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雅爾塔斯睜開眼,醒來時,溫暖的沙灘,蔚藍的海洋,明媚的陽光,白色的大貓都不見了。
只剩下凝結(jié)的凍原,冰封的海岸,暗沉的海面,枯萎的樹枝和鉛灰色的云層。
一個從遠古而來的夢,讓雅爾塔斯有些悵然若失,這種陷入夢鄉(xiāng)的體驗只有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祂生命伊始之時才隱隱約約有些關(guān)于夢的記憶。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有什么意義。
從脊椎里抽出祂的手杖,喚來被海水卷到阿拉斯加的禮帽,抖抖扎窩的小魚,打個響指,身上的禮服又干凈整潔,銀白色的長發(fā)整齊的垂落在身后,沒什么地方可去,又只能去那家酒館。
想想喀秋莎那害羞的笑容,仿佛太陽穿透云層,撒下的溫暖。
祂這次沒有完全喚出自己的神話形態(tài),只是長出一對漆黑的,可以高速振動的羽翼,便騰空而起向著那個被記憶標識的無名小鎮(zhèn)而去。
————————————————————————————————————
同一時間,蘇聯(lián)北極基地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和美國人的局部熱戰(zhàn),收回投放的實驗體和實驗型號軍備,北極軍司令部召開一場對編號保密的戰(zhàn)役的戰(zhàn)后研討會。卻被一份太空軍事觀察員遞交上來的絕密視頻打斷,紅軍統(tǒng)帥和高級參謀們結(jié)束了會議,統(tǒng)帥和參謀長進入秘密會議室,商談該份視頻資料。
這是由蘇聯(lián)航天局于1986年秘密發(fā)射的編號紅色信標系列太空觀測站,在隨后移交給蘇聯(lián)北極基地使用,作用是觀察蘇聯(lián)北部和白令海峽周邊區(qū)域的美軍軍事動向,而這份由北極基地的軍事觀察員發(fā)現(xiàn)的視頻卻讓紅軍北極最高統(tǒng)帥默因?qū)④娤萑肓瞬豢裳哉f的恐懼中。
視頻中那不清晰的鏡頭,觀測到了近期于楚科奇自治區(qū)邊緣出現(xiàn)的詭異生物,那不可名狀的軀體帶著一種讓人精神崩潰的怪異感,瘋狂和扭曲都不足以形容,卻又顯現(xiàn)出某種莫名的神圣感,讓人忍不住向其屈服跪拜。
默因?qū)④婈P(guān)閉了播放器,揉揉眉頭,拿起桌上的伏特加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才緩過勁來,將剩下半瓶遞給參謀長,等參謀長也灌下后才問到:“老朋友,你說這玩意是個什么?”
“應(yīng)該不可能是美國人的新玩意,在核戰(zhàn)爭威脅下,美國人不可能把他們的新玩意放到離交戰(zhàn)區(qū)這么遠的楚科奇。”
“那么會是什么東西?”
“上報給莫斯科吧,應(yīng)該又是什么古代物種復蘇了,這種污染性,讓我想到一個沙俄時代的傳說,找莫斯科調(diào)一份沙皇家族的隱形守護者的檔案。”
“確實,幾個觀察員都瘋狂了,想要爬出地下基地出去贊美太陽,我讓督察隊徹底清洗了那個小組,防止污染傳遞,這份資料也只有我兩看過了。我們要互相監(jiān)視,如果出現(xiàn)異常情況,老朋友,我希望你的槍還一如既往的快?!?p> “當然,等待莫斯科那邊的消息吧。”
罕見的沒有冰風暴的白天,雅爾塔斯推開酒館的門,依舊有一股寒風灌入酒館,但是戴著眼鏡的喀秋莎看見雅爾塔斯就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擦拭吧臺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雅爾塔斯走到近前,坐在吧臺前,雙手搭在吧臺上撐著下巴,紫色的眼睛跟隨著喀秋莎的動作左右搖擺掃視著,這讓喀秋莎的小臉害羞的紅了起來。
快速的清潔完吧臺,喀秋莎就搬出那本厚重封皮的菜單,鋪在雅爾塔斯面前,然后對雅爾塔斯說:“雅爾塔斯先生,您今天需要點什么?”
雅爾塔斯隨意的翻動著菜單,看著上面那起碼四位數(shù)的盧布單位,皺緊了眉頭,問到:“喀秋莎,你給我說說,這盧布什么時候就這么不值錢了?”
“從幾年前,盧布就開始有些受限制,人們都不太喜歡盧布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笨η锷瘬u了搖頭
“我記得在我的時代,2000盧布可以在圣彼得堡外買下一個不錯的莊園了。而不是在酒館里買下一塊羊排?!毖艩査姑鉂嵉南掳停行涯畹恼f到。
“誒?雅爾塔斯先生的時代?”看著喀秋莎仿佛發(fā)現(xiàn)了盲點一樣的炯炯有神的目光,蔚藍色的大眼睛都睜大了許多,不過確實,戴上眼鏡后不再瞇著眼睛的喀秋莎確實漂亮了許多。
“咳咳,喀秋莎又想聽故事了嗎?”雅爾塔斯笑笑問到。
“當然!”
“那好吧,那就得俄國,不,莫斯科公國開始了?!?p> ————————————————————————————————————
1469年,馬車從羅馬城出發(fā),向著那片冰冷又黑暗的北方而去,從石板路到泥濘的土路,再到被冬雪覆蓋著,凝凍在地上的雪路,仿佛正在背離整個文明世界一般。
婉拒了教皇的挽留,拜占庭的帝國守護者帶著那個女人,一個神話生物照進現(xiàn)實的夢境,把她災(zāi)厄的本質(zhì)帶向北方。
拜占庭帝國的末代公主,君士坦丁十一世陛下的小女兒,扭曲了所有人的認知,成為了戰(zhàn)死的皇帝的侄女,以羅馬帝國的名義,遠嫁北方黑暗之地的莫斯科公國。很難想象,在拜占庭帝國的最后階段,這個國家里居然充斥著這么多怪力亂神的事情。當?shù)蹏氖刈o者在意大利北部的城邦國和羅馬城的教皇國間流離,為帝國尋找新盟友時。
戰(zhàn)死在十字軍攻陷君士坦丁堡的戰(zhàn)爭中的天使蕾切爾·埃娜的圣遺物,在圣索菲亞大教堂里供奉著,卻又誕生了一位年幼的天使。
皇帝的小女兒,索菲婭,一個來至深海的夢境,照進現(xiàn)實,扭曲現(xiàn)實而誕生的人類。
是的,這是凡人的時代,無論神話生物們做些什么,以什么樣的目的,最終都只會導致一場無法收拾的災(zāi)難。
包括雅爾塔斯自己。
也因此,君士坦丁堡淪陷在土耳其人的征服中,年幼的天使戰(zhàn)死,公主逃到羅馬城換了個新身份,雅爾塔斯剛從溫柔的佛羅倫薩離開,準備回到梵蒂岡繼續(xù)游說那些高貴的異端信徒們,雖然雅爾塔斯對人類的宗教向來不屑一顧。
所以,當教皇和公主的兄長們,近乎買賣般的將名為佐伊的少女公主許配給伊凡三世時,雅爾塔斯看見這位來至深海的公主,笑了。
當趕馬的閹人侍衛(wèi)停下馬車,拉開簾子,帶著雙頭鷹徽冠的女人對一旁穿著黑色禮服,騎著馬的雅爾塔斯說到:“偉大的雅爾塔斯閣下,我聽說莫斯科冬天會很冷?!?p> “是的,佐伊,但這不也是你想要的嗎?一個由你操縱的國度,一切都還很簡陋,也沒有到積重難返的地步,而我也只能支持你的一切決定?!蹦菑埡诎紫嚅g的貓臉面具遮擋了雅爾塔斯的表情,公主也沒有去看他。
“可我,還是會很想念愛琴海的?!惫饔行澣坏恼f道,絕美的面容上染上淡淡的難過。
“是因為你的本體在愛琴海的海底?”突然插入的對話讓公主有些疑惑?
“?”
“不,沒有什么,我的故鄉(xiāng)也在愛琴海,我也很很想念的?!?p> “是嗎?我一直以為雅爾塔斯閣下的故鄉(xiāng)是意大利呢。”
“我也是被羅馬人征服的希臘奴隸罷了。只是最終成為了羅馬人而已?!?p> “這樣嗎?雅爾塔斯閣下可以多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講故事環(huán)節(jié)就免了吧,等你的丈夫給你講吧,或者等你醒來你就會明白的”
......
等到1472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了拜占庭帝國的末代公主索菲婭,將祂冷淡的安置在莫斯科的教堂里。厄運就已經(jīng)開始了。
————————————————————
“你應(yīng)該知道金帳汗國吧?”雅爾塔斯接過喀秋莎偷偷灌滿的大杯啤酒,輕吻過充滿麥香的酒沫,滿足的問道。
“嗯,當然!”喀秋莎對于這段歷史也很熟悉,這是俄國學生的必修課。
“那就從一個叫諾敏的阿爾泰女人說起吧?!毖艩査钩了计?,從懷里摸出一枚金幣,放在指間彈起,又穩(wěn)穩(wěn)的接住,然后笑著說到。
“那是個蒙古貴族女人,有著高貴的血脈,她也是一位強大的將軍,帶領(lǐng)著一支完全由女人組成的軍隊,驍勇善戰(zhàn),但仍舊改變不了她的汗國的覆滅。”
————————————————————————————————
1472年,索菲婭公主嫁給伊凡三世的同年,蒙古軍隊再度向莫斯科公國征收稅金,那年的雪很大,凍死了很多牛羊和農(nóng)奴,而蒙古人的稅金卻又天方夜譚一樣的高。野心在瘋狂的大公心里滋生,所以,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大公拔刀殺死了蒙古使節(jié),并動員軍隊,準備抵抗來至蒙古大汗的懲罰。
當時的蒙古人經(jīng)歷了多次分裂和內(nèi)部紛爭,新任大汗急需一場勝利來奠定自己的地位,因此這場戰(zhàn)爭可謂是一觸即發(fā)。
莫斯科人早早的埋伏在積雪的坡道旁,等待大汗和他的軍隊,但是很不幸,這場伏擊被越來越厚的大雪摧毀,當伊凡三世騎著馬,看著越來越大的積雪,有些輕松的喚回埋伏了許久的士兵,準備回去繼續(xù)喝個爛醉時。
那個女人帶著她的騎兵從背后穿出,直接擊破散漫的莫斯科軍陣,直取伊凡三世的頭顱,惦記著這不靠譜的君王仍舊可以算是羅馬皇帝,雅爾塔斯抽出他的手杖,甩出長鞭抽翻了趁亂襲來的騎兵們。
而那個女人,諾敏,拿著長弓,射出一只如同毒蛇般的長箭,直襲雅爾塔斯的面龐,那支箭半路就腐朽了,但諾敏那雙棕色的瞳孔卻對上了面具下雅爾塔斯紫色的眼眸,一瞬間,污染爆發(fā),詭異的囈語環(huán)繞在諾敏的耳畔,她的雙目瞬間失明,留下血淚,她差點從馬上摔下,她的親衛(wèi)扶著她離開了戰(zhàn)場,但這場突然的襲擊,既差點要了伊凡三世的命,也差點讓莫斯科軍隊崩潰。那個女人如同鬼魅般的襲擊讓伊凡三世恐懼了許久,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緩和過來。
但是隨之而來的,還有蒙古大汗的軍隊。
很難得的,那個女人并沒有死去,她的旗幟依舊漂洋在大汗的軍帳前,而雅爾塔斯的紫色雙頭鷹旗,卻成了蒙古火炮的重點覆蓋范圍。當雅爾塔斯灰頭土臉的從彈坑里爬出,戰(zhàn)爭已經(jīng)打響了,蒙古人早在拜占庭帝國還在時,就已經(jīng)是橫行歐亞的霸主,此刻也不例外,莫斯科軍隊一觸即潰,貴族們丟盔棄甲,被蒙古人的火炮追逐著。
見事不可為,也看見伊凡三世早早的就在扈從的掩護下跑遠,雅爾塔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長袍,已經(jīng)被火藥燒的糊焦焦的,暗罵一身晦氣,這種拜占庭帶來禮服,壞一件可真是少一件,莫斯科蠻子可做不來這種華貴的禮服。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銀發(fā),向著伊凡三世撤退的方向,搶過一匹不知道哪里的鄉(xiāng)下騎士的馬,飛快的逃離戰(zhàn)場。
本來一切應(yīng)當是一場正義的撤退,卻在那個蒙古女人的重點追殺下變成了一場瘋狂的逃亡,當雅爾塔斯被堵到懸崖邊上,周圍全是諾敏的軍隊時,他糾結(jié)極了。
跳還是不跳?
反正死是不會死,但就這么跳下去是否有些掉面子。打定主意,那就談判吧。
張口就是阿泰爾語:“???????????????? ?????????????????????????????????? ?????????????????????????。ㄎ矣命S金贖回我的命,現(xiàn)在就付?。?p> 包圍雅爾塔斯的軍隊停下了,架著弓箭,弩,還有火繩槍,全部指著雅爾塔斯,那個女人分開人群,騎馬走到雅爾塔斯面前......50米的地方停下了。
拉開圍著她臉龐的面紗用斯拉夫語說道:“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看著那張漂亮又充滿野性的臉,那英氣的劍眉下卻是一塊黑布,她應(yīng)當是永遠失去了她的雙眼,畢竟這就是直視神的代價。但這個女人仿佛并未失去視覺,她不再敢直視雅爾塔斯,卻仿佛看著他一樣。
“怪物?也對,確實是個怪物。具體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雅爾塔斯想了想,有些自嘲的說道,燒焦的面具早在半路就跑丟了,那張殷紅的嘴唇泛起些許弧度,像是笑容又像是諷刺。
“那我和怪物沒有什么好談的,攻擊,殺死他?!敝Z敏直接指揮她的蒙古大軍,向懸崖邊的雅爾塔斯射出密集的投擲物,甚至丟了不止一個火罐。
雅爾塔斯面對著漫天的攻擊,嘴角有些抽搐,背后長出扭曲的黑翼,拖著他向天空俯沖而去,如同一只黑色的烏鴉,迅速消失在蒙古大軍的目光中。
——————————————————————————
“????? ????????????????????????????????????????????????????????????????????????????(長生天啊,您在黑暗中給予我指引,就是為了殺死這個怪物嗎?)”諾敏看著飛走的獵物,低聲呢喃道。
而蒙古大軍卻陷入了恐慌中,有的人默念耶穌的名諱,在胸前指點著做出祈禱,有的人驚恐的直呼撒旦,有的人向真主祈求著,有的人向長生天高喊道。
——————————————————————————————
這一切和飛走的雅爾塔斯并無關(guān)系,他直接跑回了莫斯科,在大公伊凡三世之前抵達。
這場面對蒙古大軍的初次接觸戰(zhàn)以公國軍隊一觸即潰而告終,伊凡三世當晚就召集那些跑得最快的領(lǐng)主們來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雅爾塔斯也參加了那場與其說是軍事議會,還不如叫做敗狗互吠的會議。親眼目睹了兩個跑的最快的騎士領(lǐng)主拿起酒杯打的對方狗血淋頭,又被伊凡三世拳打腳踢的送出宮殿的一幕,不得不說,放這在羅馬帝國,這一幕很罕見,但也很有趣。
大家都怕了,被蒙古人打怕了,出征的有122個騎士領(lǐng),4-5萬人,現(xiàn)在估計就2-3萬人,蒙古大軍就在門口,過不了幾天就會出現(xiàn)在門口發(fā)動一場攻城戰(zhàn)。
或許是急中生智,或許是病急亂投醫(yī),伊凡三世想到個主意,這個主意來源至他精彩的童年,他曾把毛驢的尾巴沾滿瀝青,放了一把火,點燃了半個教堂,他因此被打了個半死,也許可以再開發(fā)點想象力,給毛驢身上加個桶,桶里全是瀝青,只要燒到蒙古人的火藥庫,蒙古人就完了!
這番說辭換來了大家的沉默,和一致的同意,畢竟就算這次逃過了蒙古人的清算,事后也肯定沒有好日子。不然搏一把!
輸了再說。
就這樣,在之后的幾天,蒙古大軍穩(wěn)健的推進,卻在一個夜晚,遭遇了斯拉夫火神(驢子)大軍的襲擊,火藥殉爆點亮了半個天空,極度亢奮的公國軍隊沖進奔跑著火驢和蒙古人的營帳里,廝殺到天亮。等一個個焦頭黑臉,胡子都被燒完了的斯拉夫勇士看見天亮時,發(fā)出狂熱的戰(zhàn)嚎。
就這樣,蒙古大軍被打敗了,退回了汗國領(lǐng)地。
雅爾塔斯注視著這一切,又想起了羅馬帝國那消失在時間中的希臘火軍隊,不知不覺間,感慨萬千。
之后的戰(zhàn)爭形式發(fā)生了改變,僥幸得勝的公國軍隊迅速解散回家,修養(yǎng)生息。
但來至蒙古人,或者說諾敏的刺殺。從未間斷。
因為之前的戰(zhàn)爭,和救命的恩情,雅爾塔斯和其麾下的拜占庭權(quán)臣迅速融入了公國的統(tǒng)治核心,而其他的拜占庭人也漸漸融入這個黑暗之地中的寒冷國家。
但很快,雅爾塔斯的平靜生活就被打破了,最初從一杯帶毒的酒,到宴會中,伊萬三世的私生子弟弟說了句“唯真主至大”后就用身邊的燭臺點燃了腰間裹著的火藥,再到兩架陌生的馬車路過雅爾塔斯莫斯科郊外的莊園時就發(fā)生的爆炸。
也因此,雅爾塔斯一段時間內(nèi)成為了整個公國的禁忌,一個常年在死亡邊緣徘徊的男人。
當雅爾塔斯失去了自己的最后一件拜占庭華服,祂出離的憤怒了,祂前往分裂之后的汗國,尋找這個發(fā)了瘋一樣刺殺祂的女人。
在分裂之后的金帳汗國改稱白帳汗國,在汗國的首都薩萊,拉丁教士打扮的雅爾塔斯在當?shù)乇I賊工會里買到了諾敏的信息。
諾敏,汗國貴胄,祖輩是巴爾虎-布里亞特那顏,不愿意接受元朝非正統(tǒng)大汗的統(tǒng)治,跋山涉水遷徙到金帳汗國,向圣祖長子的后人效忠。
世代將門,但這一代人丁不旺,兄長在和突厥人的戰(zhàn)爭中慘遭暗算,誤入冰河,雖然保住了命,但是凍壞了雙腿,再也上不了馬,為了家族的名望和權(quán)力,于是接替兄長,征召兄長麾下巴爾虎—布里亞特士兵的女眷,成為新的將軍。統(tǒng)帥一支千人規(guī)模的騎兵,汗國戰(zhàn)敗后,率領(lǐng)她的軍隊,孤獨的游蕩在俄羅斯境內(nèi),洗劫了一個又一個的斯拉夫或者俄羅斯騎士領(lǐng)地,目前正在薩萊休整。
這是個機會,薩萊是座巨大的城市,但只要在一端撥動了命運的弦,跟著回響,總能找到想要的答案。也因此,雅爾塔斯找到了諾敏的駐地,戴上兜帽,開始入侵。
這是屬于諾敏和她的姬騎士們的庭院,很有東方的味道,浮雕的長廊,考究的瓦片,純木質(zhì)的結(jié)構(gòu),種滿樹木的假山,噴泄的泉水,一切一切都與雅爾塔斯所見的世界不同。
諾敏的居所在那間高如同高塔又仿若樓宇的4層高樓上,在那外接的長亭里,諾敏穿著絲綢的藍色裙裝跪坐在桌前彈奏一曲古琴。
就在雅爾塔斯通過影子無聲地穿梭到她身后時,諾敏轉(zhuǎn)過頭,用希臘語說道:“我沒想到你會來?!?p> 雅爾塔斯愣愣神,卻也坦然的拉起兜帽,摘下他臉上那張黑白相間的貓臉面具,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帶武器。
“坐?!敝Z敏指著亭邊的蒲扇說道。
對這種草墊并不感冒的雅爾塔斯打個響指,喚來兩個隱形仆役,搬出了塞爾莉人為他打造的石椅,坐在諾敏對面,看著這個盲眼的女人。
諾敏用黑布將自己的雙眼圍住,卻并不妨礙她仿佛看得更加清晰,她的手指點了一下桌邊的小爐,火焰便從空氣中迸發(fā)而出,點燃了小爐中的碳,開始燒煮起青色的釉質(zhì)茶壺。
“有趣,我還以為這個世界不會再對人類打開超凡和神秘的大門了?!毖艩査箍粗Z敏,有些意味不明的說道。
“長生天讓我再度看見世界,佛祖也賜予我心靈的力量,我一直以為我失去眼睛是被黑暗的魔法所詛咒,沒想到這是我為我自己犯下的錯誤而遭受的懲罰罷了?!辈鑹孛爸F氣,將諾敏的臉藏在霧氣背后,就連雅爾塔斯也一時間有些看不清楚。
“所以說,我面對的,是一位真神嗎?”諾敏低著頭,不再看向雅爾塔斯。
“你認為呢?”
“不可直視神,更何況,是向神發(fā)起攻擊。我能活到今天,算是您的仁慈了吧?”諾敏語氣平常。
“不,我這樣的家伙,就像你說的,只能算是個怪物罷了?!毖艩査箵u搖頭,撫摸著自己的石座,那早已熟悉的紋路,讓他有些心安。
“為什么會突然改變主意了?我在莫斯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對待我的,我不認為哪怕我到你面前,就能讓你屈服?!?p> “是您的影子變成了光,我能看見您的王座上裹挾了許多人的虔誠信仰,我能聽到您身邊環(huán)繞著的禱告,從您的影子里我能看到諸神的光。雖然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殘余了,但這做不了假,您是一位被供奉著的神明?!敝Z敏的語氣逐漸狂熱,這讓雅爾塔斯有些不適。
“那都是過去了,這是凡人的時代,我只是個......如你所見的,不會死的怪物罷了。你看見的諸神早就離開了這個世界,所有的信仰都是欺騙凡人的罷了。哪怕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總有燒完祂自己的一天?!毖艩査褂行﹨拹旱恼f道,祂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可我看見,您有終結(jié)這個時代的偉力,您有讓戰(zhàn)爭消弭的方法,您應(yīng)當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我請求您,拯救人類吧,您不是人類的庇護者嗎?別讓這鮮血染紅土壤,火焰燒遍荒野了......”
“我曾經(jīng)從野獸的奴役中解放了很多人類,他們供奉我,我并不知道這一切是對是錯,但,就連羅馬帝國都崩潰了,我只是個連自己的君王都守護不住的弄臣罷了?!?p> 雅爾塔斯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像那只大貓一樣,劃開一道門,鉆了進去。
諾敏坐在原地,過了很久,裹著她雙眼的黑布被她拿下來,她捂著臉,痛哭著。
她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她的樓宇在火焰中呻吟,她的姐妹倒在被血染紅的土地上,這座巨大的城市化為廢墟埋進泥土,汗國破碎,成為他人鐵蹄下的殘片。她甚至看到了,那火堆里燃燒的枯骨,那偉大又至高的存在,祂是這個星球上所有人類的庇護者,祂是上帝、是真主、是長生天、是佛祖......祂也是古希臘的太陽神阿波羅,當諸神離開這個星球,人類膜拜的一切神明,都指向唯一的祂。祂似乎感覺到了諾敏的目光,微微抬起已經(jīng)燒焦的頭顱,對諾敏輕輕搖了一下,便低下頭被火焰吞沒。
是的,這片被戰(zhàn)火燃燒的土地,注定迎接不來和平,在很久以后的一個人造的冬天剛過,人類便會爆發(fā)最后一場戰(zhàn)爭。