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漸歇,陰云密布的露天站臺上,氣氛隨著交談聲的平息,也凝固了下來。
“喂,那個灰砂小子。你也是六號車廂的嗎?”
游逸收回踩進車廂的腳,站定后扭頭一看,那群白巖奧藝師中,有個大個子走了出來。
這是個比他還要高一點的家伙,看上去應該有一米九五。不過其身形有些消瘦,沒他強壯。
其一身黑色正裝面料剪裁都相當不錯,即便是在這些打扮光鮮的白巖青年中,也極為突出。
但最特別的,還是他的長相。他的臉龐相比白巖人,線條要柔和很多,有很多灰砂人的特征。
很顯然,他是個混血兒。
游逸微微皺眉道:“是的,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沒看到白巖紳士們還沒上車嗎?你膽敢無禮越距?”那人朝著游逸走來,面色不善。
“格雷,我們還有事要商量?!?p> “嘖,沒必要和這個小伙子過不去?!?p> “做得好!格雷,好好收拾他!”
“哈哈,竟然被你搶先了?!?p> 剛才還在憂心忡忡討論考試的其他人,此時注意力紛紛落在游逸身上。
他們有的勸導,有的慫恿,有的閉口不言,似乎對格雷的行為,各有意見。
但那一雙雙似笑非笑,作壁上觀的眼睛里,蘊含著的情緒卻出奇的統(tǒng)一。
那半遮半掩的,是如同野獸捕食般的激動!
游逸太熟悉這些眼神了,在奧藝師學院時,那些白巖同學們經(jīng)常這樣看他。
鉛筆斷芯、橡皮擦爛了紙、考試成績不佳、打架被學院懲罰、欺辱校外少女被阻止……各種或大或小的煩心事,都會讓他們露出這樣眼神。
這種眼神,叫做遷怒。
一般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欺凌。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校園情景,似乎穿越了時間,復現(xiàn)在這月臺上。
‘果然,這個國家的每一所學校都是一個樣?!?p> 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長長嘆了口氣。
“站在那邊,離我們遠一點。等我們上車后,你才有資格上?!备窭鬃叩接我莞?,不客氣的命令道。
他指的地方離車廂很遠,如果真的傻乎乎的過去,臨近開車肯定是趕不回來的。
“嗯?要我重復一遍嗎?”格雷咄咄逼人道。
“嘖,真是難辦啊……”游逸看著格雷,以及他身后的家伙們,低聲自語著。
“你在嘟囔什么呢?”
格雷神情越發(fā)不滿,并直接朝游逸推搡過來。
啪。
一聲輕響,游逸伸出了滿是傷痕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格雷的手腕。
“如果我說不呢?”
說話間,他挺著胸膛,雙眼掃過眾人,眸子里沒有半分怯弱。
這樣卑賤之人的眼神,竟能如此剛硬???他怎么敢?!
“認真點!格雷!”
白巖人們的面色愈加不善,混血青年格雷更是再也壓抑不住脾氣。
“找死!”
猛然掙脫游逸的抓握,格雷怒吼一聲,揮拳砸來!
兩人近在咫尺,這勢大力沉的一拳,又是直襲向游逸面門,可以說是難躲又難捱。
砰!
拳頭撞擊肉體的悶聲響起。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砸在車廂邊眾人耳中,卻不啻于雷鳴。
“什么?!”
“怎么可能!”
“竟……竟然……”
穿著考究的白巖青年們,看著眼前的格雷和游逸,一個個目瞪口呆。
格雷那迅猛的拳頭,再次被游逸的手緊緊箍住,停在他的臉頰附近幾厘米處。
如果說第一次被抓住手腕,還能算格雷沒上心,那這一次,就證明這個卑賤的灰砂人,不僅膽大包天,而且確實有點實力。
要知道,奧藝師們從小錘煉身體,學習格斗技,一般人根本無法匹敵。
這個被當做泄憤沙包的灰砂人,絕對是天賦異稟了。
但,也僅此而已了。
遲疑了片刻,人群中立即有人道:“呵呵,他不過是苦苦支撐罷了,格雷會收拾掉他的?!?p> “是啊,格雷還沒用全力呢!”
“這小子長得這么壯,有點力氣很正常!只要格雷用了奧藝,就能輕松干掉他!”
“把他的猴爪子掰斷!”
短暫的驚訝后,附和聲四起。
這些人多是從女王城的幾座奧藝學院中畢業(yè)的。不像來自外地的游逸,他們都相識已久。
所以他們大部分都知道格雷的厲害,只論奧院大考成績,格雷完全可以去司法、稅務等大部門。
他之所以和其他人一樣,被郵政這種小部門錄用,不過是因為他身上另一半的灰砂血脈罷了。
所以,雖然看不起灰砂人,但對于格雷的實力,他們還是認可,甚至仰慕的。
感受著拳頭上傳來源源不斷的力量,格雷怒目圓睜,沖著游逸低聲威脅:“你應該知道我是奧藝師吧?你在找死,賤民!”
游逸嗤笑一聲,猛地一推,將格雷逼退了兩步。
周圍那些白巖奧藝師們見狀,有的惋惜,有的嗜血,有的譏諷,有的默然。
不過雖然情緒不同,但他們對于游逸的下場,都有一樣的判斷。
游逸要是老老實實挨了揍,也就算了。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收斂,狂妄的行為,只能招致禍端。
他,恐怕要沒命了。
再強壯的普通人,面對奧藝師,哪怕是他們這些才畢業(yè)沒多久的奧藝師,都沒有任何勝算!
格雷將怒火斂入眸中,面容冰冷的說道:“準備安息吧?!?p> 話音剛落,他身上就散發(fā)出一股強大的,如有實質(zhì)的壓迫感。
與此同時,白色的、如同氣囊般的虛影浮現(xiàn)而出,籠罩其上半身。
“是‘鴿胸’!”
這時,格雷身后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驚聲道。
“什么?!”
“不愧是格雷!”
“太強了!”
眾人贊嘆著,沒人能想到,格雷竟然會用出信鴿的寄物奧藝,而非通用奧藝。
這就意味著,在昨天得到考試通知后,格雷在無指導的情況下,用不到一夜的時間開啟了‘信鴿’的物象之域,獲得了這個奧藝!
一般來說,郵局對新人的要求,是能在一周內(nèi),開啟下三域中的任意一域。如此對比,足見格雷天賦驚人。
游逸看著格雷,眼神也有了變化。
他原本沒把這二十三人當做對手的,畢竟一般被郵政部門錄用的,不過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里的墊底者’。
但看格雷的天賦,顯然是個例外。
當然,他也不至于因此震驚。畢竟他剛在候車大廳里,開啟‘信鴿’的意象之域時,也不過用了十五分鐘。
這還不算他糾結(jié)選擇的時間。
相比于知道自己多了個頗有競爭力的對手,游逸此時更頭疼的,是眼下對方的攻擊。
‘鴿胸’這個奧藝,雖然聽起來也有點無厘頭,但游逸知道它的厲害。
顧名思義,就是讓奧藝師獲得鴿子胸肌的能力。不僅可以等比例的增強奧藝師的肌肉力量,還能強化對內(nèi)臟的正面保護,以及增強奧藝師的耐力。
可以說,這是一個十分萬金油的奧藝。
在剛獲得寄物的新手奧藝師群體中,這種萬金油的方方面面,都會顯得更加強大。
真要硬捱下格雷用‘鴿胸’加持下的一拳,他恐怕也會身受重傷。
這還是他足夠強健,換做在場其他人,很有可能就是一拳暴斃,毫無生路。
更不要說,在鴿胸的持續(xù)時間內(nèi),這樣的攻擊格雷可以信手拈來。
所以若要化解危險,不受傷害,游逸也必須得動用自己的奧藝才行。
但這樣,他的身份必然暴露。
競爭關(guān)系下,他肯定會被針對。等到去北山的車票暴露,他的處境會變得更麻煩。
時間不等人,眼看著格雷擺開架勢,游逸只能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了。
‘真是晦氣,這就是皈依者狂熱嗎?’他看著氣勢驚人的格雷,有些無奈。
他沒想到,隱藏的好好的身份,竟要被一個混血二鬼子破壞了。
游逸嫻熟的調(diào)動著體內(nèi)的奧秘,‘閃電反射’、‘肌肉增強’、‘身體硬化’三個通用奧藝便做好了準備。
眼見游逸依然未露怯意,反而戰(zhàn)意盎然,格雷怒火更盛。
他低吼一聲,一記擺拳砸出。
拳頭未到,拳風先至。
感受著呼嘯而來的凜冽勁風,游逸只覺雙眼干澀,皮膚生疼。
但他絲毫不懼,雙腿外松內(nèi)緊,已做好了假裝被擊倒,然后受身再起,反擊發(fā)難的準備。
這樣的搏斗策略,在面對傲慢魯莽的對手時特別管用,幾乎百試百靈。在奧藝師學院時,游逸積累了不少相關(guān)經(jīng)驗。
穿越到這世界十九年,從六歲開始,進入奧藝師學院,他一直都在為了生存而低調(diào)隱忍。
即便天賦過人,實力遠超同齡人,在面對欺侮時,也多以默默承受和逃離為主。
為的,就是不引人注意,在暗中安穩(wěn)的積蓄實力,讓自己能更快、更安穩(wěn)的成長。
不過,這不意味著他就不會反抗。
尤其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順利從學校畢業(yè),順利被郵局錄用,順利得到了寄物。
在被格雷無端挑釁后,他完全可以更主動。無非是達成勝利的‘性價比’沒那么高,更容易受傷而已。
但比起心情舒暢,這似乎也沒那么重要了。
游逸平靜的望著比剛才快了數(shù)倍的拳頭,引導著體內(nèi)蓄勢待發(fā)的奧秘,心如止水。
但就在箭在弦上之時,他突然挑了挑眉,驅(qū)散了已經(jīng)調(diào)動起來的奧秘。
在格雷籠罩著瑩白薄霧般的手臂襯托下,他就像被嚇呆了,根本沒反應過來一樣!
嘩!
又是一聲悶響,格雷的拳頭停在游逸眼前不到一厘米處,拳風肆意的揉搓著他的短發(fā),蹂躪著他的面龐。
與此同時,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諸位紳士,作為奧藝師的我們,不能對普通人濫用暴力。”
說話之人留著栗色中發(fā),看起來年歲比在場眾人略小一點。
他個子不高,站在游逸和格雷兩個大漢身側(cè),顯得極為纖弱。但那消瘦白皙的手掌,卻穩(wěn)穩(wěn)的抓著格雷的手臂,讓其動彈不得。
這時,眾人才回過神來,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格雷,再次被人阻止了!
而且還是施展出奧藝后,被人輕松寫意的阻攔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阻止他的人,出現(xiàn)的如同鬼魅一般,在場眾人竟然都未曾察覺到!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個神秘來客身上。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