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容真然聽了蕭君謙那番解釋的話,一時無話,她現(xiàn)在心里很是復雜擔憂。
蕭君謙說她現(xiàn)在靈魄脆弱,容易被靈幽鉆空子,那是不是就代表跟她能頻繁見到靈幽有關?也就說,她以后會一直見到?!
蕭君謙利用她試探那曾鳶,這件事實質(zhì)上沒有對她造成太大傷害,他知道分寸,就算自己真的傻到肯讓曾鳶附身,他也不會真的讓事態(tài)發(fā)展成那樣。
她來到這里,無依無靠,蕭君謙像救世主一樣出現(xiàn)了,救她于水火,她滿心相信著這個人??蛇@一天都還沒過去,蕭君謙就讓自己對他的信任不斷大打折扣,就剛才那件事來說,他做出的解釋,自己能相信嗎?
他是幽師,以解決靈幽的麻煩為己任,用什么手段,只要不傷天害理,說一點點謊話也沒什么關系。可他,其實大可以在上樓前就跟自己說明情況,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將計利用呢?
容真然甚至不敢去想象,以后這個人還會對自己說多少謊話。在這件事情上,她并不覺得生氣,只是……由此產(chǎn)生的那一點背叛感讓她覺得不好受。
“蕭君謙,你老實告訴我,我以后是不是會一直看到靈幽?”
容真然下了馬車,手指揪住了裙邊。蕭君謙自然看到了她這個小動作,也下了馬車,站在她身前良久,才慢慢說道:“容姑娘,這件事……我知道你也無法接受,但確是事實?!?p> 容真然心里“咯噔”一聲,心里的擔憂更重。
“今早你在袁首府那兒也看見了靈幽,對吧?”
“嗯……當時那女人面目猙獰想撲向我的時候,你就進來了。”
“……”蕭君謙輕嘆一聲,“那是袁首府一個小妾的丫鬟,被他看上,抵死不從,被他給害死在了那間屋子里?!?p> 容真然十分驚訝,抬頭去看他,急道:“你知道?那!那你為什么不幫她渡化?!”
“我是在你還沒醒來前看見她的。她說她不愿意,那袁首府壞事做盡,她要在那里看他最后落得個什么下場,如果天不收他,哪天就親自向他索命。”
“……那,你也不管嗎?就那樣放任她在那里?!她向我撲過來的那個樣子,可不像是什么善良好意的靈幽啊。雖然,如果那個袁首府真的那么可惡,被厲鬼索命去也是活該,可是……你們幽師可以允許他們這樣做?殺人?”
“我剛才也說了,要渡化靈幽是不能強行而為,一個弄不好他們就會變成厲紅靈幽。厲紅靈幽不同一般,他們心中惡念更深,只能鏟除無法渡化,一旦轉(zhuǎn)變,就會釀出極大的禍事,這就是為什么那些鎮(zhèn)民對你那樣仇恨。我已悄悄在那兒周邊布下防陣,也會回去找督院徹查那袁首府,若他真是做盡壞事,自然禁不住查,等真的落網(wǎng)了,那丫鬟應該也自會渡化飛升?!?p> “那如果,他藏得密不透風,什么都查不出呢?”
“那我便會回去找那丫鬟,讓她親自下手?!?p> 容真然瞪大雙眼看著他,驚道:“你!你縱容靈幽隨便殺人?!不對啊,我聽說靈幽不是一般不害人嗎?只有厲紅靈幽才會對人下手,而且你不是說靈幽都是狡猾的嗎?他們?yōu)檫_目的都會編謊話,你就那么信她?”
蕭君謙一直淡淡的神情,見她這副驚咋的樣子,再憋不住,噴笑出聲:“自是說笑的,哪能真就那樣放任他們,若真是那樣,天下早已大亂?!?p> “你!”容真然沒想到他還有心思玩笑,有些不高興,“你又騙我。”
蕭君謙有些啞口,他見容真然垮下臉來,似乎真的是生氣了,正經(jīng)了神色道:“我這人,果然不懂說笑……抱歉?!?p> 容真然覺得他有些反常,可能是因為剛剛那件事吧,她看見蕭君謙繃緊了的下巴,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應。
“……其實,靈幽的執(zhí)念多數(shù)都是善意的,只是執(zhí)念過深無法解決,就會變成惡念。若是你真要問我是不是該縱容靈幽殺人,我會說該!靈幽有些是怨念而生,他們被人無辜謀害了性命,無人也無法為其討回公道,為何不能親自向仇人索命?只是想歸想,卻是無法那樣去做的,惡人的性命也是命,即使他們該死……若我真的那樣縱容放任了,我跟那些劊子手惡人有什么區(qū)別?失去的性命已無法挽回,再徒增一條人命就真的能算償還了嗎?”
“那曾鳶,我倒真是希望她是因為不愿做惡事才那般請求你,可惜我見過太多……也做錯過……無法輕易相信。是不是很矛盾?我一邊在跟你說,靈幽并不都是可怕的,他們只是存在的樣子跟我們不同,因為執(zhí)念停留;另一邊又對他們百般猜忌。想讓你不要那么懼怕他們,試著去接觸,可又一邊告誡你,他們是狡猾的……”
就像對醉容也是一樣,一邊裝著大善人的模樣,一邊卻對她的困苦視而不見,自己不管在面對生人,還是靈幽,委實不過只是個偽君子罷了。
容真然看著蕭君謙眼底反復不明的情緒,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蕭君謙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人,他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誰都是好人,誰的初衷都是好的??墒聦嵣?,有些人的本性就是惡的……
而他自己,可能也是在人生的過程中,在幽師這條降妖伏魔的道路上受過很多背叛傷害,才變得不敢輕易相信,都是先抱著懷疑,想要相信卻不敢相信。
她想,這是職業(yè)病吧。
那他……為什么一開始就相信了自己呢?好像都沒有抱過一點懷疑……
“那照你這么說,我是不是以后都會經(jīng)常看見他們,還容易被他們附身?”容真然到底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問,“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我靈魄脆弱,容易被附體……那你為什么沒有懷疑過我?興許,我早就被靈幽附身了啊?!?p> 蕭君謙忽然用一種十分溫柔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她,看得容真然都不自覺紅了臉,撲閃著一雙大眼睛躲閃開,囧道:“你……你看什么!”
就聽到他輕笑了一聲,那聲音輕柔得仿佛在耳邊吹過的暖風,道:“你這雙眼睛清澈如水,似碎星灑落,哪里像是被靈幽附身了?”
蕭君寒正好走出客棧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這一幕,也聽到了他的那句話。在這夜色明燈下,本是應該看不出的,可他還是看得真真切切,容真然整張臉通紅,眼睛看著地上,根本不敢去看蕭君謙。
他挑了挑眉,心道:沒想到四弟哄女人的伎倆竟然這么純熟。
蕭君寒本以為,容真然多少會因為今天發(fā)生的那些事對蕭君謙生氣質(zhì)疑,沒想到走出來一看,竟然是這樣一幅兩人柔情蜜意的樣子。
四弟說他跟這容真然不是那樣的關系,可眼下來看,似乎就是那么回事不是?
容真然被醉容換了靈魄,顛倒了人生,蕭君謙跟醉容熟識,去救的人,在發(fā)現(xiàn)她不是醉容之后,還那樣熱心待她,甚至覺得自己有責任義務,還帶她一起走,是為了什么?
興許他還有一些事情,并未對自己如實相告,可能是牽扯到他跟那叫醉容的丫頭之間,那他現(xiàn)在待容真然如此關心,是因為……移情?用本沒有對那人盡到的事,用以在容真然身上,可他這樣做,可想過后果?
他說想帶容真然去崇坤大師那兒找解決之法,雖然機會微乎其微,卻還是想帶她去試一試,還以她本該擁有的生活。
自己問他,若是沒有辦法呢?若是容真然就此跟醉容兩人互換了人生呢?他到那時又該如何做?要如何安置她?
蕭君謙那時并沒有馬上回答他,只說:那我便……娶她為妻吧。
蕭君寒當下愣怔了好一陣,心里十分震驚,隨之又帶著些莫名的怒氣,喝道:“你可知你說這話是何意思?!”
他不知道君謙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只本能理解成,他果然對那醉容抱有什么特殊的情誼,只是后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導致了這樣的結(jié)果,醉容毅然選擇用這種極端邪惡的方式離開了他,不僅是離開,是完全消失于這世上了。
且不說君謙是不是移情在容真然身上,如果她真的愛上他了呢?兩人錯誤走到一處,同床異夢,日后又會釀造出怎樣的悲???
更別說,兩人身份云泥之別,年紀相差又這樣大,即使君謙因出身問題……卻到底還是個王爺,哪可能娶容真然這樣不明來歷的女子為妻?
容真然這人的性子,這一天下來,他也算有了個籠統(tǒng)的了解,像她這樣的女子,是絕不可能做妾,更是那種一旦愛上了一人,便會只愿跟那人白頭相守,一生一世一雙人,要與人共夫?她可能寧愿斷了這份情。
蕭君寒后來也覺著是自己想得太多,君謙心中自有思量輕重,婚姻大事豈能如此兒戲,八字還未有一撇的事,怎么就因他那一句話,自己就胡思亂想了這許多呢?
可沒想到,蕭君謙接下來說的話,著實讓他懷疑,興許他說的那句“娶她”,并不是隨口胡說的。
容真然聽了這話覺得心里十分別扭,可能真是母胎單身久了,被個大帥哥這樣拍彩虹屁,都覺得很不適應,簡直到了渾身會抖出一身雞皮疙瘩的地步!
“你,你不適合說笑話,真的!以后別再說了?!比菡嫒豢攘藘陕?,轉(zhuǎn)回話題,“說回靈幽!那我,我以后怎么辦啊!我總不能一直跟你或是你二哥在一起吧?有什么別的辦法看不見他們嗎?”
不過,即使看不見,也不代表他們不存在啊……
容真然一想到這個,五官都皺到了一起,悲嘆問道:“沒有根治的辦法嗎?”
只見蕭君謙眼神閃爍了下,也不知是不是剛好門口掛起的燈籠被風吹動,被那里頭的光晃動映照出的。
“……有的?!彼穆曇糨p得幾乎要隨著夜風消散在這黑夜里,“只要與人成婚,便再不會看見靈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