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她二兒三兒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大兒子又慘遭橫禍,饒是往日里再鐵血的心腸,如今都受不住。
龐明珠跪在旁邊垂淚,一邊安撫著母親一邊看向尸檢的仵作:“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仵作將刀具放至一邊,道:“回側王妃,這傷口尺寸,深度都是一模一樣,像是請的專業(yè)殺手,且自龐大人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小把稻草,小人曾聽聞殺手界有個極厲害的,鮮少露面,便是露面也是常年一身蓑衣斗笠的裝扮……”
正說著,只聽門外齊齊一片跪地之聲,他立刻隨其他人一起轉身跪拜,匍伏于地:“小人見過攝政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p> 夜里尚涼,容卿薄肩頭披了件黑色繡金凰的披風,潑墨般的黑發(fā)垂落肩頭,整個人都融在紅色的火光中,膚色卻呈現(xiàn)出一種肅殺的冷白,居高臨下的掃過跪了一地的人。
容卿卿也來了,見到他松了口氣,道:“薄珩,你快勸一勸大嫂嫂,這人死不能復生,可萬不能傷了身子?!?p> 容卿薄慢條斯理的摘了黑色的暖手抄,露出骨節(jié)修長的手,視線卻是落在跪在最旁邊的龐川烏身上:“川烏,本王接到線報,說是今夜你也去過歡悅樓,可確有此事?”
出口便點名龐川烏,匍伏一地的人心中齊齊咯噔了一下,隱約都猜到了攝政王的來意。
他哪里是來安慰岳母的,分明是來給龐氏找麻煩來了。
容卿卿顯然也聽說了今天的事情,一聽便皺了眉,輕聲道:“薄珩,眼下龐攀遇難,大嫂嫂正傷心難過著,有什么事我們還是……”
容卿薄微微抬了抬下巴。
月骨立刻命人抬了張椅子過來,他慢條斯理的落座,再看向龐川烏時,他已經(jīng)立起了上半身,就那么譏誚而挑釁的瞧著他:“殿下可是要為王妃抱不平來了?川烏今夜可是哪里都不曾去過,這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可為川烏作證?!?p> 容卿薄忽地笑了起來,微微前傾身子,那薄薄的瑞鳳眼底繚繞著叫人驚懼的墨色漩渦:“這好端端的,怎的提起了王妃?只是本王與龐大人一向交好,他忽然橫死,本王自然不能放過這幕后兇手?!?p> 他說著,微微抬了抬下巴:“月骨,你親自動手,問一句,答一句,答錯一句,剁一根手指?!?p> 龐川烏臉色一變,厲聲道:“攝政王,我好歹也是皇上親命的御前帶刀總管,皇上親賜特赦金牌,便是犯了死罪都可免除,你豈敢隨意動我?!”
龐老太太此刻已顧不得龐攀,她今夜要連小兒子都保不住,就真要活不下去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殿下,此事是我們龐府做過了,只是我這糟老婆子實在氣不過明珠被打去半條命,才忍不住刁難于王妃,殿下若真要怪,就怪在我這糟老婆子身上吧,我們龐氏一門這么多年來盡心盡力輔佐東池宮,還請殿下莫要為了這等小事,傷了彼此的和氣。”
容卿薄卻只是溫和的笑:“岳母大人何出此言呢?綰綰她任性犯錯,岳母大人便是真叫人打了她,本王也不會說什么的,只是龐大人之事,本王定要查個究竟,還他公道的?!?p> 話落,淡淡掃月骨一眼。
龐川烏被壓在地上,右手五指張開,他盯著容卿薄,眼睛里盡是陰狠的冷光:“攝政王,你今日有膽量便殺了我。”
容卿薄單手抵額,不理會他的挑釁,漫不經(jīng)心道:“本王且問你,今夜你可曾去過歡悅樓?”
龐川烏咬著牙一聲不吭,只兇狠的盯著他。
龐老夫人急了,她這五個兒子中,就屬這個小兒子脾氣最為古怪,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眼下大難臨頭他卻連服軟都不知道。
再顧不得一家主母的風范,跪在容卿薄腳下求情:“殿下,我老婆子這輩子沒跪過幾個人,我求求你了,不要斷我兒……”
話未說完,只聽身后一聲悶哼,她臉色一白,轉頭便看到龐川烏右手小拇指少了一截,頓時鮮血橫流。
“川烏!川烏??!”
她哭著爬過去,又很快被東池宮的護衛(wèi)攔住,她哭的悲痛,轉身怒道:“容卿?。。∧悴灰詾槲覀凖嬍现荒苁谭钅阋粋€主子!你若再動手,休怪我們龐氏翻臉不認人。”
容卿薄眼觀鼻鼻觀心,云淡風輕道:“本王今夜便是血洗了你這龐府,也不過是少了條趴在腳邊的狗,岳母大人,您多少高抬自己了?!?p> 龐老太太渾身一僵。
她這才恍惚記起來,眼前這個看似溫文儒雅,和風霽月一般的男子,兩年前還血洗離城叛軍十萬人,他不似七皇子容卿禮那般嗜血好殺,卻比容卿禮更叫人膽寒畏懼,因為這淡漠溫和的面具之下,沒人知曉,他是什么時候動的殺心,動了怎樣的殺心。
龐明珠慌了,扯著容卿卿的衣袖哀求:“長姐,長姐你幫忙說句話呀……你不是真的要看著殿下他血洗我們龐府吧?你要親眼看著殿下他殺了我們的親人嗎?”
容卿卿臉色比龐老太太好不到哪里去。
倒不是對龐氏的人有多少感情,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竟也會做出沖冠一怒為紅顏的蠢事來!
她知道容卿薄多少是真對三伏的那個女人動了心思,她也由著他娶了,卻不料他竟這般不懂分寸,為了一個女人,要斬斷整個龐氏這個臂膀嗎?
容卿禮,容卿法,甚至容卿麟,現(xiàn)在看似都對皇位沒什么興趣,可誰又知曉他們真正在盤算些什么?
“薄珩?!?p> 她輕聲叫他,生怕一不小心再火上澆油惹怒了他:“此事的確是川烏他做過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姐姐都依你,只是莫要再與嫂嫂置氣了,嫂嫂剛剛那話也是氣話,畢竟兒子是母親的心頭肉……”
她說著,轉頭看向龐老夫人:“嫂嫂你說是不是?”
眼見容卿薄已起了殺心,龐老太太哪里還敢再強硬,含糊著點頭說是。
容卿薄卻只溫和的笑,火把燃起的火焰映入他眼底,卻照不亮那片深潭般的黑:“長姐你說該怎么辦?”
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畫鵲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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