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淵至
時值六月,天氣炎熱。
朝臣們一人一根矮凳,坐在甘露殿中開著早會。
李泰來得很早,此時正無精打采的坐在眾臣側(cè)面,聽著他們匯報各州縣的事務(wù)。
在古代交通不便監(jiān)察困難的情況下,重要事務(wù)的決策權(quán)皇帝捏的很緊,這就導(dǎo)致每日要處理的重要事務(wù)極多。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后,眾臣才算把各州縣的工作進(jìn)度稟告一遍。
接下來,便該是長安城內(nèi)的情況了。
李泰雖然不常上朝,但大致規(guī)矩也是了解。
按照李義府所言,大戲應(yīng)該就是在這個時候登場。
他稍微坐直了身體,仔細(xì)聽著眾臣們每一次稟告。
又是一刻鐘后,房玄齡起身邁步而出,舉著笏板道:“啟稟陛下,軍器監(jiān)一事已處理妥當(dāng),所有傷者皆安排醫(yī)官救治,撫恤由臣親自督送,絕無錯漏之處?!?p> “善?!崩钍烂裎⑽㈩h首,道:“玄齡辦事朕很放心?!?p> 就在這時,一向上朝都不說話的李孝恭突然起身,引起眾臣注意。
“啟稟陛下,臣有本奏?!?p> 李世民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才若無其事的說道:“河間王大可直言。”
李孝恭詢問道:“敢問陛下究竟是何物導(dǎo)致軍器監(jiān)被夷為平地,為何百騎接手之后,連刑部官員也無法靠近?!?p> 這個問題,瞬間引起滿堂關(guān)注。
知曉火藥一事的只有四大宰輔與軍器監(jiān)的相關(guān)人員,但那夜爆炸過后,相關(guān)人員第一時間被李君羨控制了起來,四大宰輔也深知此物之重要,哪敢妄議。
這就使得滿朝文武皆不知是何原因,相互打探之下更發(fā)覺眾人對此諱莫如深,心里震驚至極。
但有果必有因,陛下為何對此事三緘其口?
難道說......
端坐高臺的李世民皺了皺眉,嚴(yán)厲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朕這樣做自然有朕的想法,河間王無需多言?!?p> 李孝恭沉默片刻,發(fā)現(xiàn)身后無人接話,心中微微一嘆,硬著頭皮道:“臣也不愿多言,但軍器監(jiān)一案影響甚大,坊間流言四起,若真是因陛下行事不周引發(fā)天怒,還望陛下能下罪己詔以安民心?!?p> 流言,什么流言?
又要拿著玄武門說事了?
朕真要拿這下罪己詔,在場就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
李世民目光森然,冷漠反問道:“下什么詔,殺兄囚父嗎?”
一句反問,讓眾臣神色大驚,極為不安的扭動屁股。
其中扭的最為圓潤的,還得是李泰。
眾臣是怎么想的他不管,但他此時是真的想跑了。
天殺的李義府,讓自己來看戲,怎么不說這特么是自家老爹的戲啊。
這玩意兒是自己能看的?
別看李泰今年不過十四五歲,但他比不少成年人更明事理。
玄武門之變的起因在于自家老爹太過優(yōu)秀,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皆有很大的聲望,這讓大伯心有芥蒂。
而作為秦王的老爹無正統(tǒng)之名,起初只能經(jīng)營自身,被動抗壓。
雙方先是文斗,大伯?dāng) ?p> 接著靠陰謀,大伯又?jǐn) ?p> 如果按照這種情況下去,自家老爹大概率會是一代權(quán)王。
但大伯遇見這種情況也肯定心有不服,萬般無奈之下率先挑起武斗,拉開了大戲序幕。
在這件事上,并無對錯之分。
真要說造成這種悲劇的最大原因,還是在于雙方能力與人格魅力差距過大。
若大伯在祖父的幫助下,真能壓制住阿耶,那也沒有后來那件事了。
這種壓制并非是表面上給天策府挪個窩,而是真正的收攏他們,或找人取代他們。
李泰心中暗嘆,忍不住抬頭狠狠剮了李義府一眼。
狗東西,敢如此陷害本王,你等著!
就在朝臣們皆寂然沉默之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囚父?囚什么父,誰敢做這大逆不道之事?”
事字剛落地,大殿門口便出現(xiàn)一人,在烈日的照射下顯得光芒萬丈。
直至其邁步進(jìn)殿,眾臣才看清來人。
太上皇,李淵。
‘噠...噠...噠’
只見李淵滿頭白發(fā)披在身后,上身著無袖汗衫,兩條黑膀子裸露在外。
下身穿了條極為怪異的...裈褲?
有點像是大家平日里穿的裈褲,但褲襠又是縫合起來的,而且褲腿又只到膝蓋處。
至于鞋子更是奇特?zé)o比,大半腳后跟裸露在外,只有腳底有一塊底子,用絲綢給綁在了腳背上,走起路來一拖一拖的。
這是個什么造型?
但很快,沒有人再在意李淵的外表,皆是目光悚然的站起身來,心中隱隱有股天要塌了的感覺。
這是多少年過去了,甘露殿中再一次站著兩位皇帝......
一山不容二虎,要出大事了?。?p> 高臺上的李世民亦是霍然起身,感覺事情第一次脫離了他的掌控。
太上皇親臨甘露殿,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阿耶他真有東山再起的想法?
若說之前是君臣默契下打了一套太極拳,但從李淵出現(xiàn)的這一刻,事情變味兒了。
眾臣驚慌。
李泰更是小臉煞白,狗日的李義府啊,我讓你三十二種修辭手法,本王給你搭配了三十二種死法,你曉得伐?
其中最為驚恐的還數(shù)李孝恭,雖然他是太上皇的人,但眼前這一幕,卻讓他有種大難臨頭之感。
要完啊陛下!
我就開個玩笑,您怎么親自來了?
就在眾人手足無措之時,李淵突然沉默下來。
真正放下皇帝的擔(dān)子后,整個人逐漸放飛自我,見到這一幕甚至有種惡作劇般的好玩之感。
一息、兩息、三息......
直至數(shù)十息后,殿內(nèi)大臣汗如雨下。
目光緩慢的掃過一遍全場后,李淵才享受夠了捉弄眾人樂趣,轉(zhuǎn)而氣憤道:“看朕做什么,你們嘮你們的,朕就是來提醒皇帝別忘了今年的九龍山之行,這大明宮太他娘的熱了,朕受不了?!?p> 粗鄙的臟話從李淵口中流出,卻成了此時最美的天籟。
李世民心中錯愕至極,但還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李淵并不是想謀求什么,反而是來為他解圍了。
念及于此,忍不住動情道:“還請阿耶放心,孩兒必定早做安排?!?p> 極短的猶豫后,他又朝旁橫移一步,指著自己剛坐的矮榻道:“難得阿耶來此,還請上坐。”
沒有人生來無情。
李淵主動解圍,李世民虎目含淚。
七斤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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