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純?yōu)榱速嶅X,以凌寒現(xiàn)在一身雜七雜八的手藝,干點啥都比畫尸掙得多,也安逸得多。
更何況,凌寒根本不缺錢。
玄心暗室里那一屋子的寶貝,幾輩子都花不完。
“我開這間鋪子,不為錢?!绷韬畬χ鴮γ媛牭媒蚪蛴形兜暮五UJ真說道,“我對錢不感興趣?!?p> 林婕詩在里間兒夸張地發(fā)出一聲:“切!”
凌寒扭了扭頭,懶得理她,然后繼續(xù)給何澹洗腦:“做人要光想著掙錢,這輩子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何澹一臉懵逼地問道:“那你圖個啥啊?”
“就圖個清靜?!绷韬嘞乱豢诰?,徐徐說道。
“哦!”何澹剛點了點頭,突然反應(yīng)過來凌寒意有所指,劈手奪過凌寒手里的燒雞,甩手就往門外扔去。
可燒雞剛一脫手,就被凌寒身影一晃又搶了回來。
“幼稚!”凌寒伸手給了何澹一記腦瓜兒崩,然后嘻嘻哈哈地鉆進了里屋。
何澹氣得破口大罵,但就是不敢進去。
里面有林婕詩那個大魔頭,何澹打小兒就怕她。
“你現(xiàn)在是本人嗎?”林婕詩躺在凌寒店里唯一的那張?zhí)梢紊?,吱鈕吱鈕搖得正起勁兒,嫩白的腳丫子翹在一側(cè)晃得人心直發(fā)慌。
凌寒面不改色地回道:“當(dāng)然是了!”
林婕詩“哦”了一聲,自顧自喝自己的小酒不搭理凌寒了。
關(guān)于分身的事情,是瞞不過林婕詩的。
但具體哪個是本人,哪個是分身,她也不知道。
凌寒鼓搗分身那幾天,她很識趣地躲林家宅子里去了。
這也是這個女人最招人喜歡的地方。
識大體,懂事兒!
至于何澹,他根本不知道凌寒有分身。
在他眼里看來,凌寒除了換了張臉,其他一切都沒什么改變。
他的生活簡單得讓凌寒嫉妒。
酒、肉、朋友。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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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開業(yè)以來,凌寒還沒接到過一單生意。
都拜這倆鄰居所賜。
一個白發(fā)紅衣,跟從鬼故事里鉆出來的似的,一臉的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另一個囂張跋扈,脾氣火爆,店門口還站著倆紙扎的黑白無常,黑公雞血點出來的小眼睛看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跟活的似的。
這像是做生意的樣子嗎?
不光是凌寒,周圍的十來間店鋪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受了這倆貨的影響。
凌寒打算跟這他倆好好談?wù)劇?p> 剛組織好語言還沒開口呢,生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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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走進來一個滿面愁容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凌寒見過他。
最近這幾天,這位沒少在這條街上晃悠。
不過之前估計因為林婕詩和何澹的原因,躲著凌寒這家店沒敢進來。
今天這是咋了?
“這位爺,咱是請神還是送神?”凌寒提前做過功課,張嘴就是利索的行話。
這外面和地宮里不一樣。
地宮里有尸管司的差役統(tǒng)籌管理給畫尸人們派活兒,這外面得自己攬活兒。
在外面畫陰畫兒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客人請背尸匠把尸體給送到店里來,畫完了再背回去。
這叫請神。
一種則是把陰畫師給請到家里去畫,這叫送神。
其實說白了,無非就是一個現(xiàn)場服務(wù),一個上門服務(wù)。
把尸體說成是神,就是圖個好念想兒。
人走了,成仙成神能護佑著活著的人,少受點兒罪。
但有句話說的好,叫請神容易送神難。
放到這里也是一樣。
背尸匠按距離收費,但天都城里像這種辦白事兒的店鋪到處都是,最多也就是十幾文錢的事兒。
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把尸體送陰畫店里畫好了再背回去。
之所以會有送神這種情況,原因只有一個。
那尸體有問題。
不是背尸匠背不了,就是畫尸人畫不了。
像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辦法。
加錢。
加足夠多的錢。
“送神?!敝心耆藝@了口氣,然后伸出一只手,“五兩銀子,我只能出這么多了?!?p> “家里還有老母親和兩個孩子,都得吃飯。”
“您行行好!”
五兩銀子?
這可真是輕易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請神的這種,正常收費都是五十文錢。
送神的價錢則變化比較大,但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那就是一貫錢。
一千文。
這一位開著五兩銀子的天價在鬼街找不到畫尸人給他去畫陰畫兒?
家里這是躺著一位黑山老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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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接了?!绷韬肓讼耄芨纱嗟亟酉铝诉@個活兒。
“我陪你!”何澹噌一下從后面躥到了凌寒前面,晃著膀子往前走,“銀子分我一半兒。”
凌寒無語。
能上門送神的畫尸人要么會一些驅(qū)魔的法門,要么就是有驅(qū)魔的法寶,要么就是有驅(qū)魔人打配合。
何澹這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倒是頗有點兒驅(qū)魔人的樣子。
但關(guān)鍵,我不需要啊!
算了!算了!
凌寒也知道這個二貨肯定是閑得屁股都生繭子了,權(quán)當(dāng)帶他出去散散心吧!
提起裝好畫尸工具的盒子,凌寒跟著中年人走前面,何澹自己連蹦帶跳地沒個正行一會兒踹樹一會兒扒墻,跟個猴兒似的跟在后面。
“家里的是內(nèi)子?!敝心耆诉呑哌吔榻B尸體的情況,“我和內(nèi)子都是大茶園戲班的戲師?!?p> “我唱的是武生,我家娘子是刀馬旦,吃的都是武行的飯?!?p> ……
中年人名為常萬水,和他妻子都是唱武戲的。
他妻子名為師卉,和常萬水是一門師兄妹,后來結(jié)成了夫妻。
世道不好,混口飯吃不容易。
倆人這些年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攢下了點兒積蓄在天都城置辦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
京城買了房,倆人滿心歡喜地把鄉(xiāng)下的婆婆和倆孩子也都給接到了天都城里。
一家人其樂融融,在這亂世之中倒也活得像模像樣。
可好日子沒多久,就在半月前雍王府辦壽,把大茶園戲班給請到了王府里去唱戲。
那天唱得是《白蛇傳》,沒常萬水什么事兒。
所以只有師卉跟著戲班班頭去了雍王府,可沒成想當(dāng)天夜里戲班的人都回來了,唯獨不見了師卉。
常萬水問班頭,班頭說師卉半路上就和戲班的人分開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說師卉是因為難得進次內(nèi)城,想再轉(zhuǎn)一轉(zhuǎn)給孩子買點兒零嘴兒回去。
常萬水一直等到第二天天明,也沒等到妻子回來。
“我找了好幾天沒找到,后來就報了官?!背Hf水一臉的悲愴,恨恨地絮叨著,“銀錢沒少給,內(nèi)子的消息是一點兒都沒查出來?!?p> “一直到五天前的清早,我剛打開院門,發(fā)現(xiàn)內(nèi)子渾身都是傷,趴在門口的臺階上,已經(jīng)斷了氣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