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太急
待到蔡麗娘和蘇淺玥出了松鶴堂，蘇老夫人長嘆一聲，遞給蘇淺璃一封信。
蘇淺璃接過，一目十行掃了一遍，又原樣裝好，遞給了蘇老夫人身后的宋嬤嬤，一語不發(fā)。
信是蔡麗娘的娘家兄長蔡懷仁寫來的。
蔡懷仁請求蘇府看在他作為永昌侯府世子、天子近臣的面兒上，請立蔡麗娘為蘇府二房正妻。
蘇淺璃怔怔看著手邊杯盞里的龍井在熱氣中氤氳，神色也變得恍惚起來。
前一世，她九歲那年春天，娘親突然感染了風(fēng)寒，一病不起，沒有捱過秋天，人就去了。
臨死前，渾身腫得發(fā)亮，雙腿潰爛，血水直淌，連一絲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入斂時，她身穿的九層壽衣，已被血水浸透，蘇淺璃死死抱著母親不肯松手。
被眾人拉開時，蘇淺璃的衣衫也早已濕透，滿手血污……
蘇淺璃只覺手上一暖，她漸漸回神，發(fā)現(xiàn)蘇老夫人握著她的手，一臉擔(dān)憂。
“阿璃，你放心，祖母是不會讓蔡家如愿的，不光是為了蘇府，也為了你！”
蘇淺璃心頭一動，難道祖母知道蔡麗娘當(dāng)年下毒害死了母親？
不可能。
前世，她苦查多年無果，被打入冷宮后，李珂翎唯一一次入冷宮，告訴她了娘親的死因，讓她至死都無法閉上眼睛。
李珂翎為了拿捏住各個世家，花大精力將每個府內(nèi)的辛秘都挖了個遍。
其中就包括母親的死因。
蘇老夫人撫摸著蘇淺璃的發(fā)絲，擔(dān)憂的雙眼里，含著薄怒。
“蔡麗娘畢竟是庶出，還奢望成為尚書府二房正妻，豈不是讓天下看蘇府笑話！還有蔡世子，手伸到尚書府了，實(shí)在可惡！”
可前世，蔡麗娘就如愿了！
她完全攏住了父親蘇薦義的心。
父親背著祖父、祖母，聯(lián)合蔡懷仁，借著祖母壽宴，過了明路，打了兩位老人一個措手不及。
蔡麗娘被扶正，成為二房名正言順的正妻……
蘇淺璃將手邊上的茶盞呈給了蘇老夫人，眼中滿是深沉，濃得化不開。
她既然重生了，蔡麗娘這一世的算計(jì)都會變成奢望！
……
她回握住蘇老夫人的手，愴然一笑，“祖母，那是爹爹的事兒，作為兒女，不能忤逆不孝！”
蘇老夫人拍了拍蘇淺璃手背，“有祖母呢，她肖想正妻的位子，我自有法子！”
蘇淺璃柔順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沒有多問。
伺候蘇老夫人用了晚膳，蘇淺璃回了玉離閣。
剛到小院門口，大丫鬟撫琴就迎了出來。
她滿面笑意，正要上前去扶蘇淺璃，對上蘇淺璃疏離的眸子，神色一黯，下意識停在了幾步外。
“撫琴有心了，去請王嬤嬤來一趟！”
話末，蘇淺璃越過撫琴，徑直入了屋子。
前世，她被李珂翎打入冷宮，轉(zhuǎn)頭，撫琴就投靠了蘇淺鈺。
對付這種背主之徒，就應(yīng)該快刀斬亂麻，不留后患。
可是當(dāng)時，她被李珂翎告知的消息打懵了，沒有徹查撫琴，并不知道撫琴何時和蘇淺鈺搭上線。
既然重生，那就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來個不明不白的要好的多。
見過王嬤嬤，詢問了撫琴的動向，蘇淺璃已是累極，匆匆梳洗一番，便熄了燈。
次日一大早，她就去了松鶴堂。
蘇淺璃深知蘇老夫人的性子，做事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昨晚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今天定然會有結(jié)果。
入了松鶴堂，蘇老夫人早已穿戴整齊，扶著宋嬤嬤的手出了內(nèi)室。
看見蘇淺璃，蘇老夫人滿眼慈和，沖她招招手。
“昨日累了一天，今兒怎么不多睡會兒？”
蘇淺璃停在了蘇老夫人面前幾步外，嬌憨道：
“醒來聽伺棋說院里的垂絲海棠開花了，阿璃就睡不著了，既然祖母沒有時間看花，那阿璃就讓花兒來看望祖母好了！”
話末，蘇淺璃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一大捧垂絲海棠。
蘇老夫人先是一驚，而后滿眼綻笑，“喲，這妮子，嚇了老太太一跳！”
“瞧瞧，真是人比花嬌！”
一聲笑音傳了進(jìn)來。
蘇淺璃抬首，便看見大夫人賀眉婉、三夫人吳茵桂、二房平妻蔡麗娘等人走了進(jìn)來。
說話的便是大夫人賀氏。
禮部尚書蘇詹和蘇老夫人一生育有三子一女。
長房蘇薦仁當(dāng)年求娶了戶部尚書賀青山嫡女賀眉婉為妻。
賀氏嫁入蘇府沒多久，便生下一子一女。
那女兒便是蘇府大小姐蘇淺鈺。
才貌雙全，名震京城，頗受蘇老太爺?shù)目粗亍?p> 賀氏有娘家作為依靠，再加上子女爭氣，順利接下了蘇府的管家權(quán)。
她平日處事滴水不漏，很是圓滑，在府里頗有威信。
卻見賀氏緊走幾步，向蘇老夫人請了安。
轉(zhuǎn)身細(xì)細(xì)打量著一側(cè)的三房嫡女蘇淺璃。
只見她頭戴海棠含露發(fā)簪，籠著晨輝，映著粉嫩的垂絲海棠，顧盼生輝，清麗脫俗，淡然處似清蓮，靈動時如黃鶯，只覺得人比花嬌。
平日六分好顏色，此時此景，竟也變成了十分。
前幾日，這璃姐兒可是自動請命為鈺姐兒祈福。
回來就借著請醫(yī)婆，訛了三房那個蔡姨娘一筆銀子。
還不動聲色在蘇老夫人面前告了三小姐玥姐兒一狀。
蘇淺玥沖撞秦王！
這蘇淺玥，真是愚不可及！
害得大爺這幾日眉頭深皺，每日晚歸，就為了轉(zhuǎn)圜這檔子糟心事兒！
賀氏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蘇淺玥。
只見她攥著手里的帕子，死死盯著面前的蘇淺璃。
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反觀蘇淺璃，淡然若素，面容恬靜。
如此一對比，高下立見。
她以前還真是小瞧了二房這個沒了娘親的嫡小姐。
大夫人賀氏略一思索，換上了笑臉，笑吟吟道：
“四姐兒如今越發(fā)出落了，娘您瞧，四姐兒，還有三姐兒、五姐兒，花骨朵似的，往人面前一站，可不就是一道風(fēng)景！”
自己的女兒被夸，三夫人吳氏心里說不出的得意。
三房夫人吳茵桂也是官家嫡女，身份卻沒有大夫人賀氏尊貴。
育有一子一女，五小姐蘇淺玖就是她所出。
吳氏總是一副直腸子，心里沒有那些彎彎道道，有三爺蘇薦禮的愛惜，在府里的日子還算自在。
只見她爽朗一笑，揚(yáng)聲道：
“玖姐兒還算乖巧，可她們幾個加起來，都沒有大姐兒好顏色，外面哪個夫人不夸鈺姐兒，這可是娘和大嫂的福氣?！?p> 松鶴堂里一時間，氣氛熱絡(luò)。
蘇老夫人等眾人請了安，落了座，這才啟口。
“過幾日的壽宴小辦一番，自己關(guān)上門，在府里熱鬧熱鬧就好了。”
“這哪成啊，前幾日鈺姐兒捎信回來，皇后娘娘還問起呢，屆時少不了著人前來道賀?！贝蠓蛉速R氏笑著道。
三夫人吳氏附和，“是是是，這可是娘的整歲，大壽，哪能草草了事！”
二房的平妻蔡麗娘帶著得體的笑容，靜靜坐在下首，聽著她們閑話，沒有一絲不耐。
她如今是平妻，雖然說有了早起向當(dāng)家主母請安、請示的資格，但依舊不能和她們平起平坐。
即使差半階，也不成！
在她們眼里，她依舊是個妾！
蘇老夫人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這才道：
“今年的壽宴……蔡姨娘……”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蔡麗娘身上。
三夫人吳氏瞬間瞪大了雙眼，老夫人打算將壽宴交給蔡姨娘操持？
她只是一個妾，哪有資格！
大夫人賀氏笑著端起手邊的茶杯，滿眼深意。
蔡麗娘心頭一喜，應(yīng)聲起身，緊走兩步，停在了蘇老夫人三步外，垂首靜等婆母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