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生死一線
這一夜,蘇淺璃籠著漆黑的夜色,聽著耳邊寒風(fēng)大作,箭矢如雨射向?qū)Π?,打退一撥又一撥的匈奴兵?p> 她猶如一根戰(zhàn)旗,站在城樓上,任憑寒風(fēng)肆虐,身子挺直,一動不動。
到后來,她早已分不清,響在耳邊的到底是塞上的寒風(fēng),還是大安軍的箭雨破空的聲音!
天際終于露出一絲魚肚白……
天就要亮了!
蘇淺璃背脊一寒,下意識看向東北方向,只余茫茫群山。
除此之外,沒有一物。
她看著蠢蠢欲動的匈奴賊兵,心頭的絕望不斷在加劇。
整整一夜,她借著夜色掩護(hù),利用拓跋睿多疑的性子,故布迷陣,拖延匈奴攻城。
如今,天際露白,滾燈、箭矢布下的迷陣猶如陽光下的泡影,輕輕一戳,便會蕩然無存。
屆時,拓跋睿兵臨城下,區(qū)區(qū)八千人,如何能抵擋得住二十萬賊兵?
何況還有定州軍潛伏南城外……
站了一夜,蘇淺璃的傷腿針扎似的痛,她恍然無覺,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城樓。
看見中間的沙盤,她好似看見了李琮燁正雙手撐在沙盤邊沿,盯著其中的山河,躊躇滿志。
他緩緩抬首的那刻,美如嫡仙,眸子卻凌冽如冰,令人無所遁形……
蘇淺璃不由自主走上前,站在他站過的地方,看著他俯瞰過的江山。
面前的疆域,是李琮燁拼命也要護(hù)下的江山。
那里,有他的堅守,有他的百姓,有他的信仰。
這一世,她不能讓它有失!
哪怕一分一毫,會影響他聲譽、名望的羈絆,都不能存在!
念及此,蘇淺璃瞬間抬首,看向一側(cè)的侍書,“吩咐侍畫,暗中送趙將軍離開榆州城,立刻!
不行,侍畫一個人肯定不安全,侍書,你也去,務(wù)必送……”
“蘇小姐!”一道焦急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打斷了蘇淺璃。
下一刻,周善辰慌忙奔進(jìn)來,身后跟著王寮。
王寮雙眼通紅,瞪著蘇淺璃,咬牙切齒道:
“你是不是不準(zhǔn)人將趙將軍的病情上報殿下?”
蘇淺璃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看向侍書,侍書也是一臉莫名,正瞪著王寮,眼含戒備。
周善辰躬身一揖,稟道:
“回稟蘇小姐,王小將軍方才稟報馬將軍,趙將軍情況……不容樂觀!”
王寮一把抽出腰里的佩劍,直指蘇淺璃,“蘇淺璃,如果趙將軍這次……我王寮和你不共戴天!”
“王將軍,把劍拿開,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侍書瞬間擋在蘇淺璃面前,怒斥出聲。
王寮眸子噴火,直直瞪著蘇淺璃,不為所動。
蘇淺璃看著面前的少年將軍,心頭巨震。
她心里一清二楚,趙云鵬中了“花開”,還被其他毒藥催發(fā)了毒性,毒發(fā)速度定然比娘親當(dāng)時要快。
痛苦也會加劇,難怪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郎,此時變成這番狠厲模樣。
定是親眼目睹了趙云鵬的劇痛,王寮滿心悲慟,這才將所有的怒火和仇恨悉數(shù)發(fā)泄到了她身上。
她本來想把趙云鵬轉(zhuǎn)移到城外,也讓侍書、侍畫安全離開,如今怕是不能了!
蘇淺璃看著一側(cè)的侍書,神色冷凝,“你去找武一,讓他想一切法子,速速聯(lián)系到烏蘇神醫(yī),請他去將軍府,一定要快!”
王寮聽見“烏蘇神醫(yī)”,眼中的恨意有片刻的瓦解。
下一刻,他又恢復(fù)了方才的狠厲,“想支走我,門兒都沒有!今日,要么拿命來,要么讓我去找殿下!”
蘇淺璃冷笑一聲,“可真不巧,這兩樣,都不能如你愿!”
話末,她泰然坐在了椅子上,整個心神都在面前的疆域圖上,將王寮連同他的利刃拋到了腦后。
侍書早已氣極,瞪著王寮,氣呼呼道:
“真沒有見過這么不分好歹的人,還將軍呢,真是侮辱了身上的將軍服!
早前趙將軍毒發(fā),衣不解帶服侍將軍的是我們小姐,吩咐武一大人尋找神醫(yī)的也是我們小姐!”
好不容易有了線索,王將軍卻提劍前來,口口聲聲要我們小姐償命。笑話,償命?償誰的命?”
先不說趙將軍能不能撐下去,有一點,我很確定,我們小姐一旦有個好歹,烏神醫(yī)前來,第一個要救的絕對是我們小姐!”
王將軍,到底是誰耽擱了趙將軍,你可要想清楚!”
想不想救趙將軍,你自己選,我可不想如此關(guān)頭,撇下我家小姐不顧!”
王寮終于有所松動,“唰”一聲將劍插回劍鞘,剜了一眼蘇淺璃,等侍書為他帶路。
這時,一道急促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驚得蘇淺璃瞬間站起身,一陣風(fēng)似的奔出了城樓。
三聲號角,兩短一長,敵軍大規(guī)模攻城!
蘇淺璃奔到城墻上,只見城外的匈奴賊兵多如螞蟻,黑壓壓一片,直逼庫勒河。
幾千人,對二十萬人,猶如蚍蜉撼樹,何其可笑,不少大安兵早已嚇白了臉色!
馬騰啐了一口,轉(zhuǎn)身吩咐親兵,“去找王大將軍,讓他速速調(diào)兵回援!”
那兵得令飛下城,打馬狂奔。
匈奴大軍開始渡河!
蘇淺璃眼睜睜看著庫勒河上的碎冰,被稀薄的日頭一照,反射的星光一點點被黑壓壓的大軍蠶食得一干二凈。
突然,城南一聲炮響,震得眾人耳膜生痛。
定州軍攻打南城門!
蘇淺璃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下意識看向了東北方向。
那里,除了茫茫群山,空無一物。
她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拳頭,心頭不由得浮上那道身影。
天人之姿,獨一無二,卻又冷漠異常,無人敢觸犯!
蘇淺璃壓著眼中的濕意,第一次敞開心扉想著他。
心底猶如一片羽毛劃過,柔軟異常,卻也滿含絕望。
殿下……
這一生,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就此別過,珍重!
……
榆州城外東北方向七十里處有一個鎮(zhèn)子,名叫楊家堡。
年中,楊家堡被匈奴占領(lǐng),鎮(zhèn)子里的房屋被匈奴一把火燒了大半。
趙云鵬領(lǐng)兵北上,收復(fù)失地,其中就包括楊家堡。
經(jīng)過戰(zhàn)亂,楊家堡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的繁榮,至今已經(jīng)過去好幾個月,殘壁斷垣到處可見,百姓少的可憐。
李琮燁跳下馬,接過武進(jìn)遞過來的熱水,灌了幾口,咬著干糧,轉(zhuǎn)身走向另一匹正低頭吃草的馬匹。
武進(jìn)跟了過來,看著他疲憊的神色,低聲勸道:
“主子,歇會兒再趕路吧,您已經(jīng)不眠不休三日了,我們再趕半日,就到榆州城了,不急這一時!”
李琮燁右手撫過馬背,并沒有回答。
武進(jìn)一嘆,得,他的勸說依舊白費!
看見一道白色身影偏偏行來,武進(jìn)心里一松,這一路上,南木通和殿下相談甚歡,說不定南公子能勸動自家主子。
突然,馬匹的嘶鳴聲傳了來。
眾人不約而同轉(zhuǎn)身,便看見一個將領(lǐng)渾身是血奔了過來。
還沒到跟前,早已體力不支,整個人跌下馬背。
武進(jìn)瞬間飛身上前,堪堪接住了他。
那將領(lǐng)掙扎著睜開眼睛,看到李琮燁,面色一松,“殿下,榆州城被圍,匈奴、定州軍兩面夾擊,榆州?!?p> 話還沒有說完,那將領(lǐng)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