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哦,不過一位友人相贈?!?p> 蕭君謙答得隨意,寧新成的臉色卻不太好,他又追問道:“難不成,這位友人就是四王爺方才要去找的那位?”
“不是?!笔捑t故意開口道,“寧大人對這玉佩似乎很感興趣?”
寧新成聽了,面色有異,似乎心里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收斂了些神色,說道:“不,不過有些好奇罷了?!?p> 蕭君謙見他這般,故意笑著說道:“是嗎,看來寧大人十分中意這玉佩,若真喜歡,我可代為問問那位友人,是在哪里買的?!?p> “……那便有勞四王爺了。”
蕭君謙跟寧新成又說了幾句,便轉身走了,他走下二樓,走進一樓角落的拐角,隱進了廊柱后,這處人少,外頭聽說書喝彩的喧鬧聲不大,沒等一會兒,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越走越近,聽上去也十分心急的樣子。
“奇怪,人呢……”
蕭君謙慢慢自廊柱后走出,來人看見他突然走出來,驚變了臉色。
“寧大人,你為何要偷偷跟著本王???”
寧新成結結巴巴的,臉色煞白幾分,一時答不上來。
蕭君謙也不想再跟他打謎語了,直截了當地問道:“可是跟這玉佩有關?”
寧新成咬咬牙,見對方這樣直接,也不再掩飾,語氣有些陰沉地道:“這玉佩,四王爺是從何而來?”
蕭君謙挑挑眉,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就承認了,反問道:“本王倒是想先聽聽寧大人的說法,這玉佩對你,到底有何意義?”
寧新成走上前一步,細長的眸子帶上些陰狠之色,低聲道:“四王爺,有些事情,不該管的,勸您還是不要多管的好?!?p> 蕭君謙聽他這么一說,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極不好的預感,面上神色還是如常道:“本王沒聽明白寧大人是何意思?!?p> “不明白?”寧新成褪下所有偽裝,哼道,“咱們就別再裝了吧,這玉佩,你到底是怎么拿到的!”
見他急得連對自己的偽裝恭敬都丟棄了,蕭君謙心中猜想這個事情,興許并不是那么簡單。他這個態(tài)度,就很是怪異,見著跟自己有一世約定的情人的信物,他沒有半點悲傷不說,還如此一幅很是仇恨的模樣。
“不知寧大人,可還記得曾鳶?”
只見寧新成臉色大變,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只是眼里的陰狠之色更重,咬牙道:“這個名字,你是從哪里得知的?”
“看來,寧大人就是曾鳶所說的那位寧郎?!?p> 寧新成沒想到他竟然連這個親密的稱呼都曉得,握緊了雙拳,隱忍著怒氣道:“看來四王爺調查了下官不少事情?!?p> “調查?”蕭君謙歪了歪頭,“本王還沒有那個閑工夫,不過是路過臨鎮(zhèn)的那處客棧,見著了曾鳶,是她給了我這個?!?p> “你胡說!曾鳶早就已經死了!她怎還會給你這樣東西?!”
寧新成想也沒想就怒聲這樣吼道,話音剛落,他就變了臉色,抬起手來有些發(fā)顫地指著蕭君謙,眼神帶上驚懼之色,想說什么,卻像被人堵住了似的,硬是說不出來。
他本以為蕭君謙是暗中調查了自己的過往,把那件事也翻了出來,所以今天才會故意來接近自己的,不然平時連照面都沒打過的他,怎會突然出現(xiàn)在此?而那個玉佩就是最好的證據,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至于目的是為何,他還不知道,他是太王后的人,蕭君謙一直被太王后視為眼中釘,興許是被打壓多了,想要反抗之類的,這些他都不關心,反正猜來猜去也沒有答案。
他只關心那個玉佩,玉佩是他給曾鳶的,他怎會不認得。
而現(xiàn)下聽他說見過曾鳶,玉佩還是她給的,這種事情怎么可能發(fā)生?因為曾鳶的死,正是自己親自下的手,那人死沒死透,自己怎會不知道?
可自己這番沖動的問話一出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嗎?
“哦?”果然,蕭君謙瞇了瞇眼,“不知道寧大人,是如何得知曾鳶已經死了?她可是在那處客棧里,心心念念等著你好幾年了呢?!?p> 寧新成這下是徹底慌了,他額上冷汗直落,口齒不清地道:“你,你說什么?!她……她……!”
“想來,寧大人應該也該想明白了。本王是幽師,你既然已經知道曾鳶死了,我還看見她,就證明她已經化作靈幽,還得到這玉佩,又來尋你,是為了什么?!?p> 寧新成十分害怕地后退好幾步,后背都抵到了墻上,后背早就已經汗?jié)褚黄?,蕭君謙走上前,眸子淡淡的,沒有任何情緒。
“寧大人,你為何要如此害怕?我不過是受曾鳶所托,前來幫她尋她的寧郎?!?p> 話是說得這么平淡,實則蕭君謙心里早就有了定數,盡管他不愿意去面對事情的真相,但他多半已經猜到了這個事情始末是如何了。
“……她,她現(xiàn)在在哪里!可是要來尋我報仇?!”
寧新成的臉色已經蒼白得如同一張紙,毫無血色,細長的眼睛發(fā)紅,猶如被厲鬼索命時那般恐懼,他伸手抓上蕭君謙的雙臂,緊緊扣住。
“四王爺!你別聽她胡說!我根本沒對她做什么!你一定要幫我,要幫我?。 ?p> 蕭君謙見他這幅有些癲狂懼怕的樣子,微微皺眉地道:“寧大人,你鎮(zhèn)靜些?!?p> “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說的話都是假的!假的!”
蕭君謙一時沉默,見他已經癱軟在地上,口中低聲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說什么,忽然他狂笑了幾聲,再抬頭時,神情已經布上癲狂猙獰之色,開始四處張望,對著空氣自說自話起來。
“鳶兒,你不能怪我!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我本來想著得到官職后,就去接你的,可官場險惡,沒有靠山一輩子都出不了頭,院府大人說,只要我肯娶他的女兒,侍院的位子就是我的了!這如果只是靠我自己去努力的話,怕是下輩子也爭不來,我不是也寫信跟你說了嗎?可你……可你還是堅持要跑來君都,說做小的也成,我夫人哪肯答應這個事情啊,所以我才想岔了路子,你不要怪我啊!你不是說過,你最愛我了嗎?那你為何還要來毀我仕途?!我沒辦法啊,交給別人做,我不放心??!所以我只能親自對你下手了……你明明說過,只要我想要的,你都會給我的!我也不想殺你的,我真的不想!可為什么你還要跑來君都,要壞我好事!我真的沒辦法,真的!真的??!”
寧新成似乎以為曾鳶化作了靈幽后,就跟著蕭君謙到了君都,此時就在這里,神情一下笑一下哭的,看著虛空似在懺悔又似在責怪。
蕭君謙就站在一旁,眼神冷冷地看著他癱軟在地上,像是在做垂死掙扎的蟲子一般。他見過不少這類的事情,果不其然,這件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癡男怨女的悲劇,不過是一個負心漢為了保住自己光明的仕途,竟然殘忍地親手把情人給殺害了的慘案罷了。
看他此時這樣,蕭君謙心想,這人是否在過往的幾年里,心里有過愧疚?有過懼怕?興許并沒有吧,他方才聽人說書聽得那樣入迷,前途似錦,家里還有美嬌娘,堅實的靠山,無一不缺,他還有什么可愧疚害怕的?
現(xiàn)在這般害怕,不過是因為會被曾鳶索命的事實逼到了眼前,害怕會失去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蕭君謙心里對他滿是鄙夷,倒不只是因為他對曾鳶所做的事,而是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膽小怯懦,明明都敢親手殺害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人愛侶,手段殘忍,毫無人性,此時卻因為怕被化作靈幽的曾鳶索命,怕成這幅如在地上扭動的難看的蠕蟲一般。
聽他方才那番癲狂的話,曾鳶事實上早已知曉他在君都另娶他人的事情,也甘愿給他做小,才會來君都尋他的,只不過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絕情,竟僅僅只因為害怕她會壞了自己的仕途跟榮華生活,就敢對她下如此殺手。
其實也并不奇怪,人死后化作靈幽,只會執(zhí)著自己生前心中的事情,把很多事情都給忘了,興許曾鳶死時,就知道是誰殺了自己,不過她那時心中不愿承認,死后便選擇了忘記,誰愿意去承認相信,自己深深愛慕的人會親手殺害自己的這個事實呢?
見到寧新成這幅惡心,令人作嘔的樣子,蕭君謙猜想,他定不會愿意跟自己去見曾鳶,了了她的心結的,他伸手把腰間的玉佩猛地拉扯了下來,配繩都被扯斷,然后丟到了他身上,用一種看見了十分骯臟的東西的厭惡神情看著他。
“寧大人,曾鳶說……她不怪你,她本就戀慕你到連命都愿意給你,即便她現(xiàn)在人已經死了,化作了靈幽,也愿意跟著你一生一世。”
說完,他抬腳就要走,寧新成聽后,臉色煞白一片,頓時哭喊著連滾帶爬地抓住了蕭君謙的一只腳,喊道:“不要?。∷耐鯛?,四王爺!求您救救我!我不要?。∏竽鷰臀野阉s走,我不要她跟著我!求求您!!”
蕭君謙頭也沒回,一腳就把他給踹開,大踏步地往外走去,只留下寧新成趴在地上,臉上是十分驚懼的神色,朝他離去的方向徒勞地伸著手,大聲哭喊,鼻涕眼淚都糊了一臉,惹得一些看客因為這動靜都看了過來,不知道是發(fā)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