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玩寵
北慕川接過錦盒,揭開一瞧,從中取出一只指尖大小的白繭,往前一送,“還未破繭?”
“螢蠱壽命短,破繭只能活七日,為延長它的壽命,未啟用前都封在繭子里,想讓它鉆出繭子也很容易,耐心等便是,半炷香內(nèi)必能展開它的蝶翼?!?p> 殷婳抬抬袖子,從北慕川掌心撿起白繭,瑩白指尖輕輕劃過掌心紋路,北慕川不禁蜷起手指,慢慢垂到身側(cè),長袖落下遮住他的手,掌心還殘留著酥麻的觸感。
殷婳揮手散開白繭,那銀白通透的小銀蝶破繭而出,在重重驚艷的目光中停駐在殷婳指尖,一粒米的大小,卻精致得無可挑剔。
世人對蠱毒的印象局限于黑蝎、蜈蚣、毒蛇等讓人毛骨悚然的蠱種,認(rèn)為蠱都是害人的臟物,不想其中竟有美得如此溫柔的蠱蟲。
銀蝶在殷婳指尖停了少頃,極有靈性地朝順昭帝飛去,飛過秦旭時,它忽然攀上秦旭的鼻尖,在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前,變化作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銀芒從他眼前掠過。
順昭帝接住銀蝶,看了眼銀紗般的羽翅,握拳將其攏住,說,“果真如二皇子所言,螢蠱很是漂亮,太子,好生帶回去,太子妃一定會喜歡的?!?p> 北慕川蓋上錦盒,微俯首回話,“兒臣明白?!?p> 順昭帝頷首,目光轉(zhuǎn)向殷婳,“百聞不如一見,二皇子當(dāng)真了得,朕難得見你一回,宴會結(jié)束后,二皇子便留在宮中吧,就住太極宮,正好與朕做個伴兒?!?p> 太極宮為帝王宮苑,順昭帝將她安置在南業(yè)坊仍不安心,還要把她軟禁在皇宮里,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十之八九都不肯輕易放過她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不好拒絕,殷婳索性赴了他的鴻門宴,“能得圣人另眼相待,殷婳萬分榮幸?!?p> 一場戲落幕,宴席恢復(fù)了原來和樂的氛圍,先前的浪淘潮涌就像是海市蜃樓,消失得無跡可尋,殿內(nèi)無人再提也無人敢提,猜忌都深埋于心,放到臺子上的都是和睦友善的面孔。
那些穿著順昭帝御賜藩王冕服的使節(jié)有意避開殷婳,劃分出涇渭分明的界限,殷婳有所察覺卻不挑明,兀自吃菜飲茶,等宴會進(jìn)入尾聲,順昭帝身邊兒的副總管就來領(lǐng)她去太極宮了。
“圣人特命奴婢收拾出梅閣給二皇子居住,園里紅梅開得正艷,殿下?lián)伍_窗板,臥在美人榻上就能看到滿園紅梅,無聊時還可解解乏悶。”
副總管徐福年引著殷婳穿進(jìn)小竹林,一手挽著拂塵,殷勤地問,“皇宮有規(guī)定,外賓的隨從不得超過三人,殿下已有一名隨從在側(cè),可還想召見旁人么?”
殷婳摘下一片竹葉,勾著笑問他,“公公覺得這么小的侍衛(wèi)能伺候本殿?”
徐福年還未說話,被后面的小狼崽子搶先,“我、我能!”
殷婳就著嗅竹葉的姿勢回頭看他,屈指一彈,竹葉上的雪沫子撲到秦旭臉上,還有的從衣襟溜進(jìn)去,冰得他猝不及防,步子一收,杵在原地就瞪著殷婳瞧,眼尾抹著淡淡紅霞,奶奶的,實在兇不起來。
“本殿無聊時就喜歡玩他,”殷婳似乎沒看出秦旭無聲的眼神抗議,轉(zhuǎn)回去同徐福年并肩而行,“人太小,也就偶爾逗他樂一樂,伺候人的功夫,他不夠格?!?p> 秦旭依舊瞪著殷婳后腦勺,“......”
徐福年回頭瞥了眼陰郁少年,總覺得后背發(fā)涼,“那殿下想召見哪兩個隨從進(jìn)宮?”
殷婳伸手撇開前頭延伸出的一桿細(xì)竹枝,說,“勞煩公公走一趟南業(yè)坊,就帶幻翎和平川先生進(jìn)宮。”
“喏?!毙旄D陸?yīng)了。
三人進(jìn)了梅園,殷婳站在兩片梅林中間的狹道上,舉目四周望了一遍,甚是滿意地說,“本殿很喜歡紅梅,圣人有心了。徐公公,你是康將軍帶出來的嗎?”
徐福年被問得一愣,醒神后連忙弓腰一拜,“殿下放心,奴婢是奴婢,斷不會做出有違楚河盟約之事。”
殷婳扶起他,笑說,“本殿只是隨口一問,徐公公莫要緊張。話說回來,大內(nèi)總管的位置空出來,可不就是你上位了么?”
“皇子殿下折煞奴婢了,一切都要看圣人的意思,奴婢怎敢僭越?”
徐福年戒心不退,一言一行皆是經(jīng)過細(xì)細(xì)考量的。
殷婳踩著地上的薄雪,走到石階上站定,視線落到一盆凋謝的矮松上,長嘆一聲,“梅花開得再好也有凋謝的時候,就像這盆矮松,褪去了盛極一時的光色,擱到角落里,都會礙人眼。”
徐福年倏地抬頭看向殷婳,她順著他的目光回頭,與他對視,宴會上凌凌生威的鳳目此刻卻如一池春水,溫和婉麗,“本殿以前養(yǎng)過一條小青蛇,但它恃寵生驕咬了本殿,你猜后來它怎么了?”
徐福年訥訥地問,“怎么了?”
殷婳俯低身子,墨玉眸子暈著一層溫柔的紫芒,顏色極淡,只有近距離對視時才能看到的淺紫,她偏偏就生了一張禍?zhǔn)姥?,與她靠得太近,世上難得幾人能抵抗得了她的誘惑。
“那條小青蛇平時仗著本殿的寵愛,最愛眥著毒牙欺負(fù)別的毒蟲,所以啊,本殿就拔了它的毒牙,將它扔進(jìn)毒蟲盅里,剛?cè)酉氯?,那些蟲就把它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殷婳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完最殘忍的話,徐福年半晌才從她制造的溫柔假象中走出來,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天色暗稠下去,進(jìn)宮的各個使節(jié)陸續(xù)回到使館,街道兩旁亮起一盞盞明燈,太子大封期間,衡都夜市取消宵禁,消寒節(jié)的余韻尚未褪盡,入了夜,街上游玩的百姓不少反增。
玄武大街花燈招展,撐著紙傘的妙齡女郎在夜市里邂逅良緣,精心描畫的妝容配上鮮艷的襦裙,美眸淬著點點星光,美得不似尋常。
喜慶氛圍突然被涌入人群的黑甲禁軍撞散了,紙傘落地,彩綢飄飛,女郎們叫苦不迭,烏壓壓的兩路禁軍小跑著穿過長街,一齊往東市方向趕赴。
街角里停著一輛馬車,等禁軍過去,車內(nèi)之人挑開簾子,對隨從說,“殿下現(xiàn)困于皇宮,我們得盡快聯(lián)系百木,叫他那邊抓緊時間。此外,楊文華必須保住?!?p> 候在車邊的隨從正是沈渡,他抱拳說,“全城暗樁都出動了,楊文華是個香餑餑,難搶?!?p> 陳匕石放下簾子,身子往后一靠,閉眼凝神,“搶不到也得搶,殿下要保住的人,我們不能讓他跑了。”
沈渡領(lǐng)命,“喏?!?p>
月出天子
殿下:又是玩火自焚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