?p> 楊紹方摘下一串葡萄分給兩人,“說句冒犯的話,李姑娘的舅母應(yīng)該查一查,也是為了刑部尚書李老大人心安?!?p> 李令儀才要說話,沈行簡卻率先道:“楊兄,我注意到了一些不一樣的事情?!?p> “什么事?”
沈行簡點著桌面,說道“李姑娘既然身為李老大人獨女,為何對于大雍銀鷹標的事情如此熟悉?連用途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令儀心頭一跳,搪塞道:“我是在書里見到過,沈大人不必多心。”
“好?!鄙蛐泻嗊肿煨π?,再次發(fā)問,“那李姑娘是在哪本書中見到的呢?據(jù)我所知,這種銀鷹標可不是能寫到書里的東西!而且,李姑娘久居京城,之前為何從不見人,為何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了呢?我怎么聽說......李府中的大小姐很少回家??!”
“我......”李令儀連忙擺擺手,冷了面色,“我樂意云游天下不行嗎?再說了,本小姐的行跡和折腳馬這件事有關(guān)嗎?”
“也許無關(guān),但李姑娘的事情只怕也不簡單?!?p> 就在兩人爭論的時候,楊紹方卻感到后背發(fā)涼。
因為刑部尚書李文正的獨女李令儀極少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李文正也以深閨女孩家,不宜見人為借口,再加之他本身就是二品大員,平日里自然無人查問,也沒什么興趣去問,所以,這件事久而久之也就被大家忽略了。
只不過讓楊紹方?jīng)]想到的是,繡衣臣居然連刑部尚書的家事都一清二楚,并且,父皇這幾年越來越看重繡衣臣,這對于朝政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此外,更值得楊紹方疑慮重重的是,對于繡衣臣的所作所為,就連一向敢為人忠耿的中書令沈洪才和從來都是以諫諍封駁而聞名的諫議大夫左丘彥也不進言阻止,甚至包括魏氏在內(nèi),所有的人都對繡衣臣這個衙門牌匾矢口不言。
他想不通,也不敢隨意去問皇帝。
“行了行了!”楊紹方不耐煩地打斷二人的爭執(zhí),又委婉吩咐道,“沈兄,我們繡衣臣還是要把精神放在折腳馬和鐵匠鋪,不然會分心的?!?p> 沈行簡輕嘆一聲,應(yīng)道,“楊兄說的對。”
他又抬頭看向面容冷峻的李令儀,笑道,“不過,李姑娘,我還是希望你能向令尊提議,查一查你舅母的事,畢竟今年你舅舅沒有來,我感覺很奇怪。”
“你們繡衣臣真是無孔不入??!”李令儀拳頭猛地攥緊,她本想發(fā)作,但轉(zhuǎn)念一想,沈行簡的話又有些道理,于是面無表情的說道,“楊大人放心,我會向家父提議?!?p> 這次楊紹方也比較贊同沈行簡的提議,他附和道:“沈大人所言不差,要是之前你舅舅一家都來京城過節(jié),而今年卻只有舅母和表弟前來,那不免有些蹊蹺?!?p> 李令儀捻起顆葡萄一點點細細的剝?nèi)テ咸哑ぃ瑫r疑惑道,“舅母說他們本家中今年有家事要辦,所以就不來京城過重陽?!?p> “可以讓令尊查一查,圖個心安,我們繡衣臣也會幫你查?!睏罱B方笑道。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