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君謙?！笔捑畬嵲诳床幌氯?，開口道，“別逼她了，她既然這么害怕，我們就先暫且離開這里再說吧?！?p> 容真然沒想到蕭君寒竟然會替自己說話，她心想可能也是自己心理作用，可她真的要撐不住了，心臟狂跳，背后都驚起一陣陣?yán)浜埂?p> 她不知道曾鳶為什么要選擇在自己面前現(xiàn)身，可容真然覺得蕭君謙一直這樣說服自己相信靈幽不是可怕的，似乎還有后招，心里隱隱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就聽蕭君謙說道：“……她想借你的身體一用，進(jìn)君都見那寧郎一面。”
蕭君寒立刻變了臉色，皺緊了眉頭。
蕭君謙的眸子卻平淡如水，似乎并不認(rèn)為自己說了什么驚天駭俗的話，看容真然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他又問道：“容姑娘，你愿意幫她嗎？”
容真然驚懼地跟面前的蕭君寒對視了一陣，就見蕭君寒越過她走到蕭君謙跟前，低聲怒道：“四弟，你瘋了？讓靈幽上身？！”
“我也只是在詢問容姑娘的意見罷了，并不是在強(qiáng)迫她?！?p> 容真然背對著他們，看不見他此時是什么表情。她只覺得，蕭君謙怎么會對她說出這種話來？她跟蕭君寒想的一樣，誰會自愿讓鬼上身，誰會這么瘋？！
“事實上，曾姑娘以往多的是機(jī)會可以上別人的身，償了自己的夙愿，得以解脫?？伤龥]有這么做，一直徘徊在此，只因她不想做出這等惡事?！?p> 容真然身體震了震，慢慢轉(zhuǎn)過身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蕭君謙聲音平穩(wěn)無波地說道：“容姑娘，此事決定在于你。曾姑娘說，她不會強(qiáng)迫你，只是……她覺著你一定是極為善良的人，所以才會現(xiàn)身，想對你提出這個請求。如果你不愿意……她也不愿渡化飛升，只希望我們不要強(qiáng)迫她，說不定哪天，她在這里還能再看見寧郎?！?p> 這番請求說得卑微動人，不帶一點(diǎn)強(qiáng)迫之意，可蕭君寒心里沒有半點(diǎn)動搖，生人與靈幽已經(jīng)是陰陽相隔，讓靈幽侵占意識身軀，想也知道其中危險。雖然這曾鳶的遭遇悲慘可嘆，被害成了靈幽逗留在此，也并未害過人，生前夙愿未盡確是憾事，可這種事情，不是輕易一句“幫忙”就能相應(yīng)的。
而容真然心里因為這番話被激起動蕩，她怔怔地看了看這屋里，隱隱覺得那曾鳶此時應(yīng)該是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是用一副什么樣的神情在看著自己，眼里帶著希翼，即便那點(diǎn)希望虛無縹緲得根本抓都抓不住，卻還是祈求著，不禁悲從中來，眼淚溢上眼眶。
她竟然……寧愿永遠(yuǎn)被困在這個地方，都只想再見到那個人嗎？
她難道不知道，就算她能在這里等上幾年、幾百年、幾千年，且不說那個人僅僅只能活百年，最后也會老矣死去，就算能活更長久，那個人也未必會來這里，那種可能根本就是萬分之一都算不上。
就只為了見那個可能負(fù)了自己的人一面，就只為了這個，寧愿永生永世都不轉(zhuǎn)世，再重新活一次嗎？興許再世為人，或是轉(zhuǎn)生為其他的生靈，會更幸福更快樂的呀……
就算自己真的愿意幫她，她還能找到那個寧郎嗎？她要去哪里找他？寧郎是不是真的在君都做官，是不是已經(jīng)娶了別人，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兒女，有了另一個家庭，她都不知道，她還要這樣執(zhí)著嗎？
容真然寫過不少故事，可再怎么虛擬空想出來的故事，都比不上親眼真實看見，體會到的來得震撼人心，催人淚下。
事實上，她根本不必理會的，她不認(rèn)識曾鳶，沒有義務(wù)幫她這些，她能不能轉(zhuǎn)生離開這里，也跟自己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她自己都被人毀了人生，來到這里，哪還有余韻去做什么大善人，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在這里活下去，這才是她現(xiàn)在的首要大事。
可是……她能過得去自己心里的那關(guān)嗎？
從前，她就已經(jīng)恨極了自己的心軟，在很多事情上吃過虧，別人都笑她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有閑心去管別人，人都是自私的，都該為自己先想，這個世界不是沒有你就運(yùn)轉(zhuǎn)不下去，你又不是救世英雄，裝什么呢？
可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每個人都這么想，只顧著自己，不去管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冷漠對待，哪里來的盛世文明？哪里來的人情冷暖？
容真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去做好這件事，她只覺得自己做不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她遇上了這種事，對方那樣懇求她，只為了見心上人一面，只為了那一面……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見到的那人一面。
曾鳶怎么就那么相信那個寧郎呢？他興許真的就另娶了名門閨秀，日子過得舒舒服服，早就把她給忘了，連她已經(jīng)死了的事都不知道，毫不關(guān)心。
“……曾姑娘，你現(xiàn)身吧。”
蕭君寒跟蕭君謙都愣了愣，蕭君寒向她走前一步，臉上的神色有些慍怒，道：“你瘋了？！你真的要幫她？”
容真然有些茫然地?fù)u搖頭，答道：“我不知道……但我想，當(dāng)面跟她談?wù)?。?p> 蕭君謙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曾鳶說她是極心善的人，那就總不會錯的，靈幽看生人靈魄比自己看得透徹，是騙不了人的，他有種預(yù)感，覺得容真然八成會應(yīng)下這事，但沒想到她這么害怕，竟然還想直面面對曾鳶。
“你別逞能！”蕭君寒伸手一把扯過她的胳膊，“別因為被人夸個兩句，就真以為自己能承受，等會兒她要真的現(xiàn)身了，你被嚇到暈過去，可沒人管你！”
容真然沒有因為他這聽起來氣人的話生氣，她現(xiàn)在心神不寧，腦子有些空白發(fā)暈，哪里顧及那么多，她只是看向虛空的地方，說道：“王爺，你還是出去吧，你在這里會嚇得她不敢出來的?！?p> 蕭君寒見她根本聽不進(jìn)去，轉(zhuǎn)頭看向蕭君謙，怒道：“君謙！你不會真的就放任這事吧？”
“二哥，我身為幽師，遇見靈幽是有義務(wù)幫他們渡化飛升的。況且，這是請求容姑娘的事情，她才是該做決定的人，我們也……”
“你就沒有想過這里頭的危險！”蕭君寒打斷他，“你把她帶走，是為了救她，現(xiàn)在難道又要把她推入另一個危險之中？！”
容真然有些意外地抬眼去看蕭君寒，這家伙怎么突然就轉(zhuǎn)性了，知道自己的凄慘遭遇后，就對她心生憐憫了？蕭君謙是專家，如果真的有危險的話，他肯定是比他們都了解，先一步拒絕阻止的，他總不會真的就這樣把自己推向危險吧。
她想到蕭君寒先前的所作所為，心想他會這樣阻攔，可能只是覺得，萬一自己真的被曾鳶上了身，出了意外，就大麻煩了吧。
說不定，還會毫不猶豫一劍殺了自己，看他今天那砍人頭跟砍白菜似的架勢，光是想想就讓人后怕。
容真然自己當(dāng)然也最害怕這個，可蕭君謙的態(tài)度出奇的平靜，簡直到了這種事情根本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常，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被靈幽附身，確實有危險?！笔捑t這話一出，馬上就打了她的臉，“可我也有辦法護(hù)她周全，容姑娘若是不愿幫忙，我們就此離開便是?！?p> 容真然懵了，她怎么忽然覺得蕭君謙這么不靠譜呢？就好像，渡不渡化靈幽是很隨緣的一件事，如果靈幽不愿意，咱們就不管了，那萬一他們以后黑化害人了呢？那不是把隱患埋于可能了嗎？
“那我們就趕緊離開這里！”
蕭君寒就像個霸道總裁一樣，抓著容真然的胳膊就使力一扯，往門外帶，那動作蠻橫，讓容真然根本來不及反抗就已經(jīng)被拖到了門外，而蕭君謙還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著什么。
“哎！你！”容真然只覺得眼前景色飛過，整個人暈頭轉(zhuǎn)向，就被他拖到了樓梯口，“你等一下！蕭君謙……蕭君謙！”
門外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遠(yuǎn)去，蕭君謙站在屋內(nèi)，曾鳶白色的身影慢慢在角落顯現(xiàn)，她看著蕭君謙，幽聲說道：“公子，您也請離開吧?！?p> “你真的不怨？”
“……如果我怨，我早就離開這里去尋他了?！?p> “失了這次機(jī)會，你也不怨嗎？”
“公子錯了?！痹S幽幽抬頭，完全遮掩住自己面容的長發(fā)間露出一只眼睛，飽含哀傷，“過去，我有過無數(shù)機(jī)會，哪里還會說以后會不會再怨？”
“……”蕭君謙沉默一陣，“可你在這里，興許永遠(yuǎn)也等不到他來?！?p> “……”
曾鳶聽了不發(fā)一言，轉(zhuǎn)眼，她又隱身不見了。
蕭君寒把容真然拖到了樓下，店家掌柜的還心有余悸，坐在那里發(fā)著愣，就看見他們兩人拉扯著下來了，他只見那位姑娘極不情愿地被那黑衣男子強(qiáng)行往外拖，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詢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這！”還在擦著桌子，善后的伙計們看見這情形，都看向自家掌柜的，“這，咱不用……？”
掌柜的走到樓梯底下往上看，就看見蕭君謙正往下走來，他看了眼在一旁看著那兩人拉扯出去的伙計，沉聲道：“好了好了！趕緊做事！”
再轉(zhuǎn)過頭來，蕭君謙眼神示意他到一邊，掌柜的會意，低聲問道：“王……咳！蕭公子，怎么樣了？”
“掌柜，有幾件事，你需仔細(xì)聽好?！?p> “好的，您盡管說?！?p> “我這里給你一些符，你可以貼到門上，每一間都貼上，也不會太引人懷疑，就說保平安用的。在我回來之前，密切關(guān)注那屋里的動靜，若是有什么異動，你要馬上派人趕來君都通知我，房間也別讓人住了?？傊?，在我回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