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走水
蘇易帶著韓盧在柳州城外巡游，注視著灰袋牽著幾個孩子走出柳州。
“城隍爺，今年的農(nóng)物好像都枯死了?！?p> 韓盧刨了刨地：“城內(nèi)似乎糧食已經(jīng)被做空了，要是百姓家中口糧吃完，怕是又要鬧事?！?p> “這些應(yīng)是州牧考慮之事，城內(nèi)商人高價收糧沒有及時阻止已是失職?！?p> 蘇易淡淡說道，帶著韓盧來到了葛家村。
“城隍爺，若是城內(nèi)饑荒到百姓易子而食，您會出手嗎？”
“若是真到了，自然會?！?p> 韓盧低著頭聞著大地，跟在蘇易身后慢慢走著。
“韓盧，你看，葛忠死前還給你雕刻了個石像?！?p> 蘇易突然站住說道。
一神一狗此刻已經(jīng)來到了葛忠母親的陰廟前，廟前還有燃燒的紙錢，不知是什么人來此祭拜。
韓盧跑到廟旁不遠處的破爛棚子內(nèi)，里面有一個人頭大小的狗石像：“真是我啊?！?p> 這是個坐立的狗石像，脖子上還刻了個石牌，寫著韓盧兩字。
“這葛忠倒是心靈手巧?！?p> 韓盧又在棚子里看了看：“城隍爺，您看，這葛忠在給您刻碑呢，可惜沒寫完。”
蘇易卻是未回應(yīng)，而是看著面前陰廟：“葛氏母子都已經(jīng)轉(zhuǎn)生，這座陰廟留在此處還有人祭拜，時間一久這香火怕是引來邪鬼。”
環(huán)視了周圍的三百墓穴，伸手一點，這廟壁上突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字跡，彷佛有數(shù)百人同時執(zhí)筆書寫。
韓盧推著自己的石像來到蘇易腳邊：“葛瑞，葛安，葛平.......”
“爺，您這是把這廟勻給葛家村做祭祀？”
蘇易又是伸手一揮，廟上的牌匾也變成了：“葛家村祭廟?！?p> 看向韓盧：“你說葛忠給我立碑？”
“尚未完成，只刻了十幾個字?！?p> 蘇易點頭，伸手一吸，一塊石碑從棚中飛出，單手抓住，向廟前一插，手指一抹，刻字消失，碑面上重新變得光滑無比。
以筆代指：“葛家村三百口皆因妖魔而死，余立此碑以警示后人?！?p> 想了想，又在石碑反面刻道：“世間鬼魅多陷阱，妄信鬼語衰敗亡。人道滄桑當自起，自語妖鬼皆浮云?！?p> “走吧。”
韓盧身形變大，咬著狗像跟隨蘇易離去。
回到城隍廟內(nèi)韓退手拿信件卻是迎了上來。
“城隍爺，州牧送信而來，稱范無咎、謝兆安兩位指揮使下落不明，疑被妖鬼所擒，他們決議明日出城伐妖。”
蘇易點頭：“他們?nèi)ケ闳チ??！?p> “還有一事，州牧說，誹謗您的百姓已被處決，在城內(nèi)煽風(fēng)點火沖擊城隍廟的已被抄家。”
蘇易接過信件：“他倒是太過緊張了，看起來昨日我講述顧清之事讓他們有點驚弓之鳥了?！?p> “畢竟神靈高高在上，他們也怕，對于柳州而言您可能比當今天子更......”
蘇易打斷道：“好了，按照信里所說，今夜怕是要有大批亡魂被陰差帶來，誹謗我的鞭撻幾下便轉(zhuǎn)生吧，想沖擊廟的問問是不是白骨妖信徒，若是就魂飛魄散，不是就鞭三日再轉(zhuǎn)生?！?p> 將信件遞給韓退，剛欲入廟，卻是突有所感，轉(zhuǎn)身看向柳州城：“這是走水？”
柳州的天空此刻已經(jīng)紅透了半邊天，煙霧已經(jīng)籠罩了半個柳州城。
熊熊大火在城內(nèi)數(shù)十家宅院突兀出現(xiàn)，迅速蔓延開來，金紅色的火焰熊熊燃起，將黑夜染成了紅色。
“走水了！”
“快逃，走水了！太大了，先退！”
“孩子，我孩子還在家中！”
“夫君，別收拾了，快逃！”
滾滾黑煙沖天而起，柳州空氣灼熱了起來。
無數(shù)百姓衣衫不整沖出房門，大路上亂做一團，痛苦不堪，一時之間靖夜司的士兵都無法通行。
州牧司空等人已經(jīng)全數(shù)出動，分開在城內(nèi)各處指揮百姓疏散，給士兵讓道滅火。
“該死，這些屋子里事先布滿了油脂、紙張、衣物，一點就燃！”
“何止，縱火的惡人盡是將油脂酒水灑在路上、墻壁上，引到周邊房屋，還有人往周邊屋子、院落扔了好多桶子，估計裝的也是助長火勢的東西?！?p> 熊熊大火中不只有人的痛苦哀嚎聲、求救聲、哭泣聲，竟夾雜了狂笑聲與祈禱聲。
“香油涂身，與日月凈白靈圣德菩薩前，以天寶衣纏身，灌諸香油，以神通力愿，而自燃身，光明遍照八十億恒河沙世界?！?p> ........
詭異的禱告聲在熊熊火焰中響起，與痛苦哀嚎聲形成鮮明對比，詭異的讓人心慌。
“該死，又是該死的白骨信徒，竟然自焚燒城！”
天師等尚未離去的修行者涌到失火的屋宅旁，試圖以法力御水滅火，滅了幾處小火后去救援大火時，卻不想火焰受激，竟是更加旺盛，火舌如同巨蟒一般噴涌向天空。
欲以大法術(shù)打碎屋子吹散烈火，又是擔(dān)心傷及城內(nèi)眾多百姓，一時間左右為難。
“大人，要去救援嗎？”
韓退走到蘇易身邊，面色憂慮問道。
蘇易卻是搖了搖頭：“先讓他們自救。”
“事事都依賴我，絕非好事，況且人心易變，難以滿足。升米恩，斗米仇。”
“柳州以往五年小旱，十年大災(zāi)，付出代價都能度過，如今卻會被人挑動怨恨于我......”
“城隍爺，被挑動的只是極少人，絕大部分都未相信，甚至有百姓自發(fā)護廟。”
韓退面色懇切道。
“人道當自救。”
蘇易不再言語，默默注視柳州。
城內(nèi)初始慌亂，但在諸多官員指揮下迅速冷靜下來，讓出道路。
所幸靖夜司士兵今日本就是集結(jié)狀態(tài)，在道路被指揮暢通開來之后迅速架起水龍，連接城內(nèi)諸多河流水井，開始滅火。
“濺筒，水囊！這屋里還有人聲，我進去救人！”
“水缸運沒運來？速速給濺筒裝水！”
“起！”
“起！”
“降溫降溫！”
“我沖了我沖了！”
“保護保護！”
士兵們凌然有序，火焰短時間內(nèi)竟是被壓制住了。
.......
忙碌一夜后蘇道崢匯報說：“大人，大部分火焰已被撲滅，唯有十三家火勢極其旺盛，我等如今將它們都隔絕開來，等待屋內(nèi)燒空再行滅火?！?p> 州牧點頭：“傷亡如何？”
韓懸陽面上處處黑灰，雙眼一片血紅：“傷者不計其數(shù)，初步估計兩萬以上，重傷約八百，死者現(xiàn)確認一百一十二人。”
“許多房屋已被燒成灰燼，尸骨混在其中無法分辨，暫時無法確認，只能等仵作分辨?！?p> “可恨！”
州牧拍胸跺足。
太守面上也是一片黑灰：“我詢問了更夫，這次火災(zāi)是丑時初刻分布在城內(nèi)幾十處房屋同時燃起的，早已預(yù)謀好的惡行！”
“深夜突然發(fā)難，許多百姓未來得及從屋內(nèi)逃出，活活被燒死在家中！”
“此次傷亡之慘重，超過以往天災(zāi)，僅次于百年前白骨妖肆虐柳州之時！”
司空此刻面色慘白走入：“那些信徒祈禱的東西，老夫找到了，百年之前出現(xiàn)過一次，名為《自焚妙法白靈蓮華經(jīng)》！”
“百年前，當時朝廷大軍征伐白骨時，有無數(shù)信徒便是高呼此經(jīng)，身披火衣浴火沖來，以命相阻，才讓它從城中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